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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妖魔鬼怪(中)

诸葛丰舔着一张大饼脸,汗如雨下地听完始末,都没心思吐槽了。

挂断电话的同时散尽所有手段,转身就桂公公附体,飞扑到妖怪老头身前,叩首道:“吴爷爷好,小子龙门派诸葛兴丰给吴爷爷磕头啦,都是小子莽撞……”

为什么喊爷爷不喊前辈?

喊前辈多见外啊!

要知道这位可是连太师爷都要恭称一声大前辈的存在,至于大前是有多前呢,老头怕诸葛丰理解不到位,就点了一句【神仙境】,至于其他一些信息那更是直言——不敢多讲。

诸葛丰数拜抬头,此刻再看这位老人家,直鼻方口,慈眉善目,头发那是乌蓬茂密,如柳如松,眸光也是随和亲切,善意涵敛,穿着更是朴素无华,随心自然。

真可谓是貌态龙钟,仙风道骨。

“呵呵!”吴永生不觉发笑,看着“十级乖孩子”,一脸精彩道:“龙门道人……都和你讲了?”

“小子唐突。太师爷只说如他亲至,并未言别。”诸葛丰才不傻,一副我还单纯的样子。

“哼哼!跟他小时候一个德性,揣着明白装糊涂,喊我吴前辈吧。”吴永生说着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接着又道:“老朽本是函谷关外一颗梧桐树,机缘巧合之下,才开蒙悟道,得有此身。”

说完看着一脸赔笑,满眼敬佩,但仍跪在地上的诸葛丰,伸手道;“你也起来吧。还有你头上的簪子给我看看呗?”

诸葛丰不敢迟疑,依言照做。

老头接过掩瑜簪略做轻抚,便定睛“看”向诸葛丰。后者下意识退了半步,对方虽无恶意,但只一眼便被看了个通透,那感觉——总之不太舒服。

“……!”老头没讲话,表情也是平静,但诸葛丰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惊讶。

没办法,二人的距离太近了。

吴永生随手抛还了掩瑜簪,掸掸手问道:“知道这簪子的来历吗?”

诸葛丰茫然摇头,别好发簪的同时摇摇头,堆笑道:“不知,还请吴爷爷解惑。”

“……”老头闻言一顿,然后挑眉一笑,道;“你这不要脸的劲头啊,比你太师爷强。好吧,知道九阳道人吗?”

九阳道人!诸葛丰当然知道,太师爷龙门子的亲师爷吗,他的亲祖师爷。不过有印象绝不是因为二人是嫡系的关系,而是九阳这个道号,和某品牌的豆浆机“撞衫”了。

九阳是道号,其人本名尹信阳,清道咸(道光、咸丰)时期河北人氏,做过九品县令,后遇高人点化,辞官拜入龙门派修道,由于是龙门派第二十五代玄裔弟子,所以排信字辈,所以法名还叫尹信阳(看看人家这福气,某“兴风作浪”当年感慨了好久),天资卓绝,据说尸解成仙了。

“知道一点,我的一位祖师爷,也是太师爷的师爷。”

“嗯,这簪子就是我送他的,多少年了都,哼哼……那小东西和你一样,见面也要斩妖除魔,还自称道爷……”

“嘻嘻哈……”某人堆笑无声,表示过去的事就都让他过去吧。

至于一边的行海和尚早就“懵若木鸡”了,表示这都什么剧情。

“行了,也算续过旧了。”吴老头说完看向行海和尚,淡然道:“小和尚啊,这一路跑来,你都悟到什么了吗?”

“什么?”和尚不解。

“愚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指心行,而不是腿行,你只闷头赶路,是什么也学不到的。走吧,先回去想清楚了再出门吧。”老头挥手。

“可……”行海闻言,只略有所悟,但女鬼的事还没了结,立刻道:“前辈……既然是前辈,那您昨日为何要救走那恶鬼……”

“哦,你是说小倩啊!”吴老头似乎才想起来这回事,也不搪塞,直接张嘴吐出一个泥瓦坛子。

这一幕看得某人腮帮子直抽筋,这泥瓦坛子足有篮球大小,这老头居然吐鸡蛋似的就给吐出来了。

诸葛丰一边佩服着,一边就听吴永生说道:“小倩也是苦命人,不过她没伤过人,更没吃过人……小和尚误会了。”

老头说着话,轻轻拍了拍坛子,然后就从中冒出一颗女人头,长得还算标志……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只有一颗女人头,她脖子以下是空的。

见其忽忽悠悠地飘出来,某人下意识退后两步。

因为太诡异了!

饶是诸葛丰看了不少正史野说、志怪风闻,也不禁吸着凉气后退了这两步。这人头太……太太诡异了,乍看之下栩栩如生,细看之下生机盎然。

没错,这里不是文学修饰,就是叙事写实。

生气与死气……啊不,是清炁与浊炁诡异相缠,却又不混同为一,看其形只是一颗人头,但望其炁,则人不人、鬼不鬼、尸不尸、妖不妖,真不知道和尚凭什么就敢断定她是一只鬼的。

这也就是刚下午三点来钟,要是换到后半夜三点来钟——呵呵,诸葛丰绝对不考虑近前,更别说追了,而且她要敢反追的话,诸葛丰绝对敢边逃边请雷祖救场。

咦!似乎刚送走……

正思索间。那颗人头已飘离坛口二尺有余,然后缓缓睁开眼,美目流眄间看了看诸葛丰与行海,然后对和尚怯生生道:“法师错怪小女子了,你之前所见男子并非是我所害,我从未害过他人性命。”

“你……”行海和尚陡见女人头还敢蛊惑人心,便要瞪眼。

“你闭嘴,”诸葛丰一把推开和尚,好奇道:“小倩前辈是吧?你这造型……好厉害,你是妖是鬼。”

“小女子…是人!”女人头颔首急语,语气中带着三分嗔怨,七分羞赧。

“……”诸葛丰无语,只是心下嘀咕:难道咱俩对“人”的定义有偏差,啊不……是有冲突吧!

