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啾啾,一丝阳光透过薄雾撒进洞来。
落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当睁开双眼的刹那,他惺忪的睡眼立时瞪得浑圆起来。
楚玥站在他的身侧,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就这样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强的挤出三个字。
“你干嘛?”
楚玥气急败坏的道:“不是咬牙就是梦话连篇,那个叫燕慈的到底欠了你多少钱不还,一整夜都在喊着她的名字!”
“呵呵。”落阳挠头傻笑着,怔了须臾,旋即又道:“我保证以后等你睡了我再睡,这样你就不会生气了。”
楚玥闻听此言,不由双颊泛红。她不知道他是故意揶揄自己,还是没有深思熟虑便脱口而出,总之,她是不想再跟他多待一个时辰,于是凶巴巴的道:“本姑娘这就跟你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告辞!”话音刚落,她随手将一件由七张斑狼皮拼接而成的衣袍丢在他的面前,道:“你身上那件衣衫已腐朽的不成样子啦,穿上这件吧。”
落阳将斑狼皮缝制的衣袍拿在手里,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破烂不堪的衣衫,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谢,谢谢你啦,你看我总欺负你,你还给我缝衣服,真是太对不住你了。”
楚玥故作凶巴巴的道:“不用谢我,反正被你吵得睡不着觉,实在太过无聊才缝了一件衣袍而已。”她转身走出几步,旋即又转过身,将九天玉露扔在地上,道:“你弱得很,小心还没到燕国就死在半路了,做了孤魂野鬼可不好过。”
“谢了。”落阳跳下青石,弯腰将九天玉露捡起拿在手里,道:“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碧游宫去。”她喜厌难明的瞪了他一眼,道:“哎呀,你问难么多干嘛!去哪里都好啦,总之就是不想见到你。”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看着楚玥越走越远,落阳心下有些惶然,面前这个陌生的所在,他忍不住喊道:“如何能够能回到燕国去?”
楚玥依旧头也不回的道:“由此西去数里有座小城名曰‘厌离’你便由此乘船沿贯江一路东去,快则三五日便可到达溯州,溯州便是燕国的属地了。”
“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吧。”临别在即,落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日才能相聚,实不相瞒,在下身体有恙,此一别也许便是永诀,可否告诉在下,你——你的名字!”
听到落阳此一番道别,楚玥心中竟油然而生酸楚的滋味,她强忍着鼻头一酸,故作洒脱的道:“南疆碧游宫,楚玥!”她回头瞥了他一眼,便再也没有回头看他,只留下清澈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耳畔。
“楚玥姑娘,万事珍重!”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她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身影却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落阳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心中不由竟泛起空荡荡的心悸的感觉,无论如何也分辨不清这感觉到底是恐惧还是失落。他将断剑紧紧地攥在手里,怔了良久始终不能理解这种扰人的感觉,思之无果,他狠狠地甩了甩头,便穿上楚玥为他缝制的衣袍,一路向西而去。
行了数里,他始终弄不明白,为何和楚玥刚刚分开,那恼人的感觉就更加的令他难以平静下来,心情浮躁的似乎连脚步都变得异常的沉重。
他独自在群山之中漫无目的的行了一程,心情烦乱之下,他背靠古树坐了下来,一双眼睛毫无波澜的仰望晴空万里。思忖良久,最终还是经不住这种莫名感觉的折磨,挥手狠狠地几巴掌拍在脸上。
沿着山路一路南下,眼看着就要抵达山麓,突然,密林之中窜出一头气势汹汹的山猪拦住了去路。眼见山猪异常暴躁,跃跃欲试的似乎要冲将过来,落阳不得不手执断剑严阵以待。
“哼哧,哼哧。”
山猪不断地刨着脚下的泥土,似乎是被激怒了,在它发出一声刺耳的暴吼之后,便四蹄翻飞的向着落阳冲击而来。
“来吧,老子天不怕地不怕,难道会怕你这畜生吗!”落阳紧紧地攥住断剑,眼中满是果决坚毅的神色。待到山猪袭来,与自己近在咫尺之际,落阳举剑狠狠的一剑刺了下去,这一击他已拼尽全力,而锋利的断剑却只伤到了山猪的皮毛而已。落阳见状也是一惊非小,不待他做出反应,暴躁的山猪依靠快如闪电且猛烈的撞击重重的将他撞倒在地,而后山猪龇着一双獠牙狠狠的向着倒地的落阳斜斜的挑来。
“嗖……”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不偏不倚的嵌入山猪的要害,暴虐的山猪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之后,倒地挣扎了几下便没有了声息。看着山猪硕大的身体倒在一旁,落阳着实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你没事吧。”
落阳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猎户模样的中年男人步履稳健的跑了过来。
“这野山猪糟蹋庄稼,被我一路追赶而来,不想险些伤了少侠。”
“我没事。”落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毕恭毕敬道:“猎户大哥,您一路追来,不知道您可曾遇到一位姑娘。”“哈哈哈……”猎户哈哈大笑道:“少侠真会说笑,这里是什么地方,莫说什么小姑娘,便是青壮年的小伙子也不敢独身一人擅自来这里犯险啊,除非是碧游宫的仙子,一般人可是不敢来这里的。”
落阳好奇道:“此地因何让人如此恐惧?”
