天宫夕子坐在灯下,长发柔顺地垂在后背上,她低着头,眉目间透着森然的平静,饶是习惯和她嬉闹的江原时美见此情形,也不敢妄动。
“夕子,我们来了。”石川先开了口,拉着江原坐在她对面。
天宫夕子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疲倦,她看着石川,轻轻笑道:“来了呀。”
石川绘里觉得半个多月未见,天宫与自己之间横亘出一条心理年纪的鸿沟,她无法跨越也无法开口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
天宫夕子只静静看着她,神情中写满了“我知道你要讲什么”的意味。
江原时美不明真相,但知道二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所以说道:“你们先聊吧,我试试新买的耳机。”
石川绘里开口道:“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天宫夕子平静说道:“是。”
“那为什么?”
“为不值得。”
石川绘里看着她,从前那个鲜活的少女现在如一潭死水,她的容颜散发着超脱年纪的美艳,可看起来落败、颓丧。
“如果是自己想不开,你不会觉得不值得,你是为别人想不开吧。”
天宫夕子忽然笑了。
“无论是谁,都不值得你放弃自己,夕子。”
“无论是谁?”天宫夕子意味深长地反问着。
“对。”
服务生上了菜,江原时此时也不好将自己排除,摘下耳机,故作轻松道:“谈好了吗?要不我们先吃饭吧,我好饿。”
天宫夕子扯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说道:“你随意,我们开动吧。”
石川绘里静默地吃着,心里已经了然天宫的所做所为出于什么原因,她知道她心里一定很痛苦很挣扎,可她不想天宫就此把人生推向低谷,但她更明白,这样的事情,不是别人劝明白的。
天宫夕子看着石川深思的模样,很动容却也无力。
“绘里,抗抑郁的药,我已经吃了半年多了。”天宫夕子甫一开口,窒息感就涌上心头。
石川绘里抬起头看着天宫,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容,她想起柜子里七零八落的各种药片,想起那个人痛苦的哀嚎,想起她许多次将怒火和伤痕带给自己后又搂着自己道歉,石川越回忆越觉得又置身在过去富足而痛苦的生活里。
天宫夕子继续道:“我是寻求过医生帮助的,医生联系他们告知了我的病情,可他们觉得是环境的问题,所以把我送来了神奈川。”
“那就放弃他们吧,放弃那些期待,日子就慢慢好过了。”石川绘里轻轻道,“以后就把期待留给自己吧。”
江原时美从她们的对话中大致理清了思路,虽不晓得天宫做了什么,但明白她现在过得很挣扎。
“夕子姐姐,既然摆脱了过去的那个环境,就不要再用过去的心境看待生活了。”江原缓缓开口道:“至少可以善待自己的才华,不要埋没它才好。”
天宫夕子紧绷的情绪松弛下来,她扶着额头流泪,石川隔着餐桌牵过她的手,道:“至少先向好的方向尝试一下,夕子,我会陪着你的。”
“是呀,夕子姐姐,我明年也能来立海大附属读书了,我们都会陪着你。”
天宫夕子拍拍石川绘里的手,说道:“我明白了。”
江原时美神色放松下来,道:“夕子姐姐又漂亮又有才华,没什么不可以的。”
石川绘里却始终悬着心,她知道没那么容易,但是她不想看到天宫夕子也输给她自己。
可总该好好对待自己的人生呀。
回家路上,江原时美拽了拽石川绘里道:“没吃饱……”
“明明今天就你在认真吃。”
“那种餐厅的分量都好小啊。”江原时美有点委屈,道:“而且中午就吃得很少了。”
“好好,那你想吃什么啊?”石川绘里道。
“拉面!”
返回公寓后,石川绘里照旧去洗澡,江原时美心满意足地瘫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随意换台,却看见电视机一旁堆了很多光盘。
“绘里怎么会看大河剧啊。”江原时美感叹着。
没有心仪的节目,江原时美就随意放着一部综艺听着声音打PSP。石川绘里从浴室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道:“你什么时候去洗呀?”
“一会!”江原时美游戏到了紧要关卡,正卖力攻克着。
“那你一会自便,我先去看书。”石川绘里回到卧室,将头发散下来,换好家居服,坐在书桌前,窗外车流缓缓,她转着手里的笔,盯着窗台上的熊童子看了很久,天宫夕子的事情仿佛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仅是一个开始,
仔细回想,今天的交谈得到的是一个莫能两可的结果,以后的事情朝向哪种方式发展都是出乎意料的,石川绘里只好希望不要太糟糕。
月亮初升,温柔的光晕在天空中扩散,飞鸟从单薄的云层中穿过,屋里只有江原时美活动的声音,算是一个钻牛角尖的夜晚里的慰藉,想到即将要参加游泳比赛,石川绘里思考着也该抽时间做些准备,于是走到客厅对江原时美说:“明天去游泳吧。”
未等江原时美回应,石川绘里又去冰箱里拿出可乐,问道:“喝吗?”
初夏的种种,都像极了将熟未熟的果实,带着诱人的希望走向有蝉鸣相伴的美好成熟,所有的消磨,会被一阵夏风、一场细雨、一米阳光滋养起来,变成未来值得回首的记忆,而现在只需要认真对待时间。
石川绘里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