“小倩现在是人!这个假不了,小倩都和我讲过了。”见诸葛丰生疑,吴老头先一步肯定到,只是表情有点挤眉弄眼,随即又叹口气,解释道:“哎,她也是个坎坷人啊,只因不愿顺父母之意嫁给膏粱纨绔,便趁雨夜逃进了大青山,岂料路途崎岖,失足坠亡了。然小倩死后却没有一丝怨念,仅以半部《度人经》出神,之后又放弃鬼仙之道,清修人身,这才修成‘这般模样’……对了,你说的造型是什么意思?”

“是……就是模样的意思。”诸葛丰表示老头你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接着又好奇道:“人一般来讲都有三魂七魄和肉身,她……”

偷瞥了眼女人头,等着吴老头解惑。

只是后者还没开口,前者就有点自卑和委屈,但还是倔强道:“小女子也有的,就在大青山里,至于肉身……也是有的。”

诸葛丰闻言,急忙赔了一个笑,又看向吴老头,伸手一抹脖子,道:“那这个……飞头降?”

“呵呵,并不是。”吴老头伸手轻轻安抚了一下小倩,瞪向诸葛丰,语气和蔼道:“我也问过小倩了,那日她跌落山谷,却实是死了,但是酆都大帝念其一世良善,又已八世为人,便赐了她三日阳寿,准她看看父母,了了心愿,再回地府。

【【【字典旁白:全书保证科学修仙!保……嗯…全力…尽量…尽力,对,尽力科学修仙。当时是濒死,得炁,识神跌入内景至深处,所携执念牵引酆都大帝具现,激发求生信念并重合肉身。

科学讲就是个人意识意外沟通到集体潜意识的最底层(人类潜意识海床),然后梦到掌管死亡的神格化概念体,并激发求生信念,意识重回现实!】】】

但是返阳的那一刻,她肉身伤势太重,又兼夜雨突然滂沱,只来得及躲入一山洞,便再次亡故,哎……造化弄人啊。不过小倩运气很好,那洞底乃是一块宝地,阴中孕阳,更曾有野道炼丹,遗下了一些丹器,其中便有这砂罐,被小倩以为金塔,借以栖身,然哪料这般阴差阳错之下,竟保得她三魂不离,七魄不散了……大造化呀。”

老头唏嘘了一句,又接着道:“如此一来虽没能还阳,却也是回不去地府了。受困洞内,又眼见肉身一天天腐败,小倩也更加坚定了信念,以大愿力收拢三魂,直到一百三十年前才修出阴神,勉强能在外出游走一段时间。

可是四百年过去了,家乡早已物是人非。

心灰意冷之下她只好守约回到地府,可这一次,她直接被大帝劝了回来,并指点了一条鬼仙之路。

哎……可,可是这丫头……泣,看着那具尸身白骨,那曾经的自己,小倩断然舍弃仙途,只求再世为人……之后便强敛七魄,泣葬白骨,于那洞底安坐,这一坐就是一百年,真是——痴而啊……这百多年她一直在炼塑肉身,这其中的艰难险阻与种种因缘际会你……你们能想象得到吗?”

吴永生一席话间,情绪数次激动,眼泪几多横淌,有怜爱、有担惊、有佩服、也有欣慰。

“我……这都可以!!!”诸葛丰听罢,直接吃了一条鲸,眼珠子掉地上都忘了捡了。

开什么玩笑!

什么风水宝地能保全三魂七魄不散,就算有这地方,那也得修行人的心念到达至清至纯才行,什么是“至清至纯”,举个例子吧,你早上一睁眼想到吃早饭,这个没事,但若联想到早饭真好吃,那你三魂就散了,就被贪欲之念冲散了。或者你一闭眼,哇,好黑,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吧,这个忧虑之念一起,您就地府报道去吧。更别说其他什么复杂念头了,这心境比蒙眼走钢丝还难,如同……如同裸考出一个全国理科榜眼,还连续一百年,年年得榜眼。

这是何等的“命”,又遇到何等的“运”,才能交织出这么一位天眷之子。不仅三魂得聚,七魄更是四百年不散,还没尸变,而且还重塑了肉身,再世为人……为人……

人!!!???

“等一下,吴爷爷,您刚才说她——八世为人?!”

“你能理解啦?”老头眼神深远且期盼道。

诸葛丰没有表态,而是不可思议地看向行海和尚,问道:“你上一世是‘人’吗?”

“不是。你呢?”行海和尚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以及严重性。

“是。但上上世不是。”两人说完一同看向吴永生。

老头一摊手,自黑道:“我这一世就不是。”

说完,见两人歉意赔笑,又坦然摆手,道:“小倩能八世为人,乃是大善之人,自不是恶类。二位觉得如何?”

“阿弥陀佛,小僧觉得吴前辈所言在理。”行海和尚双手合十。

“福生无量天尊,我觉得……小倩妹……姐,老祖奶奶应该是女娲娘娘亲手捏的。”诸葛丰单手揖礼。

小倩见两人认错,也含羞低头,抿嘴细语道:“喊我小倩就好了……”

“哈哈哈哈,可不敢想那福气啊。”

吴老头见三人消了误会与芥蒂,自认了了一桩恩怨,便开怀大笑。

但是行海和尚却发愁了,躬身询问道:“女施主,那你可知昨日在大青山中杀人食人者是谁?”

“恩……”小倩绣眉微蹙,想了一下说道:“是谁小女子也不知道,但是我辩得他的气味,如果碰上了就能认出来。”

见小倩如是说,吴老头也打量了一下行海和尚,看向诸葛丰道:“丰小子,咱们这也算遇上了,就帮和尚了了这事如何?一是能解小倩疑惑,二也算是帮小和尚一把,救苦度厄,功德一件。”

诸葛丰想了一下,点头道:“可以。那咱们……”

“先去案发现场。”行海和尚最是急切。

三人……四人……呃,还是三人,三人一仙叫了一辆顺风车,花了诸葛丰好几百,终于在残阳尽没前来到了大青山。

大青山植被茂盛,位于沈阳国家森林公园东北,距离沈阳市中心不到四十公里。

某人站在山巅望向市区方向。含泪感慨,苦哈哈折腾一天居然又回来了。

收回远眺的目光,三人又跋涉许久,才来到案发现场。果然有一具残骸,骨血毛发零落了好大一片,拼一拼估计也能拼出一个人形。

诸葛丰第一次兼职法医,拿木棍挑了挑残尸,总结道:“这是野兽吃的吧,五脏都给掏空了,还有这骨头……剔的也太干净了。”

