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石的话给了霍靖启发。
霍靖知道，桓连洲是被杨成霏踢出来顶缸的替罪羊。若是桓连洲有把柄在杨成霏手上，或是二人有不为人知的利益关联，那还真不好拿桓连洲如何。
不过，要是能查清楚这个关节，杨成霏下台就是必然之事。
“外祖父，如果杨尚书被查出问题，谁是既得利益者？”霍靖又问。
毕竟，以他来看，无论杨成霏下台与否，短期都与陈郡谢氏，有皇后和他都没有太过要紧的利益关系。虽然陈郡谢氏与弘农杨氏各自的利益不同，但是也没有要必须针锋相对的时候。毕竟，他们的外部还有皇权力量虎视眈眈，就算内部有矛盾，也要限定在可控范围之内。
若是如此，他并不需要直接插手推动此事，而是让杨成霏落马的既得利益者出手，或许更好。
谢安石沉吟片刻，说道：“杨成霏定罪，首先获利的是刑部尚书王恕和礼部侍郎顾昉，前者因为桓连洲案与杨成霏结下仇怨，后者或能取杨成霏礼部尚书之位而代之。再说深远一些，杨成霏之事必然影响弘农杨氏权势，与弘农杨氏道不同的世家或许都有幸灾乐祸之意。当然，皇室也喜闻乐见。”
“我们会有何好处？”霍靖直言道。
谢安石也不避讳：“你外祖母与弘农杨氏某些人有私怨，是以只要弘农杨氏不好，你外祖母就高兴，当然我也乐见——这便是好处。”
“……”我这是被秀恩爱了？单身狗霍靖感觉自己的内心遭受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谢安石哈哈一笑，又道：“不说笑了。靖儿，我知道你心思多，等闲成人也不及你。不过，你才多大，行事不必着急要考虑得方方面面，只管按照你的想法做就是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给你收个尾。”
“外祖父的意思是，您会帮我？”霍靖心头一跳，忍不住要再确定一下。
谢安石微微颔首，说道：“去做吧，只要不违反天理伦常，陈郡谢氏都会为你所用。”
谢安石从来都知道，霍靖生而不凡。他要做的，便是帮助眼前的孩子，同时达成自己兼济天下、绵延国祚的心愿。
“多谢外祖父！”霍靖向谢安石恭敬行礼。
这是谢安石第一次对他如此明确地表达陈郡谢氏对他的支持。同时，这也意味着，陈郡谢氏今后不再只因为皇后而支持他，同样也因为他本人。
谢安石安然受了这一拜。
“还请外祖父安排人，让杨尚书收到些许有关王尚书和顾侍郎的风声。”霍靖略一思忖，说道，“唯有杨尚书动了，才好知道，他与桓连洲之间，还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谢安石点头道，“若有消息，阿琳会告诉你的。”
皇后执掌宫权，想要传递消息并不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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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靖没有久留，毕竟宫门落锁的时辰快要到了。
不过，在回宫的时候，他还带上了两个人。
一个是通晓医术的护卫宋扬威，另一个则是在谢安石书房见过的炼气三阶的谢微墨。
以谢安石的算无遗策，这两个人早就在金吾卫过了明路，所以倒也不怕被有心人胡乱猜度，攻讦霍靖。
霍靖对宋扬威的出身比较熟悉，却对谢微墨的背景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出自陈郡谢氏旁支，因年少失怙，被谢安石收养，自幼在淮阳公府长大。
宋扬威有些腼腆，但是谢微墨却是自始至终面无表情，情绪几乎没有丝毫波动。
谢安石没有明言，但是霍靖不难猜出，宋扬威和谢微墨，是皇后曾经提到过的谢安石早就准备好给他的人手，就像现在已经在宫里的内侍六福、侍女白芷和当归一样。
宋扬威艺术精湛，也不知道，谢微墨除了武艺不俗，还有没有什么特长。霍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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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霍靖，继续着他千篇一律的皇子进学生涯，外加五日一次的刑部放风。
不过，谢安石的人手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半个月，霍靖便从王恕那里听到了案情进展的消息。
“真没想到，桓连洲居然艳福不浅。”王恕感慨道。
桓连洲私自养了外室，这便是杨成霏拿住桓连洲的把柄；养外室需要大把的银钱，这便是桓连洲为杨成霏所用的原因。
自从桓连洲出事，这外室便被杨成霏秘密控制起来。原本此事天衣无缝，只是杨成霏听说了某些空穴来风之事，心中慌乱，便派人去看桓连洲的外室是否还在掌控之下，这才漏出了马脚，被王恕的人抓了个正着，直接捅到了大理寺和御史台那边。
大理寺卿王宏礼并不想将此事弄大，可是御史台首官赵清晏不是吃素的，并不能被糊弄过去，也只能捏着鼻子派人去提审桓连洲的外室等相关人等。
尽管没有直接查实杨成霏的罪名，不过却是顺藤摸瓜查到了杨成霏幕僚的身上。若非这幕僚咬牙承担了诸多罪名，例如假借杨成霏之名，指示桓连洲行空饷之事，并收受吃空饷者的贿赂等等，杨成霏怕是不能善了。
即便是如此，杨成霏的失察罪过也是极大。三司会审的结果，使得皇帝一道圣旨，将杨成霏的尚书之位削下，并且判了极重的罚金。
罚金倒在其次，毕竟弘农杨氏富庶，钱不钱的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是，杨成霏失去尚书的帽子，弘农杨氏在帝国高层失去了一个重要支撑，这可就大大削弱了弘农杨氏的话语权。同时，也没有损害到世家整体的利益，毕竟递补杨成霏礼部尚书之位的顾昉，出身无锡顾氏较为保守的嫡支一脉。
霍靖对这个结果挺满意的。
站在陈郡谢氏的立场上，他和陈郡谢氏没有直接出手，是以弘农杨氏的怒火集中在了琅琊王氏、天水赵氏等世家的身上，他们则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站在皇室的角度来看，能够削弱世家权柄，皇室当然不可能不高兴；更何况，皇帝对弘农杨氏有心结，这份喜悦之情可能又会加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