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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话 武冥剑仙

尹峰料理完穿山龟的后事,再收拾一些琐碎的物事,便直接下了山,往香火街的方向走去。

和黑衣女子一番长谈,让他一扫心中阴霾。

临别前,黑衣女子送给他两件物品。一件是一个乾坤戒,里边躺着那株紫雷曼陀花和另一件物品——一个令牌形状的信物。乾坤戒是抹去印记的,黑衣女子说,只要尹峰达到第一境——通灵境,三魂七魄就可以贯通天地灵气,纳灵入体,只要将体内的灵力灌输进乾坤戒中,乾坤戒就可以认主了,里边的东西可以凭意识随进随出。而那个令牌,黑衣女子再三嘱咐,切莫让人知晓,有朝一日,如果尹峰修炼到了第四境,再凭此令牌到北封州一个叫天狐山的地方,山顶有一座祭坛。届时,黑衣女子与尹峰在那里相会,帮助他复活穿山龟的兽魂。

然而,这一路最困扰尹峰的,是自己一个凡夫俗子,并没有一条通过修真大门的明路,一时间完全抓不着头脑。

不过,尹峰隐约感觉到最近苍竹镇上多了一些修真之人,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万一有哪位慧眼识珠的,愿意把自己收入门下,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了?

再不济,只能闯闯山上的苍剑宗了,虽然苍莽山半山腰以上灵兽经常出没,极其凶悍,但为了老龟,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要走上一走了。

一想到拜师学艺,尹峰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老乞丐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自然没想着要改换门庭,即便这香火街的名号,实在有点寒碜,但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不是为了穿山龟,他也不会有拜入哪个山门的念头。老乞丐那个脾气,要是被他知晓自己的想法,估计又少不了几顿闷棍。但转念一想,老乞丐不也是因为失了赌约,轻易就把自己这个徒儿许给了另外两个师傅?

想到此处,尹峰心中才宽慰了不少,心中想道:这多一个师傅不多,老乞丐理当不会怪罪。

走着走着,突然记起一事,今个儿是十五了吧,好像明夜便是月圆夜了。

*******

苍莽山,飞瀑如一条彩色的丝带,洒在巨石平台之上,溅起的水花,在霞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如果哪个诗仙云游至此,说不定又要诗兴大发。

然而,此时槿儿却没有这般雅兴,颓丧着个脸,心如死灰一般。

她已经不耐烦的把巨石上的每一根草都拔了遍,偏偏黑衣女子依旧岿然不动,迎着日光,闭目打坐了大半天,可把槿儿给百无聊赖坏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黑衣女子面前的黑纱动了一下,槿儿登时跳了起来,一副如蒙大赦一般的神色,雀跃般来到黑衣女子跟前,问道:“小姐,如何了?”

黑衣女子也不着急,只是冷冷一笑,道:“紫蛟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如果那厮躲在潭底还不敢出来,那我们就闯进去。紫蛟拿那阵法无可奈何,不代表我不可以。”

槿儿乐得几乎要跳起来,道:“小姐,那还等什么,没什么比杀人越货更刺激的事情了。”

黑衣女子一颗板栗甩在槿儿的头上:“就你这斤两,能杀得了一个八境巅峰的大仙?”

槿儿诡笑道:“小姐,这不还有你吗?境界再高又怎样,大不了再过几个时辰,等他足够虚弱了,咱们再进去瓮中捉鳖,槿儿倒要看看,那缩头乌龟长怎么样!”