“不会的。你看这肱骨、股骨与胫骨的两端,能啃食的如此干净,还没在骨头上留下牙印,老夫觉是……某种妖物,或者魔道精灵干的。”

诸葛丰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老说的不错,但不全对。如今末法时代,修炼困难,不是动不动就成精的年代了,而且东北这一块有公司和仙盟的管理,一些精怪也就敢吸吸人气,敢吃人的不能说百分之百没有,但是敢这么——嘬着吃,还只吃一半,然后糟践一半,还随手一扔的——几乎没有。”

“或许是第一次作案,然后有什么急事,着急离开了呢。”行海和尚插了一句,然后看向小倩。

后者也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一直在家里待着,很少外出,昨晚也只是想看看月亮才出来的,然后就被大师误会了。”

“我是追着一道冤魂过来的,那冤魂就是此人。”行海和尚指了指地上的骸骨,然后也不等别人发问,便自顾回忆道:“那冤魂在附近哀嚎游荡,见我靠近便磕了一个头,引我前来,只是路到一半就消散了。”

“我是跟着小和尚来的,当时他杀心炽盛,魔染佛心,我不放心便想看看缘由,不成想救了小倩。”吴老头说完,也不理和尚惊诧的目光,自顾谏言道:“谁会走阴招魂,再带这人上来问问不就行了?”

“不会。”诸葛丰果断摇头。而行海和尚也是摇头,叹息了一句“不会”。

“要不咱们报案吧?”四个人谁也不会,诸葛丰也没法子,其实拼了命他也能试试,但是——这业务他实在是没信心。

“你是说报官?也行!”

“哪都通吗?也是个办法,只是……吴前辈,您看……”行海和尚话到一半,便犹豫着谁当报案人。

因为不论是要携尸报案,还是原地报案。两者都很耗时间,而且几人的嫌疑排除工作也要花些时间,所以最好一个人来报,别人是否牵扯进来,看自愿就好。

不过吴永生明显想岔了,摇摇头道:“呃……这我看不了,我是炼炁士,不通数理。”

“数理!要算卦啊?”见吴爷爷看向自己,诸葛丰明知故问。

“对,身为诸葛家的人,这应该是你的专长吧?”吴永生点点头。

诸葛丰看看二人,又看看老头怀里露出半个头的小倩,磨了磨牙,便含糊道:“行,不过这业务……咳,解读卦象我可能差点功夫,不过偏差不会太大,三位能接受吧。”

“嗯……”几人齐声点头。

……

随手起了一卦,卦象东南。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一同看向诸葛丰。后者皱眉半晌,思索道:“卦象显示是东南,大概二三十公里的样子,咱们怎么去?”

“还是打车去呀,你用手机再叫一辆车。”行海和尚理所当然道。

诸葛丰一挑眉,苦道:“这都几点了,你当司机师傅们不睡觉啊。而且就算车来了,人家问你去哪,你怎么说,你总不能说去东南五十里外转转吧?大晚上的!”

“……”行海被怼的没词了,扭头向吴老头。后者顺了顺自己柳条一样的头发,微笑看诸葛丰,道:“丰小子,你怎么看?”

“怎么看?当然是先睡觉了,而且明一早找车也方便。”诸葛丰撇嘴,一提车他心里就隐隐作痛。

说完也不等几人点头,望了望四野,也就几点星光还明灭着,这地方可真够偏的,也不晓得能不能叫到辆车来山脚下。

这怎么回市区啊??

日求,刚才就不该让那个“胆子不大”的司机离开。

“走吧,只能到附近的村里借宿一晚了,然后明一早去市里租辆车,咱(们)……诶?你们在干什么?这可是受害人的遗体,就这么给埋了,公司还得费劲刨出来……哎……”诸葛丰见三人谁也没理自己的,一个认真运土埋尸,两个认真诵经渡人,也只能随他去了。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主要是和尚的《地藏经》太長了,比较耽误时间,等三人忙活完。小倩第一个开口道:“既然是借宿,那就都到我家吧,离这里不远,约么二里路程。”

见小倩热情,三人互望,谁也没敢说话。

其实,阴中孕阳能保三七不散的风水宝地,谁不想见见。但是谁好意思提啊,财侣法地四大修行要素,堪称道基一般的存在,那能轻易示人吗?

不能!

就好比你老公不在家,你突然神封穴外侧三寸胀痛,你好意思大街上拉个人就让给望闻问…切一下?

“……”小倩见三人迟疑,有些落寞,强笑道:“恩,也是,太简陋了些……”

一语未必,便被吴老头打断,截话道:“与简陋无关,小倩啊,你涉世太浅,有些道理还不明白,这世上确实好人多,但是坏人也是有一些的,你自己的好东西,尤其关乎性命的好东西轻易不要给别人看,免得好人起歹心,歹人起杀心,那样对谁都不好。”

“……哦,我知道了。”小倩明显有话想说,只是见吴老头表情严肃,才乖巧点头。

“……”诸葛丰发誓,【他心通】真不是他想开的,是这位老祖奶奶的心灵太通透,根本就不对外设防。

遂传音道:吴爷爷,真不是小子多嘴,老祖奶奶如此天真烂漫、天资聪慧、天眷卓绝,仅是想和您亲近亲近,你老就不动心,就不想收个徒弟或者孙女什么的?

