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川带着桑妮又回到了小会议室,汪洋、唐继烈、王瑾三人已在此等候。
他打电话给李鸥,让她马上把吴振雄、张春芳夫妇请到小会议室,他要向这对夫妇宣布他们的双胞胎女儿遭遇不幸的消息。
桑妮有些担忧地悄声问汪洋:“能不能用其他方法告知死者家属呢,比如婉转点或再拖延一段时间。”
汪洋转头看了一眼桑妮,语气强硬地说道:“这不是绕得过去的事儿!
尽管很残酷,但家属总要面对这个现实。”
桑妮心有不忍地说:“这太残酷了,一定要由咱们直接告诉他们吗?”
汪洋想了想说道:“打个比方吧。这种事,就好比前线打仗一样,你想,打仗就会有牺牲,国外的军队里都有专门做这项工作的人。某个士兵战死了,得有人把这件事告知阵亡士兵的家属,总不能邮发一个《阵亡通知书》就了事了吧?!和平年代大同小异,对于在刑事案件中死亡的人,也必须由我们警方出面通知其家属,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那你们过去搞命案,都要亲自将死者的消息告知死者家属吗?”
“对。这是一项很不愉快、很悲伤的工作,但我们的工作性质和程序就是如此。谁也绕不过去,是必须要面对的工作。”
桑妮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李鸥领着吴振雄、张春芳夫妇走进了会议室。
桑妮用纸杯沏了两杯茶,递到吴振雄夫妇的手上。
待夫妇二人坐定之后,丁一川面部表情沉稳地对他们说:“今天,把你们二位请过来,是要向你们宣布一件事。希望你们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吴振雄:“丁大队长,不管是什么样的消息,你尽管说吧!”
丁一川:“自你们夫妇上次来我们重案队报案,称你们的两个女儿吴双双、吴双凤失踪之后,经过我们警方查找,现在我可以郑重地告知你们——吴双双和吴双凤已经找到了。”
不等丁一川往下说,张春芳就急切地问:“找到了?她们的人呢?”
丁一川一脸严肃地说:“人虽然找到了,不过,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消息——你们的两个女儿被人谋杀了!”
……
张春芳瞪大了双眼,当她听到两个女儿已死的噩耗时,瞬间“啊”了一声,就身体一软倒了下去,昏厥过去了。
众人见状,一阵手忙脚乱地将张春芳扶到沙发上躺下。
王瑾毕竟是法医,她迅速冲上去,用手使劲地摁住张春芳的“人中”,连声对李鸥喊:“车备好了吗?快点儿!”
李鸥、桑妮马上过来帮忙,用事先备好的担架,将张春芳轻轻地放在上面,抬出了会议室。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快。
吴振雄号啕着,已然是泣不成声了。
……
这场面,丁一川、汪洋等人见得多了。他们都明白,在这个时候,对死者家属进行劝慰是多余的,所有的话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所以也没必要劝吴振雄,任由他哭个够吧……只有这样的宣泄,才能释放他心中失去女儿的痛。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吴振雄止住了号哭,他抬起头,两眼直愣愣地望着丁一川问了一句:“谁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为什么会这样?!”
丁一川:“您情绪不要过于激动,要注意身体。您听我慢慢说,我们警方在确认您的两个女儿被人谋害后,就一刻未停地开展了紧张的工作,访问了大量的有关人员。请您相信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缉拿归案,将其绳之以法!”
吴振雄一脸的冷漠:“听丁大队长话里的意思,我的两个女儿是同时遇害的?”
丁一川:“是这样。”
吴振雄:“照此说来,一个凶手先后杀死了我的两个女儿?!”
丁一川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吴振雄:“经过你们的调查,你们找到杀害我两个女儿的凶手了吗?”
丁一川:“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正在加紧调查中,请您放心,我们的侦查工作不会有片刻的懈怠的。”
吴振雄提出了他作为父亲的一个请求——合理的请求。
“我能和我妻子再最后看一眼我们的两个宝贝女儿吗?让她们的妈妈给她们穿上一身新衣服,让我最后再送她们一程。才26岁呀?!多么美好的青春年华,她们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呀!我上辈子没招谁惹谁啊,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呀?”