黑衣女子笑而不语。

槿儿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又是装作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小姐,你那么厉害,以后槿儿渡劫,你可不可以替槿儿把天雷赶跑呀,这样槿儿以后的修为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了。”

黑衣女子听了槿儿的话,瞬间笑得前俯后仰,道:“也就你这脑袋瓜子才想得出这种馊主意。你以为仙人渡劫躲过了天雷,就可以破镜了?天雷出现,虽是仙人生死攸关的劫难,一旦扛了过去,就可以法身重塑,同时可以借着天雷伟力,打破真元壁障,否则谈何破镜。”

槿儿嘟了嘟嘴,疑问道:“那悬剑潭底下的那个老妖怪老躲着天雷干嘛?还不如直接面对天雷痛快一点,这一躲还是八千年。说来也是好笑,那天雷也跟他杠上了似的,一守也是八千年,比海誓山盟的小两口还痴情。”

黑衣女子仰望了一眼浩瀚苍穹,叹了一口气,道:“人类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天道不容,尤其是冲击那传说中的通天境,对天道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威胁,哪里会甘心。穿山龟的灵主躲了八千年都没有把握可以渡劫,足见这九天玄雷是多么恐怖。依我看,那灵主一直在等的,正是穿山龟血脉中玄武妖魂的觉醒。只有这样,他才有赌的资本。”

槿儿恍然大悟,转眼又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那一脸憧憬的模样,脑子里估计又在想着那大仙身后的宝贝库藏。

“来了!”黑衣女子突然起身,俯视着山底下如瞳孔一样幽深的悬剑潭,对槿儿喊道,“趁着水府门庭大开,我冲进去,你在此等候。我倒要看看,他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安然在潭底下活了这么多年。”

*******

几近黄昏时分,从遥远的莽荒大泽,映射过来万丈霞光,照在苍莽山的绝壁之上,仿佛给整座山峰都披上了金色甲胄,更显得庄严肃穆。

每当这个时刻,苍竹镇的很多百姓都会情不自禁的驻足仰首,接受着金色光辉的洗礼,感受着一天之中仅剩的一丝暖意。

脂粉街一家茶铺里,一个恬静的老者,正通过茶杯中的倒影,观赏着山那边的美景。正是看得入神之时,突然杯中平静的茶水无端的泛起了一圈涟漪,他本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涟漪又是一次接一次的出现,而且频次越来越快。

他蓦地抬起头,望向绝壁的方向,整个人差点从长凳上摔下来。

只见从绝壁那边,反射过来一道耀眼的紫色霞光,定睛一看,哪里是霞光,分明是一条巨大的紫色蛟龙,从悬剑潭之中腾空而起,隆隆的龙吟之声随之传来,悠长浑厚,振聋发聩。紧接着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持续了数十息,才逐渐消停下来。

张家大宅之中,那些境界低的修士,还云里雾里,然而四大修真名门的四个顶尖人物和几个后起之秀,转眼已经驾驭法宝,化为虹光,飘然前去,却也不敢太靠近,只是在一里开外隐遁好身形,远远旁观。

只见那条紫色的巨大蛟龙扭动着庞大身躯,快速的向山顶腾飞而去,滚滚惊雷如影随形,转眼便消失在了空中。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后辈,脚踏法宝,飞身而起,想跟上蛟龙的轨迹一探究竟,不想刚到半空,凭空出现了几道闪电,伴随着轰隆巨响,那几道身影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冒着黑烟,然后笔直落向了地面。各自宗门的同门大惊失色,已有人连忙上前营救,至于那几个坠落之人,是生是死,也就不得而知了。

而真正有些见识的人,注意力则是在悬剑潭那边。只见悬剑潭的潭心漩涡滚动,水位在迅速的下沉,露出光滑如镜的潭壁,煞是诡异。一刻钟之后,直到水位下降了百丈有余,才缓缓平息,但深潭仍是没有见底。

再抬头望天,整座苍剑山七彩祥云袅袅不散,一片祥和,已经没有了方才那惊天动地的骇人异象。

太清殿很快便封锁了悬剑潭周围方面数里的地界,不许任何人进来,甚至连参加会盟的其他宗门领袖,也阻挡不让。后来经过交涉,才堪堪允许四大名门的弟子进入。

真龙在悬剑潭现世,在苍竹镇很快引起了轰动。

一天之内,接连出现两次异象,先是雷池压境,又是蛟龙飞天,紧接着又有无数虹光,向悬剑潭汇集,百姓们浮想联翩。走到苍竹镇的大街小巷,可以看见老百姓们已经跪成了一片,个个顶礼膜拜,口呼真龙显灵。