吴老头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看了看诸葛丰,又看了看小倩,叹了一口气,同样回音道:老夫哪配啊,这可是酆都大帝指点过的人,将来怕是要重返天庭,再列仙班的,老夫一介草莽精怪,实在不敢羁绊其分毫。

“您……”诸葛丰被噎了一下,他本想说对方老迷信,这世上哪有什么救世主,无非天救自救者罢了。可是又想到对方的身份,那还真是……迷信的很科学,很符合老头自己的价值观和世界观。

无奈回音道:——不就投胎半路给赶回来了吗?我都怀疑小倩根本就没死,弥留之际入了内景而已,她记错了。——

——你小子不懂。小倩习得的那半部《度人经》,其版本远比《正统道藏》收录的要早,早的早,早到我只听老君提过,后世不得再见,小倩的机缘绝非一般。——

——啥?老君,老子,道德天尊,他的书您都看过,啥书?失传了吗?——

——没看过,听过。昔日老君出函谷关,曾于我身畔为尹喜真人讲道德,歇茶之际曾讲到过这段经文。——

——神马!身畔?!您老见过道德天尊!还曾听其讲法!!——

某人激动的一步窜出,死死薅住某老头手臂,生怕老头跑了,这一动生把老头吓得一哆嗦。

——恩哎~~~……老君那算讲法不假,但我算哪门子听法啊,你小子别一惊一乍的。再说了,我那时初得灵识,口不能言,脚不能移,根本不是可造之材,实与老君攀不上半点关系。——

——老爷zei,您老居然是天尊亲传!了不得啊,天尊长啥样?骑的青牛长啥样?——

某人高…高了。

——哈哈哈(气笑),老君千人千面,你看与我看是不同的模样,不过其身畔磅礴紫气却是一般无二。另外,你还讲错一点,就是我可不是老君亲传,老君宣道四方,留道统无数,道理无数,道德无数,难道看其一眼,听其一言就算是其传人吗?我也太不害臊了。——

——呃,您老说的在理,可那场景……他当时是在您这个位置讲法的吗?——

下意识往近拱了拱身子,某人没发现自己跑题严重。

……

半晌后,诸葛丰和吴永生越聊越投机,从心神交流,到眼神交流,再到眸光狂闪,最后到眉飞色舞。

某人都没注意自己忘形之际,已然凑到了老头怀里——开始眉目传情。

这一幕看得小倩都不好意思了,赶紧从吴永生怀中的坛子里飘出来,与行海和尚站到一处。

而行海和尚见二人同时施展【他心通】,简直惊为天人。

老树仙也就算了,道行他看不出来,估计深不可测,可是诸葛丰不过弱冠之年,居然也能【心通】。

这就扯淡了吧。

要知道佛门六通,凡人虽也能修出前五通,但小孩子就不做考虑了吧。对比自己太师父今年八十九了,也才小成一通——【宿命通】而已。

“噫?!大师!大法师您没事吧?”

一旁的小倩见行海和尚表情变换之快,跟川剧变脸似的,担心出什么问题,就想叫醒他。只可惜没身子,又不敢过于亲昵,只得在其面前上下左右地飘飞,以期引起后者的注意。

不过让她失望了,和尚思绪出神,根本没注意到小倩的行为,而最先注意到小倩非常举动的还是吴老头,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凝聚了天、地双魂,又已臻至神仙境,可以形化万千,自称吴永生的老梧桐树仙。

这老爷子是谁?老子“间接亲传弟子”,曾给道德天尊“撑过伞”的高人,偶像啊!!!

“小倩,你干嘛呢。”吴永生叫住模拟飞头降的小倩。

而诸葛丰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居然不知不觉凑得这么近了,这距离还开什么【心通】,直接耳语都可以了。

“啊!来了。”小倩也是惊呼一声,不在上下飞舞,飞速钻回到坛子里,羞于露头。

“心通?二位刚才可是在心通?”行海和尚回神,惊疑追问。

“……”吴老头还没讲话,诸葛丰便抢先一步否定道:“不是,是我的先天能力——心灵锁链。”

“……”二人同时看向中二少年,只是眼中的意思不同。一者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二者是:你为什么要骗他!

“好了,咱们聊点要紧的吧。”诸葛丰有点不好意思,急忙转移话题道:“今晚咱们哪睡呀,您老估计是有个土坑就行了,你呢?大和尚!你是想跟这忍一宿,还是跟我下山,明早再上来。”

“我?都行。”行海和尚心道这都是问题吗?哪睡不一样啊。

“算你们厉害。”诸葛丰看了一圈,倒显得自己矫情了。

无语取出两顶帐篷,递一顶给吴永生,虽然老头不用它比用它方便,但是心意到了,又介绍道:“这是帐篷,便捷型的,解开这个带子,攥住两头,这样一拉一抻就好了,今晚没风,不用固定……你老看会了吗?”

“须弥珠!你居然有这等宝物。”

听老头答得风马牛不相及,诸葛丰才发现吴永生手里虽抓着帐篷包,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手腕。无奈道:“科技在发展,这玩意也在普及,您老……您老不是也能储物吗?”

“这可大不一样,老夫这是法术【一寸心田】,属于维持型储物法术,与你这固化了【须弥纳子术】的储物法宝不同,需要时时费力的。”

喝!老头挺懂行,居然看出这是纳子术,而不是纳子符篆。不过相比于这,诸葛丰更惊讶对方的法术。

瞠目惊奇道:“嚯!名噪汉晋的医家奇术,青囊三法之首,号称修至化境,可一寸心田养万物,两片竹叶育乾坤的【一寸心田】?”

吴永生没答话,只是微笑点头。

——您老……小子只是好奇啊,能讲您就讲,不能讲就当小子没问,您老到底是何门何派啊?

“呵呵,无门无派。山医命相,均浅尝辄止,无一不会,又无一而精,非要算的话,勉强算个散人吧。”

“您老过谦了。”诸葛丰暴汗止住话题。

散人?

散人能会这术!

这术若现世,医界会地震的。

据考此术失传于隋代中期,储物只是它的伴生能力,其真正的作用是愈物,以自身为鼎,为母宫,胞愈万物,当然代价也是极大,如同分半条命给对方。

历来都是馆主或堂长一人传习,不可不谓至善之术。然至善必生至恶,善法亦可恶行!

