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道长虚弱道:“好城儿,过来为师身边。你们三人在洞外等一刻钟,我有些话想私下跟城儿说。”
方城见到太和道长的样子,忍不住眼眶湿润,边走边道:“太和师父,我用内力保住你的心脉,撑到天亮就带你去临安城里找名医诊治。”
见赵选三人出了洞,太和道长突然出手点住了方城身上几处大穴,令他无法动弹。
太和道长缓声道:“我中毒已深,拖不到天明了,今日随在我身边的玉虚宫弟子都已亡逝,可惜我苦练一生的修为后继无人。”
方城已猜到太和道长要做什么,却苦于被点了哑穴,只能默默流泪。
太和道长说道:“城儿你不必难过,我心意已定,可惜你体内并非我们玉虚宫的纯正内力,我贸然将我的内力传你,兴许会造成你经脉中真气混乱,你需用玉虚宫的“九霄无上心法”将它消化,此法耗时少则半载多则两三年。请原谅为师的私心,望你能继承我的心志,将“九霄无上心法”练至最高的“太霄”境界,以了为师的一点心愿。”
说完,便将双手覆在方城背后,开始渡让真气,一刻钟不到,太和道长身上的真气已全部传给了方城。
又过了一会,洞外三人见一刻钟已过,洞中一直无其他声响传来,便进洞查看情况。
见到方城和太和道长两人一动不动的前后坐着,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发现方城只是被点了穴道,而太和道长已是断了生气。
三人不明情况,武功低微也无法解开方城身上的穴道,只好将方城和太和道长放平,静静等方城身上的穴道自行解开。
方城穴道被封,又被强行渡让了与自己无法相融的真气,全身的经脉骨骼便如被小锤子细细的敲打过一遍,一时忍受不住就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方城悠悠转醒,只见赵选一双妙目正凝望着自己,脸上写满了担心,见到方城醒来才吁了一口气。
方城问道:“太和师父怎样了?”
赵选不敢隐瞒,瞬间泪眼婆娑道:“太和道长他老人家油尽灯枯,已经仙逝啦。”
方城心中虽早有准备,听到赵选亲口说出,仍旧如遭了晴天霹雳一般,起身伏在太和道长的尸身上大哭不已。
方城平日都未曾遭受过苦难,最多的处罚也就是被父亲鞭打一顿,禁足几日,所以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今日接连遭遇如此重大变故,精神终于在此时完全崩溃,只是一直痛哭,最后哭的连嗓子都有些肿痛嘶哑。
赵选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用手搂着他的肩膀,陪他默默垂泪,金刚门二人则一直拜伏在方城身后。
方城哭了良久,感觉将心头痛楚哭出不少,才收住了眼泪,声音嘶哑道:“大家都歇息吧,明日还需应付不少事情,要养足了精神。”
此时中间柴堆的火焰渐熄,魏天义往里加了些干树枝后说道:“我们兄弟两人跟着师父走南闯北,风餐露宿惯了,今夜我们兄就在洞口为方少侠和赵公子守夜。”
说完就拉着自己的弟弟魏天保往外走到了洞口附近,留下方城和赵选单独相处。
方赵两人也各自闭眼假寐,过了一小会,赵选开口问道:“城哥哥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想再与你叙叙话。”
方城没有睁眼,轻轻“嗯”了一声。
之后身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之声,赵选的脑袋已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只是他心中伤痛难过,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赵选怕他太过伤心,不敢对今晚之事提上半句,只捡了旁的话来说,两人东拉西扯了半天,赵选突然问道:“如果我是位女子,城哥哥心里可会欢喜?”
如此明显的暗示,在平常方城自然便明白了,可今晚他心神黯然,只是随口回道:“男子女子天生已定,除非有那会仙法的大罗金仙下凡了。”
赵选呢喃道:“许是这世界上真有这等厉害的神仙也说不定。”
方城沉默不语,心中想到:“选弟是男是女,我都会一样对他好便是了。我只求真有这样的神仙,就先把太和师父,还有今晚亡逝的各位前辈,武林义士尽数救活了。”
赵选见方城不再说话,也就闭口不语了,两人依偎良久,直到篝火熄灭,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方城想将太和道长的尸身带回城中,然后打一口上好的棺材装殓厚葬。
赵选说道:“昨日之事闹的动静如此大,临安城这几日定是戒严,不如先将道长就地安葬,我们去城中买了工具,找机会回来把道长仙体火化了,城哥哥你再亲自护送道长骨灰回玉虚宫,这样反倒能让道长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了。”
方城觉得有理,四个人便徒手挖了一个浅坑,把太和道长浅浅埋了。
在掬土时,方城想起道长临终前的嘱托,就从道长怀里找出了一本“九霄无上心法”,一本“九重九霄剑谱”和一块刻有“玉霄真人”、“福寿”的和田古玉,贴身藏好了。
安葬完太和道长,方城几人找了条小溪洗漱干净,又找附近农家买了几身旧衣服,打扮完毕才敢进入临安城。
没想到临安城中一切如常,并未戒严,方城心中疑惑,突然一拍脑袋喊了声“不好”,急忙向西子客栈奔去,几个人也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可推开客房门,哪里还能看到魏向北,方城又急忙下楼,问店小二有见到魏向北去了哪里?
