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了?”宋不可没动电脑,也没开始写写画画,而是问了一句蜷着身子,走出录音间的沈长歌一个问题。
沈长歌没答,他有些累,怔怔的坐在刚才刘江坐的位置上出神,他心理其实很清楚要是走这条路需要面对多少的流言蜚语,可是心理上清楚却并不代表立马能够接受,说到底,他的心理上不过是一个躲在黑暗中,幕布后许多年的平凡人,面对刺激的时候他敢做出反击,已是极限。
可要他真的站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去证明自己不是一个靠女人吃饭的废物,他做不到,行为也很蠢,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机会。
宋不可见他的状态,也有些无言,他也是一个大男人,要他说点专业理论或者构思,他能滔滔不绝的讲上半天,可真要他去劝慰另一个男人,他实在也无法。
刘江刚才就欣喜若狂,似乎捡到宝一般的离开了,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沈长歌明天十一点十分一定要来彩排,因为后天就要开始录制最后一期踢馆赛了,时间被刘江的犹豫耽误了不少。
事业可以去努力,可是人心却无法控制,宋不可想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发人深省的言语来,这些或许就是成名时必经的溃烂吧。
今天是一月二十八号,雪在一月尾又下了起来,似乎是要帮即将到来的二月,洗一下城市,雪里的城市,让大楼和行人都各自穿上了一层冬衣,今天在燕都彩排,然后下午飞去湘江准备明天的录制,保密工作做得严丝合缝的,刘江昨晚就飞回去了,他这种人,在两个城市之间的来回,就和普通人搭计程车从城南到城北又折返是一个道理。
沈长歌穿着军大衣,走在路上,才十点多钟,他打算走去五公里外的彩排地,今天是个星期二,也早过了上班的高峰期,地上的白雪也阻碍了老人家们的外出步伐,喧闹的城市难得的有点清净之感。
沈长歌把军大衣裹得紧紧的,心情调节得还不错,还学会了自我安慰,都被人骂成小白脸了,这要是换前世,不得高兴得一夜一夜睡不着?
可才走到一条大路上时,他就看到计程车招呼站旁就站着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粉红色小棉衣,黑黑的秀发及其柔顺,大眼睛像是两颗水灵灵的葡萄,皮肤白净得和刚剥的蛋白有得一拼的小女孩独自站在那里哭泣,也不知道是和大人走失了,还是自己迷路了,被冷空气吹得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挂满了未干的泪痕。
可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紫色棉帽,穿着褐色的棉服,下身还穿着一条脏兮兮的裤子的老头,手里拿着一只粉红色的小兔子就往女孩走去。
老头没被棉帽遮住的头发,很杂乱,黑白相间,黑黢黢的脸上没多少肉,两颊凹陷,下巴很尖,眼里全是油滑与邪光,笑容在成年人看来甚至有些可怖。
小女孩的样貌穿着,一看就是条件良好的家庭,与老头站在一块,就是公主和贫民窟的现实写照,沈长歌有些生疑,急忙往那边走,只听到老头尖细中带着沙哑的嗓音,强撑出一种想要给人亲和力的语调来,“小姑娘,是不是妈妈让你在这等她啊?”
小女孩的嗓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哭腔,哽咽着说道:“我跟妈妈说想去上厕所,她在车上打电话,然后就在这给我停了车,让我去,可我还没上车,她,她就开着车走了。”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讲话一顿一顿的,可怜极了。
“宝宝,别怕啊别怕,伯伯啊,是你妈妈让我来接你的,伯伯立马把你带到她身边去好不好?”老头还想去抱小女孩,还把自己手里的廉价玩具往小女孩手里塞,那丑陋的模样把女孩吓得直躲。
沈长歌有些紧张,他看到了路边停着的那辆开着后门的面包车,暗自记下了车牌,拔腿就往小女孩那边跑。
“你要干什么?”沈长歌对老头厉喝道,他真没想到还有这种真该杀千刀的人渣。
老头明显就是老手了,见到像自己飞奔来的沈长歌,犹自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是她妈妈的朋友,他妈妈让我来接她,你管什么闲事呢?”说着还从也不知道沾了多少油渍污渍的裤包里掏出了一包皱巴巴的五块钱香烟,张开自己黄生生的嘴扔进去一根点燃,极为嚣张的斜视着沈长歌。
“妹妹,你认识他吗?”沈长歌没再理会他,而是把头看向抱在路牌杆子上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孩。
女孩急忙摇了摇头,老头的丑恶吓坏了小女孩,连哭都不敢哭了。
“你如果再不离开,我就报警了啊。”沈长歌装出一副极为郑重的模样往包里假模假式的掏了掏,他有个屁的电话。
老头见自己计划要落空,狗急跳墙,急急忙忙的想去拉小女孩的手,沈长歌此时再不犹豫,一脚就踢在老头的侧身上,老头吃痛,踉踉跄跄的稳住身形,仿佛疯了的疯狗一般往沈长歌撞来,一下就撞在沈长歌的肚子上,疼得沈长歌都有些接不上来气,老头一路就往自己面包车跑,沈长歌缓过劲来,抄起花坛里的一块石头就打在老头后脑勺上,可人在求生时的欲望是无比剧烈的。
老头很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要是被抓住是什么下场,根本顾不得鲜血直流的后脑勺,跳上面包车,都没来得及拉上大开的后门就逃了。
沈长歌拿石头砸到他的时候就要继续追,可湿滑的路面却让他与地面来了个吻,左眼都给砸青了。
幸好记下了车牌,沈长歌也不知道该揉紫青的眼还是气闷的肚子,走到泪眼婆娑却不敢掉泪的女孩身旁,疼得龇牙咧嘴还得强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来,“妹妹,我们在这等你妈妈来接你好不好?”
小姑娘看着十分亲和的沈长歌,终于有点松懈下来,很认真的点头,说道:“妈妈告诉我,要是和她走散了,就在原地等她回来接我,我和哥哥在这等她。”
沈长歌的眼疼得一眨一眨的,女孩走到蹲着捂住腹部的沈长歌身边,小小的手轻轻的摸着沈长歌的脸,又十分轻柔的往沈长歌的眼上吹气,认真的小模样可爱极了,可泪还是在眼眶里打转,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妹妹,哥哥教你唱首歌好不好啊?”
女孩本就喜欢这些,沈长歌见她小脑袋轻点,轻轻的唱了起来:“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不远处有一个手机镜头一直好好的拍着这一大一小,女孩也停止了哭泣,警车的鸣笛也伴着歌声到了,女孩的母亲也到了,对沈长歌千恩万谢,沈长歌又去做笔录,毕竟不是什么小案子,幸好是晚上九点的飞机,想着明天要这样的形象上场,还没彩排过,沈长歌自己都觉得好笑。
离开警局,女孩还依依不舍的抱着沈长歌,说要让他去家里,女孩的母亲明显十分干练,穿着一身极为合体的西装,利落的短发,一直劝沈长歌去自己家里坐坐,可出来时已是六点,沈长歌再不敢耽搁,看到了女孩母亲那张白色的宝马五系,有些羞怯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女孩就要和哥哥坐后排,一路上就唱着沈长歌教她的新歌,到了机场三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该登机了,女孩还是依依不舍的缠着,沈长歌只好凑到她的耳边告诉她自己要去上节目,让她在电视里看自己,这才逗得女孩展颜一笑,如冰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