相传……呃,具体能恶到什么什么程度就不便细说了,人吃人都是轻的。就小提一句,十六国时期大衍教邪功【五行大衍长生法】不及其一半,宋末逍遥派邪功【百川归冥法】更是不及其三成。

至于现今,全性里有个被称作【祸根苗】的青年,他跟前辈们一比完全就是个小孩子。

上述这些因素,就是吴永生微笑不语的原因,他不屑去遮掩些什么,但也不想怂人邪念,妄生是非。不过从某人的意识波动来看,他知道某人虽又博闻强识了,但也放心了,诸葛丰没起邪念。

就像一位大厨偶然看到了一把名刀,第一念头肯定不是用它去砍人,即便这刀血不染刃,大厨也只会希望这刀能增益自己的厨技,否则那就是对双方的亵渎。

诸葛丰自是没有邪念,慢说这是善法,即便是邪法他也会谨慎善用,否则惹起贪欲心魔,那可是远超毒隐的存在,不是一句身戒心难戒就能形容的。

——得嘞……您老说啥就是啥。——

诸葛丰也不再深问,看向行海和尚,道:“就俩帐篷,大和尚跟我挤一挤?”,其实他想跟吴永生一起睡,多少粘粘仙气,但是又想到小倩一介女……。

“呃!不用了,我找棵树下静坐一夜就好了。”

“随你们吧。那我可要睡了,昨晚就没睡好。”诸葛丰抱起帐篷,来到一颗大树下,他是真没睡好,而且也得捋一捋今天的事情,太离奇了。

——嗯……太师爷这个点应该睡不了吧。呃,睡了也只能对不起您了!——

诸葛丰提前忏悔着。

“等一下啊。”只是没走出几步,吴永生突然出声,叫住诸葛丰,见后者回头,略一迟疑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是小倩没有自保之力,此地虽然偏僻,但还没到绝无人迹,而且她的肉身还存放在家里,这太不安全了。”

“啥意思?”诸葛丰缩了缩头,他听出了弦外音,但是不敢确定。

吴永生见诸葛丰心领神会了,便更加慈祥道:“就是想为小倩重新寻个去处,以如今这个时代的发展速度,大青山四周已被世俗环聚,与其再固守这方寸之地百年,倒不如出来走走……”

听到出来走走这句话,小倩又冒出半个头,虽然没接话,但是眼中的期盼与兴奋却是炽亮如星。

“……”诸葛丰嘴角微抽,心道……啊不,是直言道:“啥意思?想让她跟着我?”

“果然聪慧!”吴永生点头大赞。

——别扯了。您老这心思神念都快把我烘透了,而且嘴上又说的这么明白,我想装听不懂也不行啊。——

念毕,诸葛丰沉思一瞬,尽量轻松道:“我可吞不下一个坛子,而且——我可是要回北京的,那是什么地方,听太师爷讲四九年赤太祖曾以紫微帝星之姿下诏‘严禁非人成人’,您想倒行逆施吗,咱俩的分量怕是不够!那位可是不甘为天子,立心成人皇的共和创主,曾亲踏黄泉,弹指平息‘十万旌旗斩阎罗’之劫的人道圣君,国运紫气浑厚无比,您老不是不知道吧?”

吴永生闻言,顿时凋零的七分。

没错,小倩是个人,但是她是借鬼修人,在没有塑完人身之前,只能算是鬼修,即便聚了三魂七魄,可毕竟还是差了那么一寸。

而诸葛丰见老头神色黯然,又传音坦白道:您是我吴爷爷,我也不瞒您……我——对了,您是知道我来东北的目的的吧?

——当然知道,哈哈。接一只狐妖入世,此妖与你有大机缘,你们推辞不得。——

@何止推辞不得!你太师爷为你此行,更是压上了龙门派未来之气运,以人族三教之一,道宗大教主(其实就是中华道协协会会长)之名协调各方意志,也不过拟下了一个‘宠物’之名。

——您知道就太好了。——

@也省的小子说了不该说的黑交易,回去被老头抽一顿。

两人各有顾忌,默契止住这个话题。

“好吧,我都明白了。”吴永生一副干枯了五成的模样,无奈叹口气,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倩,见其也有几分凄婉之色,强颜勉励道:“无妨,都无妨,哈哈,今世不行,还有来世吗,小倩别担心,你可是大善之人。”

“嗯。”后者似懂非懂,但也乖巧点头。

“丰小子,如果来世小倩找到你,你可愿帮她一把?”

“啊呵呵,吴爷爷啊,我今世还没活明白呢,您就把我来世预定了?”

“你?”吴永生一愣,急忙道:“我可没说你的来世,你若不遇死劫,今世長着呢,长到小倩再世为人都没有问题,我说的是她那时,那时小倩若找到你,你可愿帮她一把——重返……”

“……”诸葛丰低头怯言。同时心下苦闷,又是天庭,咱们都当唯物主义战士好不好。

“哈哈,哈哈,行了行了,小子别多想了,不用你现在承言立诺,只望那时发发善心就好。”吴永生赶紧结束这个话题,言它道:“走吧,咱们都去小倩家里坐坐吧。”

某人默默抬头,看着转身先行的吴永生,百味杂陈。

——哎,到底您是真善人啊。小子是趋利,而您却是在避害,佩服!也惭愧!!——

同样是帮助小倩。诸葛丰是看重后者的资质,而吴永生却是在庇护她。因为小倩今生虽九成概率能修回人身,然后再解脱,但毕竟还是有那么一成失败的可能性的。

吃人的妖物,魔染的和尚,不,哪有什么九成,昨晚要不是吴永生,小倩九成就挂了。

诸葛丰默默收起帐篷,招呼声一个头两个大的行海和尚,一起追上吴永生二人。这两人也达成了默契,吴永生也不许诺什么,只以爷孙之行善待聂小倩。

四人相行片刻,来到小倩的家,一处十分隐秘且狭窄的小山洞,洞底稍宽一些,洞深不过十数米,但却十分干净,不仅一尘不染,四周洞壁还飘红挂绿地布置了很多——色彩鲜艳的破塑料袋,色彩鲜艳的破碎绸带,色彩鲜艳的残缺人偶,色彩鲜艳的金红彩字,以及色彩鲜艳的各种空饮料瓶子。

这是……什么神仙洞府?某人表示心里落差有点大。

诸葛丰小心压了压手里的照明灯,谨慎且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处阴中孕阳,能保三七不散的丹宫宝地,然后——拿起手边一个少了半个身子的人偶。

疑惑道:“这是……”

话没说完,一旁的小倩就欢快地飘过来,兴奋道:“这个叫‘福娃’,是七年前我在南山坡下捡到的,我最喜欢这个了,这个叫‘欢欢’,不过遗憾的是我只收集到四个,还差一个‘妮妮’没有找到,不过妮妮是绿色,我见过,一定能找到……咯咯咯……还有这个……这个,这个叫洋娃娃,可爱吗?只是原本的头发找不到了,不过我给它配了黑色的,好看吧。”

