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清星
01
你的夏天还好吗?
02
我喜欢上夏灿的那天高二和高三在打篮球比赛。夏灿是篮球校队的,是高二的主力。天气很热很热,我看见夏灿在篮球场上跑跳,细密的汗珠附在脖颈上,阳光下看起来那么璀璨。那是闪闪发亮的少年时代啊。
很多女生给夏灿送水,我拿着矿泉水站在原地不动,拧开水瓶自己喝了。
比赛结束后我偷溜到小卖铺吃冰,贪凉。夏灿拍着篮球和他的队友走了进来,我一瞬间慌乱的把老冰棍背到了身后。
夏灿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怪气的说道:“有些人真是出尔反尔,信誉破产。”
他平常话很少,怼人的时候话也少,但字字见血让人没办法反驳。
我昨天答应了给他送水的。晚自习上课的时候,他戳了戳我的背,我扭过去听他说话,他让我答应如果他能打赢高三就给他送水。他打赢了,上半场落后高三两分,下半场就反超了。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他脸上的汗还没干,我顾不得他的队友在旁边看着,离开小卖铺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往他手里递了一张纸巾,“擦擦汗。”
我没想到夏灿会抓我的手腕,他把另一只手上的篮球扔了,绕过来把我那只手里的老冰棍拿走扔垃圾桶里了。
我诧异的看着他,他松开我的手腕,没理我,弯腰把篮球捡起来,转头跟他的队友说:“吃什么?我请客。”
03
期中测试,我的数学考砸了。心情不太好的趴在桌子上听歌。MP3里循环着王若琳的《迷宫》,我闭着眼睛,很安静。
夏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往我的桌子上扔了一瓶AD钙奶。差一点就砸到我,真的对他感激不起来。
我睁开眼睛,扭过身瞪他。
“在听什么?”他翻开他的数学卷子,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摘了耳机扔给他。
他拿过了一个塞进耳朵里,“我给你讲讲数学?你数学卷子给我看看。”
风把教室的窗帘吹起来,傍晚的阳光把夏灿照的柔和了很多。他特别沉稳,和这个年纪的其他男孩不一样。喜欢看书,但不呆板,不说脏话,但是嘴特别毒。
我把卷子递给他,看着他在卷子上勾勾画画,嘴唇上下碰撞,流畅的背出一个又一个公式,这个高中好像有他就还不错。
04
高三上半学期冬至的时候,学校有卖速冻饺子。我没买到,人太多了。这一天,天阴沉着,看得我心里很闷。我站在餐厅一楼的门口,不太想去吃饭。
夏灿从我身后拍了我一下,我转头看他。
“吃饺子?”夏灿问我。
我愣了一下,“买不到。”
“我打了两份,走吧。”
我跟着夏灿去吃饺子,在餐厅最角落的地方。值班老师在打饭窗口晃,我吃的很快,害怕被老师抓包。
夏灿放下筷子,问我:“吃那么快干嘛?”
“男女不能坐一起吃饭的。”我指了指值班老师,又快速扒饭。
夏灿对我说,“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
我看了他一眼,“这一周从周一开始就有人说下雪,学校广播说天气的时候,也说下,但今天都周四了,你见下了吗?”
夏灿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吃完饭从餐厅走出来的时候,真的在下雪。我看着身边的男生,突然笑了出来。高三以来,第一次这样轻松的笑。
夏灿看着我,他没有笑,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和我一样,一样愉悦,他说话的语气柔和了很多,“我骗你没?”
