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俊秀闭着眼睛躺在练习室的沙发上，那张满是汗水的脸被清晨的阳光照射着，油亮。他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看起来很疲倦。
这两天，他白天在声乐练习室跟力尹练歌，晚上还要到练舞室跟其他成员排练新专辑的舞蹈。昨天晚上，为了一组舞蹈动作，他们一直练到午夜才收工。今天早上，他5点钟就到了练舞室，把自己的solo部分又整整练了两个小时，所以才造成了他现在这种状态。
今天是练习的最后一天。
两天以来，他和力尹竭尽全力去演唱这首歌，昨天因为太累的关系力尹已经出现的几次破音，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得到朴善珠口中那份完美的答卷。
他们的歌曲中始终都缺少一种情感，像是一片没有生命的汪洋。
昨天离开时，俊秀清楚地看到力尹脸上的落寞与挫败，其实她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对音乐有着近乎苛刻要求的人。
情感？应该是怎样一种情感呢？
俊秀一直认为自己是那种只要在唱歌就会全身心投入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找不准方向。
明天的录音，一向很自信的他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一声轻微的推门声响起，俊秀睁开了眼睛。
力尹从门外走进来，她的头发很利落地挽在脑后。
“来了？”俊秀起来坐在沙发上。
力尹依旧很礼貌地欠了一下身体，“您好！”
相处了两天她还是这么客气，俊秀无奈地点头。
力尹在俊秀身边坐下，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晃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然后就低下头从包里翻出两张湿巾递给他，“擦擦吧，脸上有汗。”
俊秀愣愣地接过湿巾说了声谢谢。她的眼睛里含满了血丝，看来是一夜无眠。
“很担心吗？”俊秀温柔地问。
“还好。”力尹轻声回答。
“正常，那个时候知道自己快要出道了，我一连两天晚上都没睡觉，压力啊，担心啊，兴奋啊，总之什么样的情绪都有，呵呵……不过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兴奋。”俊秀讪讪地说。
“我？”力尹意味深长地吐了口气，“不是……我也很高兴。”
俊秀看着力尹，一直到她低下头插上耳机，他知道她说的是言不由衷的话。
安静的气氛是被力尹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的。
力尹看了一眼屏幕，立刻露出了快乐满足的笑容。两天以来，俊秀第一次看到她脸上露出这种表情。
接下来，俊秀知道了给力尹打电话的一定是个中国人，她正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与对方交谈着。
俊秀有些无聊，顺手拿起力尹扔在沙发上的mp3听了起来，可是刚插上耳机，他的眉毛就皱了一下……音质太粗糙。
放下mp3，他又抬头看着力尹。
她笑着，点头……再点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笑着又点了点下头。
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
“朋友？”俊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法解释的不悦。
“是。”
“男生？”
“是。”
“难怪你那么高兴。”俊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韩庚哥。”
“韩庚哥？”
“嗯……他刚从外面录完节目回来，知道我要出道，所以打电话祝贺，还有……顺便告诉我，这支出道曲的mv会由他和始源哥帮我拍摄，他们已经接到通知了。”
“这样啊，不过如果是他们俩拍摄的话，那mv一定会很好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力尹无限憧憬地说。
合作了两天，两个人第一次在一个问题上达成一致，不免有些尴尬。
俊秀干咳了两声移开了视线，而力尹则低下头把耳机重新插入耳朵。
气氛再次归于安静。
因为明天要进录音棚，俊秀和力尹的声带必须得到充分的休息，所以第三天的练习量并不是很大，一上午就结束了。
朴善珠说两个人有很大的进步，可谁都听得出来这只是形式上的鼓励而已。临走时，她还是很委婉地表示了她的不满，她说：“我相信你们俩依然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俊秀因为有舞蹈要排练，匆匆离开了。
当练习室只剩下力尹一个人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于是就拨通了韩庚的电话。
SuperJunior的宿舍。
韩庚给力尹倒了一杯饮料，然后在她身旁坐下，“小丫头，你今天可真走运，刚好其他人都有通告，刚好只有我没有通告。”