“好…看。”诸葛丰痴痴看着这个似乎被洗过很多遍,但就是舍不得用清洁剂的泛黄发旧的布娃娃,重重点了点头。

只是心下突然有种叫悲悯的情绪冒了出来。

“还有这个。这个是恐龙,我给她起名叫‘梅花’,只是没多久它就瘪了,可捡回来的时候它圆滚滚的,特别可爱,还能像我一样在空中飘着……”

“还有这个,这个叫抱枕,是一朵太阳花,山下的人说只要给它晒晒阳光就能接果子,可惜好多年了也没接,可能是我没照顾好它吧……不过没关系,早晚会接的。还有这个…这只小猫布偶,它和我以前养的那只一样黑,不过我不叫它小黑,叫它‘乌云踏墨’,好听吧?还有这个…和这个…”

三人看着小倩在这数丈之地雀跃欢言,欣喜飘飞,都是默默不忍打断。

许久之后。

“阿弥陀佛……小僧还是到洞外等候吧。”行海和尚第一个逃了出去,因为看着那张不经世事的童颜,再想到他自己之前的言行,有一种庆幸,更有一种愧责和悲伤。

“感觉如何?”看着欢快展示自己居家的小倩和僵出一张笑脸,只会说“好看”的诸葛丰,吴永生平静心通道。

诸葛丰机械地扭过头,回音道:如果我现在也出去悲伤的话,您说小倩会伤心吗?

“哈呵呵呵……”老头轻笑出声,却是没有回答。

不过诸葛丰却有了答案,迅速整理一下心情,把自己从悲悯的情绪中拽出来,以一种审视的角度继续看小倩介绍自己的珍藏。

有机会再将心比心,感同身受吧,猛然间体验到别人的价值观,人生观,他有点受不起冲击。

一个两千年,早已淡泊人世。

一个五百年,却是初经人情。

他这个才二十年的新手号,实在经不起反复折腾。

直到午夜十分,诸葛丰都麻木了,小倩也终于介绍完了自己的“家具”和这些“家具”背后的故事。

然后小姑娘突然惊叫一声,她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招呼客人安歇的,然后便开始一边跟二人道歉,一边上下飞舞着给三人安排床位,也就是空地,只是洞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地方。

诸葛丰看了看手忙脚乱——啊不,是念力波动紊乱的小倩,又看看自己吴爷爷,一脸哭笑,表示自己刚才被吓了一跳,差一点就暴炁备战了。

而吴永生则幸灾一笑,没安慰他半分,自顾看向窘迫异常,但仍十分努力清理家具的小倩,欣慰道:“小倩啊,先别整理了,你以后就去我那里住,我那里比这里宽敞一些,带我们去看看你的肉身吧。”

“哦,好。”小倩停下飘飞,语气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带两人来到洞穴最深处,努嘴一指地上的一张没有腿的桌案,道:“就在这底下埋着,你们要看的话……你们看好了,我不看了。”

“啊?”没等诸葛丰疑问出口,吴永生便截话道;“行,那你先去洞外等吧。”

看着飞速飘离的小倩,又看看疑惑的诸葛丰,老头解释道:“一个女娃子,你能想像她看着自己肉身一天天腐烂的心情吗?”

“我……”诸葛丰鼻翼微皱,赶紧掐断了那幅想像中蛆钻鼠咬的画面。又和吴永生一起拜了拜面前九尺空处,算是敬过天地,礼过鬼神了。

然后吴永生一挥手,简单的唤植法,轻松移开不知是当床还是当供桌的没腿桌案,再接一个小型运土法,地面微颤形成一道土泉,翻涌间把一具无头骸骨带到地面。

“这是……!”陡见小倩尸身出现,原本平静的吴永生大惊俯身,细细观察起来,同时不可思议道;“这是——玉骨,居然是一具完整的玉骨。”

“玉骨?什么东西?”诸葛丰不解。

“知道涅槃舍利吗?”吴永生头都没抬道。

“涅……啥!全身骨骼舍利化?您没看错吗?”诸葛丰下巴差点砸到脚面,也凑到近前细细查看起来。

“这是何等的造化啊。”吴永生即便淡然了两千多年,这一刻都有了一丝丝颤抖,老头此刻如同见了太上临凡。双手轻轻拂过这具身躯,如同膜拜圣物。良久之后,才平复下来,掐了一个法诀,把这具玉骨收进体内。

“走吧,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这里已经不是什么宝地了,怪不得只炼塑了一个头,或许三十多年前还是吧,不过小倩能有此造化,全赖她的命数。”

“走?那她的头呢!”诸葛丰指了指地下。

“头?”吴永生一愣,随即恍然道:“不是在外边呢吗?”

“外边?您是说‘小倩’?不是,我说的是‘玉骨’的头,不是小倩重新炼塑的那个。”诸葛丰觉得老头糊涂了。

“呃!我懂你的意思,不过就是同一个‘头’,就连小倩都没有察觉到,其身与神就已经合一了,一切都是造化吧。”

“那……她真的只是平平常常的失足坠崖吗?”诸葛丰思维跳频。

“是的,这些事她肯定知道啊,又没入静……或许是弥留之际得了炁机吧。我其实在想她九世之前会是谁?如何才会谪落凡间的。”

只是答案太过惊世骇俗,吴永生也只敢猜测,不敢深窥。

诸葛丰更是震惊。不仅白骨再生,更是全身骨骼舍利化,疯了,这设定谁想的?当世高僧甭说哪一个有这造化了,就是有一个算一个,全烧了也凑不出这个量的舍利啊。

二人无声交流着心中震惊,一同来到洞外。

见和尚、小倩一同凑过来,都装作没事人一样。只简单聊了几句,吴永生就挥手封闭了这处洞穴。

而诸葛丰也顺势支起两顶帐篷,掏了一些食品水果出来,带话题道:“今晚就这睡吧。对了,和尚睡前吃点啥不?”

“不了!”行海和尚一皱眉,但还是礼貌道:“多谢居士。小僧有水就好。”

“哦,那小倩呢?”