“没有。”
雪下的很急,很密,照这样一下午就可以盖住操场上的人工草地了。
回到教室后,夏灿给我传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雪是大浪漫,你是小人间」。
我知道这是杨犁民的大雪赋。
在沉闷的高三学期里,在下雪的冬至日里,这张纸条给了我足够的往前冲的力量。
05
高考那天,夏灿跟我说要我好好考,高考结束有事跟我说。我问他什么事,他闭口不答,一定要高考结束后再和我说。
其实高考的这两天过的很快,一点也不难熬。考完英语回学校整理东西回家的时候,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在播放这不长不短的三年。
还有一个月我就十八岁了,这三年占据了我人生里面的六分之一。而夏灿更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和室友说再见,看了看校园里种的法国梧桐,高一上半学期修剪的现在又开始肆意生长了。花池里的月季是高二种的,开花从八月份渐次开到下雪天。我记得有次数学课走神盯着窗外看雪,竟然发现黑板报后面的花池里,一朵打着苞的月季正立在雪中。那是很热烈的红,所以格外夺目,夏灿知道这朵花的故事,尽管两周后它枯萎了,好在有人曾经目睹过它的盛放。
每一个大晴天,早上七点半的阳光都会隔着玻璃窗落到我的课桌上,午休会被身后的夏灿叫醒,打着瞌睡听课被老师点名,背不出古诗急得想哭,排不到想吃的饭菜。
那些日子,六月之后就要成为记忆了。
06
一周后,夏灿给我发消息,让我去琴行找他。
他学钢琴我是知道的,高二那年他还犹豫过要不要艺考。我不知道他让我去那里干什么,但我还是打了车过去了。
我去的时候,琴行里没有人。这里有各种各样的乐器,我顺着走廊一直走。前面的灯光很暗,我打开手机手电筒,继续往前走。
然后我听到了钢琴声。
很慢的调子。
往前继续走,我看到了穿着白衬衫蓝色牛仔裤的夏灿正坐在钢琴凳上神色投入的弹奏着。一直以来,他给我的印象都是篮球场上很凶狠的扣篮,是讲题时认真的疏离,只有这一次,他让我感觉到很安静很温暖。
钢琴声成了背景音乐,而他成了最突出的温柔。
他闭着眼睛,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我来了。
从我听到钢琴声开始到他指尖停止动作,总共用了不长不短三分三十八秒。
他弹完起身走到我身边,“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事。”
我摸不着头脑,他继续说:“这首钢琴曲叫《南极星呀》。”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晚饭他请我吃的麻辣烫,是学校门口的那家店,每次放学这里都坐满了穿着校服的学生。以前我也是这里的常客,上了高三后连饮食都开始注意起来了,很少再来这里了。这是我头一次和他一起穿着校服以外的衣服坐在一起吃饭,很愉快,我们绝口不提刚刚在琴行的对话。结完账他送我到小区门口,他很认真的嘱托我:“回家去找这首曲子,再听一遍给我答复好吗?”
我拍了他胳膊一下,“你今天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啊?”
他笑了。一向很少笑的他,终于笑了一次,“我有点紧张。曲子是我高考完才开始练习的,算上今天是第七天,我不知道我弹错了没。”
那个夜晚,有这个夏天最温柔的风,十八岁还是少年的他,满心赤诚的跟我说怕弹错曲子。
“弹错了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有艺术细胞,这些音符在我看来还不如数学符号好理解。
回家后他给我发消息又提醒我去找这首曲子,于是我去找了。
网易云上这首曲子的歌词里只有一句话“让我住进你心里”。
我深呼吸,思考着夏灿今天说的话,要我给他答复的意思是说他在跟我表白吗?
我在输入框里打了很多字,我心里也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他,但最后还是一个一个删除了。
那首曲子我循环了第十一遍后,我回复他了一个字,简简单单的“好”。少年恣意洒脱才最快活,问那么多说那么多反倒约束了自己。
关了手机后,我又突然想起来那次他打完篮球赛扔了我的老冰棍,那一天是我来例假的第三天。我天天趴桌子上说肚子疼,我以为他一个成天忙着打篮球的男生不会注意到的,那段时间他真的很忙,中午最热的时间不用来午休,用来补因为打篮球而落下的作业,结果忙的昏天黑地的他记得,反倒是疼的面色苍白的我忘了。
夏灿带给我的温暖是不动声色的扔了我的老冰棍,是差点砸中我的AD钙奶,是冬至日的饺子,是传给我的小纸条,也是今天这场无声的告白。
他给我的东西像黑白默片,没有声音,却永远经典。
我们一起经历过的盛夏,一起赏过的雪花,都成为回忆了。
舒缓的钢琴声慢悠悠的从手机里传出来,我听着钢琴声,抬头去看窗外圆的不像话的月亮,它像是一个熠熠生辉的句号,干干净净的宣示着我的少女时代至此,终于得偿所愿了。
07
我的夏天从开始的那天就一直很好,夏夜里的星星从来都不曾消失过。你的夏天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