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明,叶伟父子已经梳妆完毕。吴明彻位高权重,府邸距皇宫虽然算近,但要抵达太极殿仍需些时辰。
“吴爷爷,今日您引荐父亲后,可否允许笙儿一起上朝?”少年两眼闪过亮光,满怀期待。虽未成年,五官标致,俊美异常。
“笙儿,休得胡闹,庙堂参政,岂是你这小儿可以参加的!”休得胡闹,是叶笙听父亲说过最多的话。
“爹爹,九州大地,王公贵族笙儿全部见过,唯独这天子尚未见过,就答应我这一次嘛。”说完撒娇般的拉扯父亲衣袖。
一旁的吴明彻看在眼里,哈哈一笑,“孙儿好魄力,不惧九五之尊。只是庙堂之上,一定慎言!”
“叔叔,您怎么也跟孩子一起胡闹!”
“孙仲谋九岁痛斥董卓使臣,我看笙儿颇有智谋,不必担心!”听了将军的话,叶笙立刻抱了抱吴明彻,并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谢谢爷爷!”
陈朝宫殿自先祖陈霸先开朝,历代皇帝都有修整,已颇具规模。
高长恭遇害的消息满朝皆知,宣帝早有北伐齐国的计划。“北伐事宜,众爱卿以为如何?”
满朝文武,大多持反对意见。偏殿的叶笙,嘴角微微上翘,南人偏安势必败之,无奈的瞥了父亲一眼。我这傻父亲,干嘛非要协助陈朝。
宣帝无奈,看了看大将军吴明彻,“吴将军以为如何?”
吴明彻一步出列,底气十足,“启禀陛下,我国君臣久居南方,对局势不清。昨夜我已邀巨商叶伟入朝参政,陛下何不召见听一听他的看法。”
听到叶伟的名字,众人微微一怔,宣帝暗喜,“宣叶伟!”
“陛下,臣还有一事,叶伟十一岁独子笙,旧闻陛下盛名。不能一睹龙颜,心有不甘,昨夜一夜无眠,可否请陛下一同召见?”
宣帝眯了眯眼睛,吴明彻鲜少奉承,刚才言语不是叶伟便是叶笙所授。如果真是出自十一岁少年之口,这人见见也无妨。
“同宣!”
两人同时进殿,叶伟虽为父亲,步履却没有儿子轻盈自然。
“草民叶伟、犬子叶笙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帝也不客套,直接询问叶伟意见。
“北齐奸佞当道,国运不昌。北周励精图治,再不北伐,恐不可挡。”一旁的吴明彻听着熟悉,这不正是昨夜叶笙孙儿的原句吗?
看着微微点头的宣帝,极为震惊。
“北周强势,趁我北伐而入该当如何?”虽然认可,但宣帝发问也颇为犀利,这正是文武症结所在。
“北周强势,我朝更应趁势强大。”对于叶伟的这个回答,宣帝和文武明显不满意。
叶伟尴尬之余,吴明彻暗暗着急。陛下看上的应是叶家资财,但乱世之中资财虚如浮萍,能力更重。
少年双手一合,深深鞠躬,“此时北伐,无需虑周。”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八个字撼动朝野。
“黄口小儿,胆敢狂言。”半数文官已经开始征讨叶笙,却见他毫无怯意,直视国君。
“无需虑周,此话何意?”吴明彻连忙替叶笙打圆场。
叶笙环顾文臣,“周国近年君王频换,重臣拥权,此为内忧。据家奴报,凡是突厥马屁、药草市价均有上涨。可见周与突厥局势交恶,此为外患。内忧外患固守尚可,断不敢趁势欺我。”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无不哗然。
“这话出自何人?”宣帝不肯相信十一岁孩童会有这般见识。
“这便是‘势’?”叶伟骄傲的望着爱子。只是昨夜还反对辅陈力拥北周的叶笙,今天竟然大言周国之痛。转念一想,心中颇为温暖。有子如此,家事无忧。
更暖的却在后面,“自然是父亲教授。”说完满脸崇拜的望着叶伟。众人立刻对叶伟刮目相看,儿子都有如此见识,父亲必然深不可测。
所有人都猜测叶伟刚才的言语,是担心锋芒过盛招致嫉恨。
宣帝微微一笑,“我陈国十一岁孩童都有这番见识,何愁北伐不成。北伐主帅,众爱卿以为如何?”
众臣皆推举中权将军淳于量,尚书左仆射徐陵进言:“吴将军家在淮左,知晓当地风俗;而统军、谋略的才能,无人出其右。”都官尚书裴忌也同意以吴明彻为帅。
众臣论来论去,叶笙趁机在父亲耳边低语几句,果然陈伟被宣帝要求发表见解。
“先祖平民出身,平定侯景之乱,能征善战开创我朝。领军者不在权职,通天时地利人和,如此看来吴老将军最为合适。”
即便淳于量也推荐吴明彻为帅。众人听了无话可说,口服心不服,本想接机奉承位高权重的文臣,暗暗嫉恨叶伟。
“吴明彻听令,即日起命你为北伐大元帅。叶伟进谏有功,赐工部诸曹侍郎,封开国县子,协助北伐事宜。叶笙天资聪颖,任太子伴读。”
叶伟听封,心中喜忧参半。官职六品,封爵五品,商人摇身一变,社会地位直接上升一个阶层,值得高兴。
然而让叶笙担任太子伴读,必有挟持之意。太子伴读,又难免参与储君之争,危机四伏。
却见叶笙欢喜异常,连忙谢恩。
早朝散去,六名侍卫即刻护送叶笙前往太子居所,太子东宫被侯景烧毁后,仍在新建还是雏形。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叶伟有些手足无措。他万万没想到,从政第一天就要和爱子分别。万一爱子有所不测,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叶笙向侍卫撒娇,要与父亲道别几句。“父亲无忧,陛下封你为工部侍郎,多少是贪恋我们家资。只要千金在身,即便皇室也不会对我痛下狠手。”
“虽然如此,笙儿也要处处谨慎,言语小心。还需什么物料,我托人给你送来。”
“阳春三月,天气转暖,孑然一身甚好。”叶笙笑的坦然,急死父亲。
叶伟本想将精钢剑送来,想到叶笙作为太子伴读,配长剑更容易让人起疑心。
道别完毕,走出数十米,叶笙突然转身大喊,“父亲。”不顾侍卫阻拦,跪在地上,抱着生父双腿,“祝父亲早日凯旋!”
叶伟的眼角划过一丝泪痕,这时他才意识到,不论朝堂上如何狂言,笙儿毕竟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正准备说什么,叶笙嘿嘿一笑,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嘉德殿方向跑去。
天降大任,必经磨难,叶伟只希望这磨难不要来的太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