“我还吃不了东西,只能服气养身。”小倩有些失落。

“哦。那吴爷爷……好吧,算我没问。”诸葛丰叼着一块面包,起身道:“你们睡吧?今晚我守夜,此地不宜生火,免得引来一些虫蛇。”

“还是我来吧。诸葛居士……”

“都不用,我来吧。我种一棵树,让它来守夜就好,这样大伙就都能睡了。”

看着吴永生挥手召出一颗巨大柳树,诸葛丰也无奈了。看来今晚要么踏实睡觉,要么只能先过老头这关了。

行海和尚则满眼敬佩,没有多想,自顾盘坐到了树下,开始禅定。

而诸葛丰只得钻进了帐篷,许久之后,感觉着吴永生和小倩也睡下了,便开始连线吴永生。

只呼唤了几句,就听那边疑惑道:“啥事呀?鬼鬼祟祟的!”

“小子也不想啊。”诸葛丰坦白,道:“要不是您栽了颗树,我就是连您老都不想惊动的。这个洞穴真就没什么奇特之处吗?吴爷爷,您封洞口封的太急了。”

“有吗?”老头语气上扬。

“有!”某人肯定。

“哈哈哈。”老头无声大笑,片刻后语气突然一凛道:“你们呀,愚!哪怕是块石头,只要它一牵扯到生死就立刻能想到什么天材地宝,愚!自己的好东西从来不知道珍惜,你更是愚!长生久视近在眼前,还贪妄什么转生复活,简直愚蠢之极!”

“呃!”诸葛丰完全没想到会被老头会劈头盖脸地一通责骂,只得找辙道:“小子没贪,就是好奇。”

“借口,都是借口!”

“……”诸葛丰双手捂脸,郁闷之下也不敢接话了。

而那边也停止了训斥,一切重归平静,只是半晌后,唰啦的一声,吴永生似乎出了帐篷,诸葛丰察觉异动,精神高度集中,但是身体仍躺着没有妄动。

他摸不准老头的脉。

就在他心里揣测的时候,只听吴永生高声道:“小和尚,丰小子,这三七宝地要不要去看看啊?”

“……”诸葛丰一脸惊诧,暗忖:老头耍的什么套路。

而树下的行海和尚却是先一步回话道:“不了。那都与我无关,我今生若不见五蕴成空,即便雷音刹现也是虚幻。”

“你呢?”声音淡淡传来。

这明显是在询问诸葛丰,后者一骨碌身来到帐篷外,平静道:“我想看看。”

吴永生没讲话,只是看着诸葛丰,眼神里满是审视,最后道:“贼心,魔障!走吧……小和尚也来吧。”

“……。”诸葛丰

“……?”行海和尚。

三人各有心思,再次来到洞里。

吴永生提醒道:“这里一石一物都不要给我碰乱了,这可是小倩证道的契机,如果碰乱了,使小倩日后留下什么执障,我饶不了你俩。”

“嗯。”诸葛丰点头。

“善哉……”行海合十。

三人在洞里晃了一圈,真就十来米深,没有任何密室暗道。之前老头提到的野道炼丹用的器具,像一些铜鼎、瓦罐、陶瓮之类的也九成都残破了,全都被小倩随手丢在洞的边缘,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的价值。

当然了,除了文物考古价值,也没有任何实用价值了。

某人有心淘换一件变俩钱,但又怕老头当着和尚的面喷自己,也只得作罢。

片刻后,吴永生招呼道:“都看清楚了。老夫虽不善堪舆望气,但也能感受到一点,这洞底曾有龙走过,也就是正清阳炁,不过已经走远了。”

“嗯。”诸葛丰点头,他只是略懂堪舆,还看不出这里曾经的格局气势,只是隐有感觉,有道是万变不离其宗。这宗就是——气流或者炁流。

而行海和尚更看不出来了,只是懵懂问道:“走了?去哪了?”

诸葛丰闻言心道还能去哪?散了呗!而吴永生则认真道:“当然是散了,潜龙萌发,此处无水,又被大青山势驱赶,已经散到周边的田野里了。”

吴永生推测着,只是边说边看诸葛丰。

“啊?”后者一愣,旋即恍然,接话道:“哦!对,散了,不散的话这里应该有暗河,或者隐泉。”

——呵呵,我就是来找这个的,如果有暗河,那就有暗室,如果有暗室,再有道士的话……那……——

想到这,诸葛丰有点不好意思。

三人又是交流片刻,便一同出了洞。诸葛丰贪心扑空,也熄了妄念,便想回去睡觉。可是一旁的吴永生突然说道:“丰小子,你不仅七妄化显,更是缠住了元神,莫要在纵情恣欲下去了,若最终被噬了本心——天都要杀你!”

——嘶!!!——

这话听得诸葛丰周身都是一寒,从心里头发冷。急忙转身看向吴永生,道:“吴爷爷别吓我。”

“不吓你。”

看着一脸认真的吴永生,诸葛丰苦笑道:“没这么吓人吧?龙门太师爷说我有两个小坎坷,一是消掉这些妄念,废点时间,二是合真之前,要认同我的道,废点悟性。”

“废点?!”吴永生语气狐疑,但还是说道:“那你可能误会了,这一点可能就是一生。”

“……”诸葛丰瞪了对大眼,哑口无言。

吴永生讲完也不理二人,自顾钻回了帐篷。

诸葛丰看看老头,又看了看行海和尚,后者表示啥也没听懂,冲诸葛丰一摊手,又表示自己也不想懂,便自顾去树下禅坐去了。

其实行海和尚被吴永生一句“魔染佛心”打击的有点怀疑人生,想他二十多年的净土宗修士居然被人评价为——魔染“佛心”!

诸葛丰也不打扰和尚,只原地只思考了一秒,就舔着脸钻进了吴永生的帐篷。

三人行果然必有老师!