悬剑潭的堤岸边沿,四位修真巨擘眉头紧锁,俯瞰下去,悬剑潭依旧深不见底,潭水下降之后,更显得幽森恐怖,像极了一个无底黑洞。

其余三人的目光突然抬起,几乎同时落在元旌长老身上。元旌长老摊了摊手,表示并不知道来龙去脉。

一个小和尚,抓着如是大师的袈裟,往前探过头来,圆溜溜的大眼睛俯瞰了一眼深潭,又看了一眼天,操着稚嫩的口吻说道:“师父,看来是陨了。”

话音刚落,周围十数道讶异的目光向小和尚的身上投射而来——梵音塔什么时候出了这等奇才,十岁出头的顽童,竟然能看到这一层。

长眉大耳、身披黑色袈裟的如是大师,口诵佛家真言,双眼微闭,却并未理会小和尚的言语。小和尚心知行为不妥,吐了吐舌头,又躲到了如是大师的身后。

其实小和尚所道出的玄机,正是四位修真巨擘心中所猜想,却不敢明言之语。只不过,这等玄机,竟然也能被一个十岁出头岁顽童所看透,当真匪夷所思。

恐怕要让宗门以后多留意一下这个小和尚才行。

太清殿元旌长老以心语与其余三位巨擘交涉一番,三人心领神会,相互间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一齐跃入了潭中。场内众人见状,纷纷围向潭边,目光循着四人的身影看去,只见四人罡气外放,形成了一个无形壁障,落入水中时,像包裹在一个透明球体之中一样,已向深处潜去。

此一去,便是一个时辰杳无音讯,眼看天色渐晚,众人脸上难免挂上一丝焦急神色。

与此同时,又有无数目光,像约好一般,一同投射到小和尚身上,大部分目光都充满了昂扬的战意,不过也有一小部分来自于天湖宫的女弟子,挑逗之意更多了几分。

小和尚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苦笑的挠了挠头,躲避着众人的目光,寻了一处石台,一屁股坐下,自顾自打坐去了,口中默默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又是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听到水面上传来异动,众人循声围了上去,只见一大片水花飞天而起,缓缓现出了四位巨擘的身影,待他们双脚落在岸边,已经是个个真气耗损,神色狼狈,如落汤鸡一般。当下各自运转真气,将水气蒸干,一下子又恢复了神仙风采。

天湖宫那边是清一色的白衣罗裙女弟子,苏麻仙子一落地,便莺莺燕燕的围了上去。为首的一个名叫晴彩的女弟子,一脸关切的神色,亲昵的问道:“师父,可有什么发现?”

苏麻仙子一身麻色素群,头戴一只质朴温润的翠绿玉簪,典雅端庄,看着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实则已经年过三甲子,这驻颜之术,却是连另外三个老家伙也不得不佩服的。

苏麻仙子先是瞥了瞥一同下水的另外三人,然后皱眉摇头道:“这个悬剑潭着实太过诡异,我们还没有游到潭底,便遭遇涡流,护体罡风也难以承受,只好先上来再从长计议。”

太清殿那边,有个弟子突然飞剑出鞘,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铮”一声,又再次回鞘。

“果然!”