丁一川对此早有预料。他实在不想让吴振雄夫妇看到他们两个女儿的尸体。
可是在一般情形下,这是非常不符合情理的,对死者家属而言也是根本无法接受的一件事。
没有什么好办法,丁一川只好拿出两张在第二现场发现尸箱的照片,缓慢地递到了吴振雄的手上。
照片上的尸箱盖是打开的,箱内呈现的是由床单包裹的尸块。但外人如果不知情,并不知晓床单内包裹的是什么东西。
丁一川在将两张照片递到吴振雄手上时,一个字也没说。
吴振雄是个聪明人,反应也够快,他定睛看完两张照片之后,又望了望丁一川面无表情的脸,他全明白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丁一川:“如果您一定要看两个女儿尸体的话,我们的人可以一同陪您去看一下。尸体现存放在法医鉴定中心的冰柜里。对了,您两个女儿的单位及住处我们都去过了,至于她们的私人物品,届时您可以同这两家单位的负责人联系一下。”
丁一川将写有吴双双、吴双凤单位负责人姓名、电话的纸条,交给了吴振雄。
吴振雄用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仰天长叹了一声:“不看啦!看了还不如不看!这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白发人送黑发人呐……你们也甭替我操心,我曾是个军人,我会挺住的。你们需要我做什么?为我女儿报仇雪恨,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话这工夫,吴振雄从随手带来的一个手提箱里掏出一捆钱,“啪”
地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众人一愣,不知他要干什么。
吴振雄站起身,双手一搭,给在场的众刑警们作了个揖:“哥儿几个,我吴家家门遭此天大的不幸,吴某犹如万箭穿心、疼如刀绞!此仇不报非君子呀!这是10万块钱,是给哥儿几个的茶水钱,东跑西查得太辛苦,为民除害也得保重身体不是?”
说完,吴振雄“扑通”一下双膝下跪,给丁一川等人磕了三个响头:
“拜托啦,哥儿几个,凶手被缉拿之日,就是我给你们大摆庆功宴的日子!
哈哈哈……呜呜呜!”
吴振雄伏在地板上又抽泣了起来。
吴振雄这一连串的动作,会议室里的刑警看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既然是军人,怎么他的所为跟江湖上的人一样,又是作揖又是下跪的,真让人看不明白,这老头的脑子是不是急糊涂了?
丁一川、汪洋二人见状忙走过去,将他搀扶到椅子上坐下。
丁一川:“老吴,您这是干什么?钱,你拿回去。为民除害、缉拿真凶是我们每一个重案队刑警的天职所在!请你相信我们古城刑警的能力,我们是一个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集体,具有超人的工作作风,我们一定会早日破案,抓住凶手,为您的两个女儿报仇的!”
吴振雄死死地握住丁一川的手,老半天都没松开,两行眼泪再一次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丁一川没有再说劝慰他的话,他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转而他问:
“从您当父亲的角度,能为我们提供谋害你女儿的嫌疑人吗?”
吴振雄不假思索地迸出一句话:“依我看,高翔这小子是最大的嫌疑人!”
“噢,说说你怀疑他的理由?”
“不瞒你们说,我和我妻子第一次到你们重案队报案,你们的那位女法医从我和春芳身上采集了血样之后,我就有了预感。我预感到双双、双凤这姐俩十有八九是出事儿了,或者遭遇了意外事件。因为在我们从滨海市出来前,我就起了疑心,真是疑心重重了啊!你们想想,两个女儿的手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段停机,问她们所在单位的人,人家也说不清楚,这不明摆着是出事儿了吗?!由此,我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这几天,我一直在回忆、寻思,能有谁会害我的两个女儿呢?双凤那边我一时说不太好,对她交往的人我知之甚少。可是双双这边呢,有一个人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他有杀害我家双双的可能!”
“这个人是谁呢?”
“这小子就是双双的前男友——高翔!”
“你能拿出怀疑他的事实依据吗?”
“我清楚地记得,在5月8日晚上6点多钟,当时我和春芳正在家中吃晚饭,突然,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一听,是高翔打来的。
因为在半年多前,我曾听双双说过,他和高翔分手了。当时她妈妈还唠叨她:‘高翔那孩子看上去不错,又帮你进了古城市话剧院,户口也解决了,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呀!’我当时还替双双说话:‘咳,年轻人感情的事,你就少操点心吧。’我问高翔:‘你有什么事儿?’高翔在电话里气哼哼地说:‘吴双双现在在家吗?让她接电话!’我说双双现在不是在外地剧组拍戏吗?高翔生气地说:‘她把原来的手机号改了,成心躲着我,说跑就跑呀——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脚踩三条船,耍老子呢?!你告诉吴双双,我高翔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她必须给我个交代!惹急了,我拿刀剁了你女儿……我干得出来,不信咱们走着瞧!’”
“您认为这事儿是高翔干的吗?”
“很有可能!年轻人一时激动,激情杀人的命案也不是没有吧!对了,在此之前双双还叮嘱过她妈妈:要是高翔来电话不要接,并说他精神不正常,曾拿着刀到剧组寻找双双,剧组的人见势不妙,先把双双藏了起来,然后剧组的人把他支走了。”
……
这时,丁一川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郑家桥打来的。
郑家桥在电话里兴冲冲地说:“我们哥儿几个把高翔给捂住了,正往队里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