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步了解了吴双双、吴双凤姐妹的基本情况之后,丁一川的脑海里浮动着一连串的疑问。
不仅仅是他手下的刑警,就连他本人都确信:他们终于找到了尸源!
吴振雄、张春芳夫妇只是猜想他们的一对宝贝女儿出事儿了,但绝对不会想到她们已经被人谋杀了!
丁一川在想,该如何将这层窗户纸捅开呢?他一时半会儿也未能想出相对周全的办法。至于能否确认死者就是吴振雄两个女儿的身份,那就要看最终的DNA鉴定结果了。丁一川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凭经验,他要利用眼前的时机,用非常明确的态度向吴振雄夫妇提出三个问题。
这三个问题分别是:吴双双、吴双凤俩姐妹的居住地,俩姐妹的人员交往情况,追问谁是和田玉的买家。
在丁一川看来,这三个问题都非常关键。
找到吴双双、吴双凤的居住地,就可能意味着找到了第一现场。
查清这姐妹俩的人员交往情况,就意味着侦查工作可以正式拉开序幕了。
如果查实了和田玉的真正买主,或许就能查出与命案有关的、有价值的线索。
想到此处,丁一川心中涌动起破案的冲动。
他点燃了一支烟,然后问吴振雄:“请您具体说一下您的两个女儿的居住地址。”
吴振雄不假思索地答道:“好。我先说说双双的居住地吧。自从双双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古城市话剧院工作后,她就一直住在该剧院给未婚单身演员提供的集体宿舍里,具体地址就在古城话剧院办公大院内。这事你们可以向院方负责人查询。”
丁一川问:“你有该院负责人的电话吗?”
吴振雄答:“有,有。这是话剧院副院长戈拓疆的电话。”说着,吴振雄将手中的一张名片递给了丁一川。
丁一川马上让李鸥记下了戈拓疆的电话。
吴振雄接着说道:“再说双凤,自打她与人合作开办了‘双凤演艺公司’后,她就住在了她公司租用的公寓内。”
丁一川:“‘双凤演艺公司’具体在古城市哪个区?”
吴振雄:“在古城市河西区中山大道58号,临街。”
丁一川:“你说吴双凤是与人合作开办的公司,那这个合伙人是谁?您见过面吗?”
吴振雄:“我没有见过,只是听双凤说过这个人,此人叫仇宝忠,很有钱。对了,我这里有他的手机号码。”
李鸥随即将仇宝忠的手机号记在了笔记本上。
丁一川接着问吴振雄:“你知道谁是和田玉的买家吗?”
吴振雄:“我听双双说过,她说她并不直接认识收藏圈里的人。她说买主是双凤帮助联系的。我好像记得,这个和田玉的买主叫仇宝忠,很有钱。现在想想,这个仇宝忠该不会就是双凤的合伙人吧?再具体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丁一川问吴振雄的侄子吴佑军:“你听说过买玉之人的情况吗?”
吴佑军:“我听凤姐说过,买玉的人就叫仇宝忠,其实他是‘双凤演艺公司’的老板。”
丁一川追问了他一句:“你把和田玉从滨海市带到古城市,最终这块玉交给了谁?”
吴佑军:“我把玉直接交到了双凤姐手里。”
丁一川听到此处,他脑子里飞速地出现出一个结论:看起来此事与仇宝忠还真有关系。
既然仇宝忠是“双凤演艺公司”的老板,那他与吴双凤之间的关系就非同一般。至于仇宝忠的背景,那就有待于下一步开展详细的调查了。
他又问吴佑军:“你知道吴双凤将玉藏在什么地方吗?”
吴佑军:“在我把玉交给她的当天,我看到她把玉放进了她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那依你分析这块玉有可能还在保险柜里锁着吗?”丁一川问道。
吴佑军眨了眨眼睛:“这就不好说了。如果这块玉让我凤姐出手了,那这事儿就只能问她关于玉的去向了……”
吴振雄见丁一川一个劲儿地追问玉的下落和去向,心中不免引起疑虑,他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地问丁一川:“丁大队长,我的两个女儿是否因为这块玉遭到了不测?是真的出事儿了?”
丁一川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疑问。
张春芳见丁一川并未马上回复丈夫提出的疑问,更加重了心中的疑虑,她忧心忡忡地说道:“看起来我的两个孩子十有八九是出事儿了!丁大队长,我这个当母亲的心情,你们是能够理解的吧。请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尽快找到我的孩子们呀!”
这话让丁一川怎么回答呢?!
他认为:眼下还没有到将实情告知吴振雄夫妇的时候。
这需要一个过程。
否则,当事人父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得知自己的两个女儿被人谋杀,那场面可想而知。
丁一川婉转地对吴振雄、张春芳夫妇说道:“您二位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两位老人听到丁一川诚恳的话语,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丁一川见暂时稳住了吴振雄夫妇,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歉意。他非常理解做父母的对女儿的那份牵挂,作为一个刑警,他又何尝不想尽快破案呢?!
