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主事崔器不经意间的抬头，便看着京兆少尹柳休风脸上挂着一副勉强的笑容走过，在他身后领着几个黑衣劲服眼神悍狠的男女武者。
官场沉浸多年，早就练得一身喜怒不形于色功夫的柳少尹这副苦笑样子是不常见的，事实上，能让这些京畿官场上的老狐狸见之色变的只有两个地方的人。
一个是被称之为“疯狗台主”周俊坐镇的御史台，另一个便是“屠夫监正”温小白掌管的钦天监，柳休风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一身肃杀之气，自然不是御史台的那群笑面虎。
如此一来，注意到这一点的府内官员纷纷好奇起来，这位可怜的柳少尹究竟何时惹了钦天监，以至于这群活阎王直接找上门来。
殊不知这位平时在京兆府也算得上威风赫赫的柳少尹也是有苦说不出，周延年被捕的事情京兆府和钦天监早就通过气，作为府内二把手，他自然也知道，可他不知道的是昨日发生在“保宫”的案子。
眼下这群人直接赶上门来，也不说明缘由，就要重新调查周延年案件，不由让这位柳少尹心中惶惶。
要知道，与那周延年案件相关的金浦城兵械被劫一案中，那一批兵械正是由他经手发出的，也就是说，周延年能窃取到情报，他柳休风也有极大责任。
本以为那案子就此结束了，可如今一群人又要重新调查，莫不是要秋后算账，找他的麻烦？
柳休风惶惶不安地领着一众钦天监潜卫往府内走去，崔器也适时地起身到司法参军处，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
在司法参军半是关切半是感慨的目光中，崔器出了京兆府门。
这位老主事在北城四处逛了逛，直到确认没有人跟随后，方才过了洛水桥，出现在南城一处不起眼的药铺内。
刺鼻的药味中，店铺的伙计和掌柜吃惊地望着出现在门口的崔器。
片刻过后，这家开了很多年的老药铺就放下了门板，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你怎么敢到我这里来，还是这么个光亮天。”
崔器没有回答店铺老板的质询，反而开门见山地说道；“钦天监又派人去了京兆府。”
那药铺掌柜的眼睛奇小，又蓄了二撇胡须，偏偏身材又胖，便像极了米仓里的肥硕老鼠。
听到崔器的话，药铺掌柜的一双小眼睛眯起，透出狡黠的光，他缓缓回道；“那又怎样？我们送去的那少年你也是知道的，那可是那边国师们费了大力气的……”
“可‘保宫’的那群尸体里根本就没有周延年，他说不定没死。”
平常一副和善模样的崔主事骨子里仿佛是极其暴躁的，他打断那贼眉鼠眼的药铺掌柜说道。
听到这一番话，药铺掌柜沉默了下，继而沉吟道；“那少年虽然不过洗练修为，但若是真气自爆，堪比达意全力一击，‘保宫’后院没理由保得住周延年的。”
“谁知道温小白那厮有没有在‘保宫’里动手脚？若周延年只是重伤昏迷，怎么办？”崔器反驳道。
崔器和那药铺掌柜都自觉地排除了周延年轻伤乃至保持清醒的情况，一是源自对北燕巫师们的信任，一是若周延年真的保持着意识，凭温小白的手段，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了。
二人都沉默下来，钦天监的扩展不过在这十数年间，要在这里掺些沙子不难，可某些关键部位的组建温小白向来是亲力亲为，是而血滴子一直不能得知“保宫”里发生的事情的全貌。
自然而然，他们也不知道周延年已经神魂俱散，这也是温小白可以放心把周延年藏起来的原因。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过后，那药铺掌柜方才回道；“要不……我们想办法再杀一次？”
崔器早就抱着这样的想法，正准备应下来，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一般，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药铺掌柜一双小眼睛紧紧盯着崔器眼中的恐惧，有些不解，却突然领悟过来，脸上挂上了同崔器无二的恐惧表情。
“保宫”里发生的事情，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告诉那位，一开始的真气自爆案或许还可以用事急从权来辩解，可如今他们要是还肆意妄为的话……
那位天下头等的神秘人物恐怕不会放过他们吧。
……
次日清晨，钦天监外。
一无所获。
不论是从周延年方向还是从那少年方向的调查，都陷入了僵局。
叶离看着面前肃立的李渔和一旁讪讪赔笑的刘贤，并没有太惊讶。
那神秘少年是直奔周延年而来，事情做得极为干净，很难追查出些什么。
但有趣的是周延年除了金浦城兵械的案子，平生履历比其他唐人还要干净。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周延年是北燕血滴子埋下的暗子，此前从未启动过，但为了那一批兵械显然不到动用暗子的地步。
所以，周延年在这之前应该是参与过北燕血滴子的行动的，但其所参与的行动极其隐蔽，不足以暴露他。
换而言之，北燕血滴子在刻意保护他。
然而，就这次的兵械案件看，周延年的级别并不高。
那么，周延年这么一个顶多黄字级别的血滴子，究竟是凭借什么秘密或是什么身份得到这种高级别的保护呢？
挂着一副一成不变笑脸的刘贤腆着个肚子站在一侧，看着面前的少年若有所思的样子，觉得有些无聊。
好在这少年监侯很快收起了那副可能在思考看起来却很蠢的样子，发呆许久的笑脸胖子赶忙凑了上去，正张口准备恭维一番，叶离却先摆了摆手，胖子只好退了下来。
叶离随即招了招手，李渔便领着一众黑衣劲装的潜卫随少年离开了。
被晾在原地的胖子向前看了看离开的少年，少年没回头，又回头看了看他的一众手下，八个人正一起望着他。
摸了摸鼻子，刘贤微微一叹，看来昨天负气而去的监侯大人还没消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