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守在旁边的高大必“嘿嘿”笑了两声。
这一笑,转移了张开锤的注意力,他转过脸,问:“高大必,你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高大必赶忙解释,“其实,昨天温太医给公子针灸完之后,我就发现公子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说到这里,他看了李峰一眼。根据对少爷的了解,一句话不当,就可能挨对方一脚。所以,高大必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高大必,你不要吞吞吐吐,有老爷我给你做主,有话只管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的话…从前都没说过,小的都听不懂。所以,少爷写出这种文章,小的觉得…可能与、与后脑勺受伤刚好有关。”
高大必本来想把少爷“失忆”的事说出来,话到嘴边没敢提,他觉得,少爷失忆有可能是暂时的,先不提也罢。
张开锤皱起了眉头。高大必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说些什么呀,什么叫“从前都没说过”,还什么“与后脑勺伤刚好有关”。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点逻辑性也没有。
当着堂堂儒学大师,一个家丁如此语无伦次,成何体统。
不过,家奴的话也提醒了张开锤,是啊,儿子无缘无故从嘴里冒出新名词会不会真的与脑袋挨板砖有关呢?一砖头将某根神经激活了?
真这样的话,可不太妙啊,我儿这是脑伤还未痊愈的表现啊,不行的话,还得把温太医请过来给看看。
唉!
张开锤有些自责,请家教的事有些着急了,儿子昨天刚恢复,今天就上课,操之过急呀。可是,毛先生今天过来是皇上亲自安排的,皇上的命令不敢不听啊。
“继业,”张开锤走到“儿子”跟前,伸手轻轻摸了下其后脑勺,“你觉得怎么样?还疼不疼?”
“哎呦!”李峰咧了下嘴。不是夸张,不是有意,不试不知道,张开锤用手一摸,后脑勺还真是嗡的一下,一种说不出来的疼痛感冒了出来。
回想高大必说的昨晚被袭击的经过,李峰心里打了个冷战,他眼前出现了一副这样的画面:夜色中,自己正在大街上走着,突然从身后冒出一个形如鬼魅的身影,是个黑衣蒙面人,悄然接近自己的身后,然后猛然举起转头,朝自己的太阳穴恶狠狠砸来。
还是之前的分析,对方欲置我“张继业”于死地,对方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杀人灭口,没有其它理由。
特么!
张继业一定掌握了某个人的重大隐秘,那人才雇了杀手将张继业灭口的。
这时,李峰突然脑子一凛,想到桌子底下雕刻的那条龙。他再次梳理自己的思路,龙雕刻的很粗糙,不是专业手法。而且从桌子底部被刻画的情况看,是临时刻上的,没上颜色,还有碎屑的痕迹。
卖桌子的人是神经病吗,好好一张桌子故意搞破坏?难道是小孩调皮捣蛋?
不可能。
此时,李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在桌子底下雕刻龙的,和拿板砖拍死张继业的,是同一人所为。
龙是皇上专用的,除了皇上外,其他任何人任何地方都不得出现与龙有关的东西,一旦被发现,就被认为谋反,诛灭九族。这一点,熟读史书的李峰还是比较清楚的。
由此来看,就是陷害。陷害谁呢,当然是“张继业”。对方知道高大必买课桌给张继业上课用,课桌是张继业的。于是,这人心生歹计,眼见张继业被板砖拍死了,居然被温太医救活了,为了将张继业除掉,干脆弄条龙陷害他。凭张继业的手法和水平,也雕不出很精美的龙,粗糙一些,手法笨拙一些,反而更像张继业所为。
嗯,我的分析…应该是很有道理的。
李峰脑子走神分析的这一会,张开锤愣住了:我儿这是怎么了?
原来,李峰刚才真的走神了,不是一般的走神,完全忘记了周围的存在那种。按说,即便走神,也不应该忽视身边还有人。可,李峰一想到昨晚那个拿板砖的杀手,就马上和桌子底下那条龙联系上了,一用心分析,注意力就很专注,注意力一专注,就忘记了周围的存在。
李峰走神的过程中,在张开锤眼里,是这样的状态:“儿子”微微闭着眼,若有所思地边想着什么,边轻微地点头,嘴里还自语着什么。一开始,“儿子”自语什么,听不太清楚,再后来,声音稍微大了些,隐约冒出几个词语,什么“特么”、“你奶奶的”、“恶劣啊”等。
嘴里冒这些词的时候,“儿子”的脸上还露出轻蔑和一丝狠劲。
张开锤吓了一跳,我儿怎么了?状态不对呀?他赶紧把高大必叫到跟前:“高大必,你快看看少爷怎么了?需不需要找温太医?”
其实,高大必一直很紧张地注意少爷的表现。他最担心的,就是少爷出现“回光返照”,药瓶就在怀里,可,赵龙赵虎都不在,少爷真是回光返照需要灌药丸的话,我一个人可弄不了。不过,当他听到“你奶奶的”、“恶劣啊”这几个字眼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些脏字少爷之前没少说,正常,表现很正常,不是回光返照。当然,“特么”这词对高大必来说很陌生,不过,从少爷的表情看,他知道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所以并不奇怪。
高大必走到跟前,很自信地对张开锤说:“老爷请放心,少爷没事,没事的。”
“没事?那,少爷怎么这样?”
“也许与脑袋受过伤有关。”
这时,李峰从走神状态中恢复过来,看了眼张开锤,表情很轻松地说:“老同志,我很好,请放心。”
这句话其实很危险,如果没有“老同志”做前缀的话,单就后面“我很好,请放心”就太不正常了,这不是张继业的风格,有可能被灌药丸。而有“老同志”三个字后,就安全了,这个名词,正常人说不出来的。
在这个过程中,毛知福一直在盯着试卷看,他感到万般不理解和纳闷,能把附加题做的很完美,怎么不会做填空和选择题呢?
填空和选择可是最最最基本的啊。
连刚会开口说话的婴儿都会呀。这话不夸张,婴儿在娘胎里接受胎教时,就被《百家姓》、《大学》、《论语》拿来当教材用。
“张公子,填空题和选择题…你真的不会?不是开玩笑吧?”
“报告老师,”李峰很认真地回答,“真不会。”
“张大人,”毛知福转脸问张开锤,“贵公子之前应该上过私塾吧?”
“当然。”
“为公子找过几个先生?”
“四、五个吧。”张开锤没好意思多说,实际上四五个不止,足有十几个,不是被张继业气跑了,就是被赶跑了甚至打跑了,前面说过,其中有两个,一个被气的心脏病复发,另一个得了胆囊肿。
“那么,公子读过几年私塾呢?”
“哦,继业从懂事起,我就给他找先生了,读私塾的时间嘛,前前后后加起来十几年吧。”张开锤说的是实情。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教育,要赢在起跑线上,为了孩子能成才,他可谓花费了心血。当然,孩子不成才没办法,至少,他做到心里没有遗憾了。
“你说什么?”毛知福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十年?我没听错吧?”
张开锤被毛先生的语调吓了一跳,这次认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读了十年私塾,居然连最基本的填空和选择都不会,鬼才相信呢。
只有一种解释能说得过去:该学生是个傻瓜,不是二傻子,是傻瓜,傻到极点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