此时,他话锋一转,向吴振雄、张春芳夫妇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问:“你们夫妇二人了解两个女儿的人际交往情况吗?”
丁一川此语一出,一时间还真使吴振雄夫妇为难了。
沉默了片刻,吴振雄看了看丁一川,又环视了一下众刑警,然后用一种很无奈的口吻说:“这个问题,请恕我实言告知,我们夫妇对两个女儿的人际交往情况还真是所知甚少。”
丁一川问:“能说说这其中的缘由吗?”
吴振雄答:“自两个孩子在6年前从千里之外的滨海市到古城市上大学后,我们实际上对两个女儿的人际交往情况就了解得很少了,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为什么这么说呢?一是因为两个孩子每次回家,很少提及她们所在单位人员的情况,我们做父母的对这方面似乎也没有有意识地询问过;二是女孩大了,心事儿也就多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跟父母说了。”
原来如此!
丁一川听到此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想:看来想从死者父母口中了解嫌疑人、嫌疑点,眼下是没什么指望了。
但是他仍心有不甘。
他又问吴振雄:“您能说说两个女儿与异性交往的情况吗?”
吴振雄答:“丁大队长是指她们搞对象的事吧,这事还是让我妻子介绍一下吧。”
张春芳接过话茬儿,回忆道:“两个孩子的婚事,一直是我与丈夫最关心的事儿。本来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龄,谈恋爱找对象也是人之常情。我先说说双双交朋友的情况吧。双双在上大学的第二年,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他们系的一个男生,叫高翔。在大三暑假期间,双双带着他到我们家来了一趟。这个高翔,身材不错,有一米八零左右,人长得很英俊。他父亲是你们古城市文化局的局长,叫高占峰。说实话,我和振雄在第一次见了高翔之后,都对这个孩子印象不错。我们感觉这个孩子待人真诚、实在,没有大城市孩子的油滑、世故。双双私下里也向我流露出她很喜欢高翔。她还说她就喜欢高翔对她的真心实意。”
丁一川问:“二人的恋情发展到后来,又是个什么结果呢?”
张春芳叹了口气:“唉,在双双大四快毕业那年,面临着一个择业的问题,就是回滨海市找工作,还是留在古城市的问题。最终,经过高翔的努力,通过其父高占峰,找到古城市话剧院的领导,双双经过话剧院面试,最终被话剧院录用了,成了一名专业的演员。”
丁一川:“这不是一件挺好的事吗?”
张春芳:“唉,甭提了!双双进了话剧院,户口问题也迎刃而解了,她的户口落在了古城市。本来嘛,这事在外人看来,难度都是很大的。如果没有高家父子的帮忙,双双只能在大四毕业后打道回府,回滨海市找工作啦。高家父子的心思我们也明白,就是努力将双双留在古城市,为以后迎娶双双入门做好准备。我们也没有料到——在双双进入古城市话剧院工作半年之后,她与高翔分手了!这件事,我和丈夫是在去年才听说的。至于这其中的缘由,我们至今也没有弄明白。事后,我曾问过双双,‘人家高家父子对你的事费了挺大的心思,你怎么能说跟人家吹就吹了呢?’双双也有她的道理,她对我说,‘你们不懂,感情上的事是很复杂的,爱情能用物质的、人情的东西来代替吗?我也不想这样啊。至于我与高翔的分手,最主要的问题症结在于我们二人对生活的态度、观念分歧太大,在很多问题上总是谈不拢,这是没法调和、凑合的事,只好分手啦!’这是双双的原话。”
丁一川问:“你们知道高翔现在在什么单位工作吗?”
张春芳答:“双双曾对我说过,本来高家父子的就业计划是这样的:
高翔的父亲在他上大三时,就与古城市话剧院的领导沟通好了,等高翔一毕业,就到话剧院上班。没成想这其中又夹杂进了双双毕业后的去留问题,高家父子于是决定让双双进古城话剧院,而高翔呢,则被安排到古城市文化局下属的‘凤凰演艺集团’,当了一名专职演员。听说这个演艺集团很有实力,主要是拍摄电视剧。”
丁一川听到此处,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高家父子的名字及工作单位。
他认为高家父子对吴双双大学毕业后的一些情况是完全可以说清楚的。
丁一川又问吴振雄:“吴双双与高翔分手后,她又交了别的男朋友了吗?”
吴振雄摇了摇头:“我们没听她说过这方面的事。”
丁一川继续问道:“吴双双在她的生活中,有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张春芳抢先发了言:“有,有。有一个叫小莲的女孩,跟双双、双凤都是很要好的朋友,算是闺密了吧,无话不谈。”
丁一川:“这个小莲的全名叫什么?她在什么单位工作?”