“少侠是外乡人吧?”猎户笑道:“这里便是神魔之冢,虽说是荒冢,其实是神魔战场,听镇上的人说,千年前神魔一战,在这里死伤的将士何止千万!”猎户顿了顿,又道:“我劝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这里经常有野兽出没且怪事连篇,附近镇上的人也是谈之色变。”
猎户见落阳眉头紧锁,以为是受了惊吓,于是继续道:“神魔一战,横尸遍野,群山染红,将士的尸体皆被野兽所食,这里怨气太重,夜间有时还能听到孤魂野鬼哭泣呜咽的声音。”
“真的吗?”落阳不由左顾右盼起来,“敢问厌离城还有多远?”。
猎户见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失笑,道:“前面的小镇便是厌离城了,少侠若要前往,可随我一道。”
“那就有劳了。”
温柔和煦的微风,夹杂着淡淡的花草香气,肆意的在空气中弥漫,落阳随着猎户一路攀谈着,不时便来到了厌离城。
“这里便是厌离城了。”猎户呵呵一笑道:“若不嫌弃,可随我到寒舍小憩。”
落阳道:“我要赶回燕国去,就不叨扰了。”
“到燕国去?”猎户一脸惊讶的道:“少侠有所不知,眼下燕国正遭受行尸之祸,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你怎么还往那浑水里扎呢?”
“我朋友是燕国的公主,我得回去帮她。”
“哈哈哈。”猎户哈哈大笑道:“真是巧得很,燕国的国主也正是我的好朋友,哈哈哈……”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巧了。”落阳有些兴奋的道:“既然是燕慈的长辈,那便是我的长辈,请受晚辈一拜。”
见落阳真的要稽首施礼,猎户赶忙搀住他,道:“都怪我信口雌黄,少侠莫怪。”
落阳不明他话中含义,旋即又问道:“您可知崔槐先生家住何处?”
“崔槐?”猎户沉思良久,一拍脑门儿道:“哦,少侠所说的是那个落魄书生吗?他离开厌离城很久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离开了?”
“前些时日,他将未婚妻的尸骨带了回来,埋在了她爹娘的身边,他在坟前守了三天三夜,自此后,他便离开了厌离城,再也没有回来。”猎户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惋惜的道:“他是我们厌离城里最有学问的人,只可惜……唉……”猎户长叹一声,转身远去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落阳看着猎户远去的背影,一个人默默地重复着燕慈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世间之事皆万般不由人,便是人拼尽全力,在万物面前,依旧是如此的渺小,人如何能够胜的了天?世间万物,周而复始,万物更迭,兴衰荣辱,尽皆转头空去,唯天道恒在。”
他自幼在深山长大,弱肉强食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或许,这更能让他懂得许多。
他在贯江边徘徊数日,终于等到有前往燕国的船只,他费尽了唇舌,船家才允许他登船一同前往。
在江面漂泊数日,落阳粒米未进,船家见他可怜,便扔给他几个已龟裂的干粮果腹。
又行数日,商船终于到达溯州。
“你要快点登岸才好,最近燕国行尸闹得厉害,我们可不想招了晦气。”
落阳千恩万谢,辞别船家登岸。
他深施一礼,目送商船消失在江面上,落阳这才转身向着溯州城走去。
广袤的原野,一望无际。
落阳只身行了数里却始终不见半个人影儿。
又行数里,到处是泛着恶臭的尸体,那些尸体可能在你不经意间爬起来,咬断你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