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村民们的说法就是，东头张家可能是犯了流年煞。
怪事一件接一件不说，这不，昨天，村西头忽然又爆出一则关于东头张家的流言。
死死地将秀才陈小飞和东头张家连在了一起。
陈小莲憋了一天，还是在第二天，流言最猛烈的关头，登了东头张家的门。
鬼知道她鼓了多大的勇气走这一遭。
陈小莲明是打着来看看好姐妹的幌来的，而陈小飞则是来看被打的张俊七。
李老大夫回去就跟他们说了，张俊七被打的就剩半条命。
张俊七曾经在山上救过陈小飞。
他如今成了秀才，与张俊七这样的普通人自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但于情于理该来看看，就当是为了了当初的恩情。
这种关头，谁也不会脑袋瓦特了敢说陈小飞的不是。
西头的一些适龄小姑娘，一听说陈小飞竟然要去看望东头的张俊七，都麻溜地放下手里的活跟在后面。
哪里想的起死去的连氏，混子的张俊飞，不吉的张俊梅和撞客的张俊七。
她们眼里只有陈小飞。
尤其是一些年纪在豆蔻的小姑娘。
看陈小飞的眼神恨不能将陈小飞浑身上下刺成刺猬。
跟的最紧的非张里正家的女儿张俏云莫属。
她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长得白里透红，一头亮而黑的头发随风而动，发髻处还簪着时下最流行的粉色头花。
因跟陈小飞太紧，不时有几缕发丝飞到陈小飞的身上，乐的张俏云红霞满颊。
当真是一个女孩儿含苞待放的最好时候。
与其同行的其他女孩儿相比，张俏云就像是大户人家的漂亮丫鬟，而其他人则连做粗活的四等丫鬟都不如。
张俊梅热情地将陈小莲和陈小飞迎了进来。
其他人却是猛然间回过神，个个脸色发白地止住了脚步。
东头张家这门登不得。
只有张俏云，依然不舍地盯着陈小飞的后背，只盼望陈小飞能回头看她一眼。
被看望的对象张俊七已经能下地了，便在院子里来回走走。
正好对上院子外面张俏云那张满是爱心和星星的俏脸。
张俏云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转眼便看到扶着墙的张俊七。
张俊七脸色苍白，头发散乱不堪，棉衣破旧，棉鞋破洞，整个人还弓着身子。
张俏云忍不住皱了小脸，直接略过张俊七，跟张俊梅问起了好。
“俊梅姐，一直知道你的绣技卓绝，今日，俏云是特意来讨教几分的。”
说完，又将手里刚摘的一束花拿到胸前，“这是个连婶子的。俊梅姐，我可以进去给连婶子上香吗？”
张俏云手上的花实在来的路上顺手摘的，便是为了能进东头张家的门。
连婶婶，生前对她很好的。
陈小飞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张俏云。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将俊脸扭了回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张俏云是里正家的女儿，但场面话说的这样好，来请教绣活还不忘给连氏上香，还不计较自家名声。
恰巧张根生这会儿不在家，张俊梅礼貌地笑笑把人迎进了堂屋。
落座后，给三人都倒了茶水。
茶是夏季时就晾晒好的后山的薄荷叶，不太合现在的季节，但喝起来凉凉的，分外舒适。
张俏云先去给连氏的牌位磕头上香，后才落座。
陈小莲一直想跟张俊梅说话，张俏云一直都目光熠熠地，看起来十分精神，也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打算。
陈小莲也不好直接就说，生怕张俏云听了会不好。
偏这姑娘根本没有一点眼色，陈小莲也犯愁。
她本就是不得已才来到这一趟，若不说清了，她怎甘心。
她是断断不会再来第二趟的。
张俊梅看出来陈小莲有顾忌，给张俏云拿了几副绣样。
见张俏云果真认真看起来。陈小莲才拉住张俊梅的手轻声寒暄：“苦了你了，还以为陈大建是个好的。没成想，也是个靠不住的。”
张俊梅朋友不多，陈小莲就算一个，此刻听陈小莲这么说，心里刚消散的郁气差点又袭上心头，好在她已经看开了。
“靠不靠的住，也已经这样了，以后过好日子才是重要的。我没事，你就放心好了。”
不想陈小莲又提陈大建往日好处。张俊梅不想再听，毕竟往事重提一次就是一次伤害。
她话锋一转便问陈小莲：“你呢？翻年就二十了，还不想成亲吗？小飞如今是秀才，定会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你家里也没有个长辈，你可要擦亮点眼睛，别让有心人钻空子。”
一旁跟陈小飞四眼相望的张俊七听到张俊梅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陈小莲是不是真的对姐姐好她不知道，但姐姐是真的为陈小莲着想就对了。
不是好朋友，怎么可能说这么掏心窝子的话。
陈小莲不是个没城府的，相反，一定是个厉害的。
独自带大弟弟，靠着一手不亚于张俊梅的绣功，将弟弟陈小飞养成了秀才，又岂是个简单的？
陈小莲也诧异地看向张俊梅，她没想到，张俊梅竟会和她说这些话。
她年少起就见惯了人情冷暖，所以才能坚定地将弟弟养大。
更能清楚地分辨好坏虚伪。此时竟为了刚才并不真心安慰张俊梅而愧疚。
也是她想左了，听风就是雨。
昨日，不知是谁说，东头张家老大张俊大快要从桐城回来了，张俊大的女儿翻年就十三了，和弟弟陈小飞乃是天作之合。
她一时气愤不已，所以才……
但她到底是个玲珑的，愧疚过后便恢复如常道：“也就是你，知道我这些年来的苦楚，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不会给人骗了。”
张俊梅笑了，“知道你是个什么性子，只是你和小飞二人单薄，我实在是担心。不过，我也一直等着给你添妆呢！”
陈小莲听后笑着骂张俊梅净盼着她嫁出去。一时间气氛倒不失和气。
陈小莲能和张俊梅有说不完的话头，陈小飞可就没那么多话能跟张俊七说的。
今天他确实有来看望张俊七的意思，但是真的坐下来的时候，却发现根本不知道和张俊七说什么。
抛开东头张家的闲言碎语不谈，只一直面对张俊七那满头炸着的像是刺猬一般的头发，他内心竟涌起了一股嫌恶和看不起。
这样的情绪是不该轻易在他身上出现的。
老师说过，他文采斐然，长相俊美，又懂得变通。
未来绝对不可限量。情绪更是不能随便泄漏。
但张俊七这一副叫花子的样子实在让他忍不住。
从小一起长大的，张俊七为何就是没有一点长进？
关键的是东头张家竟然有和他结亲的心思。
简直不知所谓！
他知道他们想什么，但他和东头张家人是两条路上的人，不合适。
连带着对有着救命之恩的张俊七，他也没有了往常的耐心。干脆别过头一声不吭。
就连眼前姐姐前些时候十分瞩意的张俏云，他都觉得配不上自己。别说东头张家这种家庭出来的姑娘了。
张俊七自然也知道陈小飞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