那名弟子心中呢喃,连忙向元旌长老禀报道:“元旌长老,弟子早些年曾来过这里游历,听说苍剑宗的悬剑潭有一道古老剑气,便来此砥砺剑道。当年在此,那股剑气特别霸道,弟子要想拔剑出鞘都难,现在看来,那股剑气好像已经凭空消失了。”

众人愕然,就连元旌长老也是若有所思。如果没有看错,方才飞天腾飞的紫蛟,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九天玄雷。

据说进入道统纪以来,触及八境万法境天花板的修士,无一例外,均死在天劫之下。历劫之时,天降九层雷池,有紫色蛟龙穿云而下,吞噬历劫之人的身体,往往一击毙命。今日异象,与传闻如出一辙,看来这里刚才发生过八境巅峰的仙人渡劫,十有八九错不了。只不过此番紫色蛟龙安然飞天而走,恐怕那蛟龙肚中,又是多了一个八境大仙的哀魂。

场内各人,心思各异。大都庆幸八境境仙人的陨落,否则一个站在修真界巅峰的局外人,势必扭转四大名门的实力均衡。对于太清殿,更是五味杂陈,苍剑宗毕竟是太清殿的一个附庸势力,一个巅峰人物出现,对整个阵营,会是引以为傲的资本,但是一旦此人足够挑战权威,又会是另一种可能。

萦绕众人心头最大的震惊,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苍剑宗,竟然潜藏着一个八境巅峰的人物。方才从元旌长老的反应,能看出,他对此也是毫不知情。太清殿号称四大修真名门之首,门内,也仅出现过一个八境巅峰的人物,此人正是5000年前开创太清殿的鼻祖太清真人。从此以后,别说太清殿,就是整个修真界,都无人能够再次触及那个通天境的壁障。

元旌长老原本眉头紧锁,转而又一下子舒展了许多,甚至还有些喜悦之色。

那是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层:即便这个苍剑宗秘密再多,终是我太清殿的辖区之内的事情,一个八境巅峰人物的身后遗产,是多么的诱人,岂能容得他人染指。

*******

苍莽山山巅,云开之处,一条紫色蛟龙腾空而来。但见龙首之上,一道黑色的倩影,立于两根龙角中间,任凭蛟龙身躯蜿蜒扭动,不动如山。越靠近山巅,蛟龙的身躯越缩越小,待黑色倩影立于山巅崖畔,蛟龙才变成细小的丝线,掠进黑色倩影手上的一枚玉戒指中。

等候多时的少女槿儿,立刻飘落在黑衣女子的身旁,急不可耐问道:“小姐,怎么样了?”

黑衣女子手心向上,顿时一颗鸡蛋大小的蓝色珠子,浮现在掌心,微微笑道:“老家伙难怪能躲在深潭里那么多年,连九天玄雷都无可奈何。原来是以水灵珠布阵来庇佑深潭水府。这水灵珠与九天玄雷都是天地伟力的产物,实出同源,生生相克,能够抵挡九天玄雷,也就不足为奇了。”

槿儿先是两眼放光,紧接着又赌气的叉起了腰,嘟嘴道:“小姐骗人,说好一起夺宝的,结果又把槿儿一个人丢在这里。不行,小姐这次一定要加倍赔偿槿儿。”

黑衣女子笑了笑,道:“好啦好啦,就知道你会得理不饶人,我有紫蛟足矣,这个水灵珠就送给你吧。”说着,抬手摊开掌心的水灵珠,那水灵便慢悠悠的向槿儿飘了过去。

槿儿饿狼扑食一般连忙双手抓住,生怕那水灵珠自己长脚跑了似的,嘴角还流着哈喇子,与那一身的粉嫩装扮,完全是两种气质。

槿儿感受着那股冰凉的气息穿透全身,开心的抖动起来,笑道:“还是小姐最疼槿儿。”说着,又面露疑问之色,“对了小姐,底下那个缩头乌龟怎么样了?”

黑衣女子玉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玉戒指,笑道:“还能怎样,八千多年的恩怨呀,紫蛟一见到那个老家伙,便直接将对方劈成了黑炭。我倒是高看那人了,本来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对方一副垂垂濒死的模样,不堪一击。”

槿儿把玩着那颗水灵珠,爱不释手,随口问道:“小姐可有问出他的身份出来呀?”

黑衣女子眼中闪出一丝寒光,冷笑一声,道:“那人正是苍剑宗的开山鼻祖——武冥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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