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
小明第一次喝咖啡也是由于剪秋。剪秋觉得喝咖啡很洋气，让小明也尝尝。小明只觉得苦，不觉得洋气，除非苦等于洋气。
小明在报社的工作很清闲，也赚不了什么钱。
剪秋劝他下海经商，把教堂东北角的空房装修一下开个咖啡馆，来教堂的大多是洋人，喝咖啡的多，生意一定很好。
小明热爱文学，想继续写作，想继续当编辑。
小明不懂做生意，不觉得咖啡好喝，不想开咖啡馆。
只是剪秋说开，那就开吧。
半个月后，小明从报社离职；三个月后，小明的咖啡馆开张了。小明给咖啡馆取了个茶楼的名字：品苦阁。
那是杭州城里第一家咖啡馆，生意确实不错。和想象中的场景不同，咖啡馆里的顾客大多不是洋人，而是中国年轻人，大学生居多，大学生似乎都认为喝咖啡很洋气。偶尔店里来几个做完弥撒的外国人，大学生纷纷上前攀谈，抓住这个练口语的好机会。剪秋也不例外，她走到人高马大的美国商人前：Hi，sir. Nice to meet you!
这就是她与未来丈夫说的第一句话。
——大夫
不知从何时起，杭州城里飘出来一句流言称：品苦阁的老板是位神医，学的是西医，又通晓中医。
论据则有二，一则是古人曰：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咖啡味苦，正是有预防疾病的功效。二则是有人拿扁鹊说事儿，其言：扁鹊称其大哥医术最好，大哥治病是在病情发作之前，那时候病人自己还不觉得有病，但大哥就下药铲除了病根，小明大夫亦是如此。
不知何时起，客人来店里总会大声喊一句：小明大夫，来一杯美式咖啡。
小明不爱解释，客人称呼什么便是什么吧，自己读的也是医学院，一声大夫他还承受的起。
1994年的冬天，店里来了一位抱着婴儿的商人。
小明：客人想喝点什么？
商人：有什么就喝什么吧。
小明为商人冲了一杯咖啡。
商人：听说你是大夫？
小明：我不是。
商人：那为何大家都称你大夫？
小明：我不知。
商人：那你就让他们这么叫？
小明：是。
商人：我原以为此处有位名医，特带幼女来看病。不曾想啊……
小明瞥了瞥商人手中的婴儿。
小明：她得了什么病？
商人：据说是绝症，到底是什么病，我也不清楚。西医那里都看过了，说没得治，特意想来此处瞧瞧。
商人呡了一口咖啡，味苦，商人只喝了一点点便放下了杯子。
商人：家里人说要是治得好，就把她养大。若治不好……
小明：治不好，就不养了嚒？
商人：这年头，日子难过，明知治不好，为何还要养？
小明：阁下总有一天要入土，难道今天就不活了嚒？
商人愣了一愣：我现在知道为何别人唤你大夫了，你确实能治病。
小明：不，我不会治病。
商人将咖啡一饮而尽，说：多谢小明大夫指点。我定将这女儿培养成材。
小明擦拭着咖啡杯：人皆草木，不必成材。
商人抱着婴儿离去了。
那晚的月色有点暗、天有些凉、风似乎格外喧嚣。
两天后，黎明时分，咖啡馆门口传来三声重重的敲击声。小明迷迷糊糊起床开门，屋外无人，地上有一个襁褓，襁褓之中是一个女婴。
——孩子
每个孩子都会问父母：我是从哪儿来的呀？
通常得到的回答是：从垃圾桶里捡的。
忍冬得到的回答是：从咖啡馆门口捡的。
忍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从咖啡馆门口捡的，她认为别的小朋友是从垃圾桶里捡的，而自己是从咖啡馆门口捡的，咖啡馆比垃圾桶洋气多了，所以自己比其他小朋友洋气多了。
忍冬很讨喜。忍冬管小明叫爸爸，管老明叫爷爷，清明上坟时，在司徒神父的墓碑前磕头，小明和老明告诉他这是她的太爷爷。
老明看着乖巧的忍冬，说：忍冬这么可爱，为什么他爸爸会不要她了呢？
小明：我就是他爸爸，我不会不要她的。
老明眼神有些闪烁：那你打算给忍冬找个妈妈嚒？
小明：看缘分吧。
中国人特别喜欢生孩子，据说是为了传承。
那领养的孩子算不算孩子？
法律说，算，领养的孩子也是孩子。
计划生育说，一个家庭只能有一个孩子。
那领养的孩子算不算孩子？
计划生育说，算。
没有女人愿意嫁给小明，因为他不能生孩子。
不是生理原因。
是法律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