张春芳:“她叫刘小莲,我听双双说过,她在一个房地产公司上班,挣钱不少。对了,我这有小莲的手机号,我念给你们。”
丁一川迅速将刘小莲的手机号记在了笔记本上。
在丁一川向吴振雄、张春芳夫妇询问其两个女儿的一些基本情况的过程中,他手下的众刑警都没有插话和提问。
这也是刑警询问当事人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吧。
桑妮是局外人,她并不知道这个规矩,见大家都只是默不作声地做记录,就忍不住向张春芳提出了一个问题。
桑妮问张春芳:“按你的说法,你大女儿吴双双顺利地进入话剧院当了演员,户口也解决了,然后一脚就把人家高翔给蹬了,这不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吗?这也太不厚道、太不仗义了吧?!这不明摆着——你们这些外地人,为了留在大城市,利用像高翔这类人的善良,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后,马上翻脸,一吹了之。要我看呀,不出事都难!”
桑妮的话,有一种质疑和指责的意味,这让张春芳很不高兴。
张春芳不由得恼怒起来:“你这叫什么话?!我女儿绝不是这种人!年轻孩子,感情方面的事,我们做父母的又能怎样干涉,顶多是扯一个指导性的建议而已。况且,事情的过程并不像你认定的那样简单吧?”
丁一川马上接过话茬:“您说得也有道理。好了,我们现在实在没有必要探讨、争论这个问题。我们还是谈下一个问题吧。”
张春芳不解地问:“什么问题?”
丁一川:“您说一下您的小女儿吴双凤与人交往的情况吧。”
张春芳想了片刻,然后说:“双凤在古城市最要好的朋友也算刘小莲了。她们是同学,一起长大,又一同在古城市工作。在谈恋爱方面嘛,她经人介绍先后交了3个男朋友,接触时间都不太长,一般都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因为感觉不好,都吹了。这事,兴许小莲会知道得更详细些,你们可以找小莲了解一下。”
丁一川解释说:“您的两个女儿在性格上有什么特点吗?”
张春芳:“双双性格比较外向,双凤性格比较内向。要说心眼儿,我们认为双凤心眼儿多点,办事比姐姐稳重一些。”
“您的两个女儿身上有什么明显的辨认标志吗?比如,在身体的某个部位留有胎记、痦子之类的东西?”
“有。小女儿双凤的脖颈下面有一个比米粒大点的黑痦子。大女儿双双左小腿上有一块胎记,不太明显。您问这些干什么?”
张春芳警觉地望着丁一川,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不祥的预兆。
丁一川听后,心里有些释然了。因为在他去“第二”现场时,在长途汽车站存包处发现的A号尸箱内,这具女尸的前脖颈处确实有一个米粒大小的黑痦子!
这印证了什么呢?
这印证了这个女尸的真实身份——她就是吴双凤!
继而由此可以认定出——在火车站发现的B号尸箱,死者很有可能就是吴双双了!
从法医的鉴定来看,吴双凤被杀在先,这说明了什么?
丁一川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有依据的推断,这有待于下一步的侦查。
此时,他对坐在他身边的女法医王瑾使了个眼色,王瑾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对吴振雄、张春芳夫妇说道:“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为了尽快找到你们的女儿,鉴于目前这种状况,我们警方需要从你们身上采一点血样,目的是为下一步的调查提供准确的依据,希望您二位配合一下。”
尽管吴振雄夫妇此时已是满腹狐疑,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两个美若天仙的宝贝女儿已经不在人世,她们的灵魂已经升入天堂。在他们的期望中,就盼着警方能帮助他们夫妇早日找到女儿!
……
在王瑾从吴振雄、张春芳夫妇身上采完了血样之后,丁一川对吴振雄夫妇说:“今天所谈的基本情况我们再了解一下,下一步我们会抓紧开展工作。这样吧,您二位先在我们刑侦总队的招待所住下来。哦,招待所就在我们办公楼的后面,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们,二老看怎么样?”
吴振雄夫妇听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丁一川的建议。
丁一川让李鸥领着吴振雄夫妇及吴佑军三人一同离开会议室,到招待所办理入住手续去了。王瑾也起身向丁一川告辞,临走出会议室时,她转身撂下一句话:“丁队,DNA结果一出来,我马上就通知你。”
宁静了半晌的会议室,随着吴振雄夫妇的离开,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半天没有说话的众刑警,立刻变得群情激昂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欢呼雀跃。大家压抑了多日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得到了释放。
桑妮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因为本案确定了死者身份,这就意味着命案的侦查可以大规模地展开了。
然而,丁一川可没有多么兴奋。
他心里在盘算着一项很具体的工作——该如何找到第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