“吴爷爷……”诸葛丰跪在老头面前,礼貌道。

“嘘……”吴永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小点声,别吵到小倩。还有你想干嘛?你先起来再说。”

“嗯。”顺着老头的眼神,看了一眼帐篷一角盖了一片大树叶的泥瓦坛子,诸葛丰表示领会。然后继续小声道:“嘿嘿嘿,帐篷太矮了,小子还是跪着说吧。”

“……”盘坐的吴永生没讲话,只是往后挪了挪身。他知道诸葛丰肯定有话想问,也就不纠缛节了。

“吴爷爷……”某人套着近乎。

“有话直说!”吴永生一脸正派。

“呃……”诸葛丰微顿,便正色道:“听说您老成仙了?”

“没有。”

“那……”诸葛丰想说自家太师爷都说了,您还敢抵赖,但突然又想到自己不能出卖太师爷啊,这要破了案……

“哼,龙门道人跟你讲的吧?”

“不~是!是我不小心听到的,在电话里…嘿嘿嘿……”诸葛丰的说谎技巧可是满级的。如此兜圈子既能交代了事实,又能把自家太师爷摘出去,即便事后老头要吊打自己,也能落个减刑什么的不是。

“哼!”吴永生一撇嘴,似乎在怪龙门子话多,但还是解释道:“我的神仙和你们所谓的神仙不一样,我是炼气士,和你们阴尽阳纯,双身合一的性命双修路数不同,我是性命同修,把整个我当成你们所谓的一颗丹,去培养,去炼化,去强化,只是近来灵炁太过淡薄,不好强化了,我现在也就相当于你们地仙初期的法身入体,阳焰腾空阶段。”

“哦!哦。”诸葛丰恍然,立刻又道:“那您对‘有无’怎么看?”

“呵呵呵呵(低声笑),这我哪说得清!我可是梧桐树修人,之后再修仙,我的智力和悟性在你们看来也就……也就90I.Q.吧,属于正常人里偏低的,你问我如何慧观有无,真是高看我了。”

“你老谦虚。”诸葛丰赶紧转移话题,道:“呵呵呵,那您看我这心魔妄念……”只是话到一半,就被老头截断,摇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做是对,但是你的做法肯定是不对。行了,回去吧,老头子我没什么了不起的,无非太阳晒的久一些。这些真空有无,成住坏空的道理呀,你问我不如问你太师爷。”

“哦。”诸葛丰被怼回,低头间又不甘道:“我真是一时好奇,不是跟您在这犟,我……”。

“呵呵呵,”吴永生见诸葛丰还不服气,哑然笑道:“好奇就去看呀,凭你的手段这百里之内跑个遍也就半炷香的时间,为何要在意我与小和尚,即便在意,只要当面招呼一声,你又哪里去不得。若是碍着我了,我自会出来劝阻你。你说,你鬼鬼祟祟的是在忌惮我,还是在忌惮你自己?”

“……”诸葛丰沉思。

“你在贪,贪一个自己都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宝物,你不想让小和尚知道,想独吞,而你又忌惮我的实力,想同流我,是不是?”

“……”诸葛丰羞愧。

“懂了?”

“略懂吧,小子可不敢说懂了。”诸葛丰沮丧。

“嗯。”吴永生点头,然又道:“那你再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龙门道人跟你讲的吧?’”

“是。太师爷怕我怠慢您,便暗示我您已功成【神仙境】。”诸葛丰诚实坦白,但也苦笑道:“您不会怪太师爷吧?”

“那是我的事。而你又在贪心什么?”吴永生一语双关。

又是一句暴击。

而被连续扎心扎肺之下,内心丧得一笔的诸葛丰被老头看的有点冒冷汗,倒不是怕老头责备太师爷,而是自己的贪念居然又起了,急忙定神止念,道:“知道了。小子回去睡觉了。”

诸葛丰说着便要礼退。

可就在这时,小倩突然冒出头,顶着那片大树叶,迷糊梦语道:“天亮了吗?好温暖的太阳……呼呼呼~~妈妈~~呼呼~”

“……”

诸葛丰本来见小倩冒头,大气都不敢喘。但是眼瞅着小倩梦游一般飘进自己怀里,然后继续呼呼大睡,他谨慎的都开始体呼吸了,生怕惊醒了小祖奶奶,让吴老爷爷掴击自己一顿。

——吴爷爷?这什么情况。——

吴永生也是懵然看着这一切,半晌才恍然大悟,一拍额头,郁闷心通道:是我忘了。你小子已然阴尽阳纯,这种体制,对精灵鬼怪等阴性生灵的吸引力太大,就如同冰天雪地中的一缕暖阳,会让他们向往,不自觉地靠近。

——阴性生灵?不对吧?清浊二炁混同,这可对谁都不好,尤其是弱者!——

诸葛丰说着就要把小倩送回坛子里,但是只捧起少许,后者便像小猫一样拱了回来,嘴里还嗯嗯唧唧个不停。

——居然喊我“妈妈”!!!——

——那你就抱着她呗,这对小倩有益无害,而且也亏不了你多少阳炁。——

——我的吴爷爷啊,咱们仨这【心通法】能不能关上啊。我……好尴尬的。——

——什么?关上?!你知道这是多少生灵都梦寐以求的境界吗?关上!我用了两千年……我,你……关不上,六通的开启,是感知的进化,是生灵的进化,就像天盲天聋之人,突然被治愈,这是造化之功,你只能适应,慢慢适应——

——您别急。——

——我没急!——

——……——

——我只是想抽你!——

——爷爷!咱别这么坦荡。那我现在咋办?——

——抱着呗。——

——……,好嘞。——

.

.

.

.

注:1、剧情可能要开始飘了,因为作者始终体会不到,也理解不了【六通大成】的感觉,所以如果剧情哪里不合理了,你说怎么改,我尽量改。

要知道光就一个【目通】作者就觉得可以匹敌一个【奇技】了。

据《道门经法相承次序》卷下记载:“六通,目通能彻视洞达,坐见十方,天上地下,无有障蔽,六合内外,鬼神人物,幽显大小,莫不了然分明,如视掌中。

就别提其他什么耳通,鼻通,舌通,身通。

至于心通,更是号称迥一切法,皆悉空净。即神通变化,出入自如,洞鉴十方众生,知他心内隐微之事,他虽意念未起,了了先知,他虽意念未萌,了了先觉。

呵呵,我突然理解“斗气化马”的典故了,因为思维的束缚,想像力触顶了,打不破这天花板,你化不出别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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