店小二警惕的看了几眼方城,并不答话。
赵选这时也从后面赶了进来,见状扔了一块碎银,店小二欢喜的接了才说道:“今日一早就来了一群人,闹哄哄的将楼上那位魏大爷抬了走,那些人虽然着了便装,可他们颐指气使的样子,我猜应是公门的官爷了。”
方城听后又惊又怒又是自责不已,随手一掌拍出,将身边桌子一角拍了个粉碎,幸好还未到饭点,店中无其他客人,只有店小二被吓的远远躲开了。
赵选安慰他道:“如果是朝廷公差抓人,那一时半会魏前辈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了,朝廷处分犯人都是要过审刑司审理,大理寺复核,一来二去起码也要十天半月了。”
方城没想到赵选对大越的律法还有了解,不过昨日之事明显不是朝廷所为,而是某位权臣私下动用了三衙禁军。
自己参与了昨晚的刺杀行动的消息想来也传到了这位权臣耳中,今早来拿了魏向北其实是对着自己而来,最终再将方家卷入其中。
当今朝廷能如此权势遮天又敢胆大妄为的就只剩奸相袁槐了。
方城不想赵选和魏氏兄弟太多担心,未说出心中想法,只是附和赵选道:“选弟所言甚是,我们需先去打探些消息,然后从长计议。”
他心中又有些奇怪,袁家抓人,为何独独只抓了魏掌门,而不是等自己带着选弟三人到了,再一网打尽,当场人赃俱获,众目睽睽之下就更难抵赖了
魏氏兄弟平常都是听师父的吩咐行事,此刻师父不见了,早就没了主张,抱拳对方城道:“一切但凭方少侠做主。”
方城说道:“你们也应该被人盯上了,此地不宜久留,我要给你们找个隐蔽安全的住处。”
袁家的目标就是方家,方府必是不能去了,临安城的大小客栈也不安全,自己在临安城也没有过命交情的朋友,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个稳妥之处。
赵选突然道:“我倒是想到一位大人物,他有一处别院绝对安全稳妥,就是城哥哥,魏兄弟你们是否信的过我?”
“选弟带路就是了,为兄不信你还会信谁。”
赵选回了一声“好”,领头带着方城三人在临安城中转悠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座古朴幽静的小宅院前。
赵选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一位面相忠厚,精神矍铄的老管家开了门,赵选递上一张名帖,老管家看了看,又一言不发的将门关上了。
赵选回头神秘的对方城和魏氏兄弟说道:“你们且等一会。”
三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随他静静等着。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辆马车远远停在巷口,从马车上下来一位比赵选年长五岁左右的青年,青年的身形有些显瘦,不过脸上看着十分和善。
青年左右环顾一圈后,瞧见了赵选,立即脸现喜色的走了过来,赵选也高兴的迎上去握住他的手撒起了娇。
两人撇开方城他们自顾自的叙了会话,赵选才拉着青年对方城他们说道:“他是我的义兄,姓赵名媛。”
然后又指着方城他们说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位是方萧元帅的次子,单名一个城字,这两位是金刚门魏氏兄弟,一位名天义一位名天保。”
赵媛听到赵选介绍自己时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待赵选说完后,赵媛对魏氏兄弟只是微微颔首,随后就热情的拉起方城的手说道:“在下赵媛,久仰方帅的大名,今日能与方帅爱子相识,实乃三生有幸”,明显对方城十分上心。
方城对这种自来熟不太感冒,不过现在有求于他,只好随口附和道:“小子无德无能,初次见面就得赵媛兄抬爱,愧不敢当。”
几人围着寒暄了一番,最后赵选说明了来意,赵媛似乎对这个义弟极度宠爱,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了,临别前还对赵选再三嘱咐,以后无事就带方城来这小别院聚聚,大家多亲近亲近。
安排完魏氏兄弟,方城稍稍松口气后,才想起赵选提起这位义兄是个大人物。
可刚刚瞧着却很面生,临安的权贵子弟自己多半都认识,姓赵的就那么几户,从没听过有叫赵媛的,不过见赵选如此自信,方城也不再多想。
赵选次日要待在家中调养身体,方城便独自一人想去打探些与举事群雄有关的消息,结果除了从临安府中得知徐渊已多日未现身,其余的就一无所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