力尹快乐地笑了，“我是不是不该来打扰你啊？”
“那你还坐在这里？”
力尹出声地笑了两声，在韩庚面前她不需要做任何掩饰。
“练习很辛苦吧？”韩庚的声音变得很柔和。
“还好，你不是说我要习惯这种生活吗？”韩庚的询问让力尹的声调降了下来。
韩庚点点头，“准备的怎么样？”
力尹摇摇头，“不是很好。”
“为什么？差在哪里？”
“情感！”力尹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老师说我们的歌声中缺少一种情感。”
“怎么会呢？俊秀的经验很丰富啊……这对他来说应该很容易的。”
“我想是我的问题，是我一直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唱这首歌，可是我真的很尽力了，哥……你看我的眼睛，”力尹指着自己的眼睛要韩庚看，“知道血丝怎么来的吗？昨天晚上熬夜看悲剧电影看的，允儿告诉我这很管用，我试了……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韩庚爽朗地笑了两声，“如果看了悲剧电影就能培养出那种悲伤的情感，岂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当演员了？你必须要真实地投入到那种情境中才行……这些你没有跟俊秀交流吗？”
力尹摇头。
“两个人合作怎么能没有交流呢？这样……就算你们把歌曲唱一千遍，一万遍也达不到那种浑然天成的效果，你们必须要有默契，有共鸣……有契合点……”韩庚有些急了。
“哥，你说我一定会红吧？头顶着东方神起，细亚俊秀的光环……是吧？”力尹沉默了一会儿说。
“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吗？以前我总是拼命地练唱歌，练跳舞，练钢琴，小提琴……其实是希望将来有一天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别人能认可我的实力……他们是通过张力尹的歌声来认识张力尹，记住张力尹的……可是现在呢？我却要依附着东方神起……细亚俊秀……去登上那个我渴望了很久的舞台。所有人会我喝彩，鼓掌……却不是因为我的歌，而是因为我身旁站的是东方神起的细亚俊秀……这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你很排斥和俊秀合作？”
“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方式而已。”
“我理解你的想法，可是力尹啊……你说的那种情况如果在我们自己的国家也许可以做到，可惜现在是在韩国，是在这种非正常的情况下……你没有别的选择，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国歌手，没有人会关注你，为你喝彩……因为这里是韩国。”
“可是你一直做的就很好啊。”
“我吗？其实不也是依附着SuperJunior这个组合吗？唯一跟你不同的就是我与其他成员一起出道，而俊秀是比你先出道。”
力尹沉默不语，她清楚地知道为了得到今天的荣誉，韩庚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与代价。
“俊秀只是带你出道而已，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去走，去努力……假如你真的唱得不好，不论你身边站的是谁，都不会有人认同你、关注你的，而且有一点你也要知道，不是任何人都配跟东方神起合唱的，这本身就是一种认同，一种实力的象征，所以你要自信，嗯？”
力尹的眼睛一亮，几天来系在心口的心结已经被解开很多了。
“我猜俊秀也一定是认可你的实力才会同意跟你合唱的，你忘了吗？他可是我们公司实力最强的歌手，对音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平时连KTV都不去……”
“可是他之前并没有听过我唱歌啊。”
“也许听过录音吧。”
力尹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端起饮料一口气喝了大半。
“至于你说的那种很难把握的情感，也未必一定要是爱情的。”
“那应该是什么？”
“亲情，友情都可以啊，最主要的是那种深厚悲悯的情感不是吗？想想你三年来的艰辛，每前进一步的辛苦……还有一直以来对你抱有殷切期望的父母老师，这些不都是值得你去感动的事情吗？你必须要投入进去，不要有任何顾虑动摇，只要想着音乐，想着一定会把它做好就可以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力尹专注地看着韩庚，认真地想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很长时间会心地点点头。
从SuperJunior的宿舍出来，力尹没有回宿舍而是回到了SM公司总部，敲响了东方神起练舞室的门。
开门的是昌珉。
“您好，昌珉哥，我……我想找一下俊秀哥。”力尹怯生生地开口。
“那你进来吧。”不知为什么，昌珉显得很激动。
“不用了，我在这里……”
“没关系，又没有别人，进来吧。”昌珉几乎是把力尹拖进去的。
力尹进去之后尴尬地都不知道应该把目光放在哪里了，她敢保证如果仙后见到这个场面非当场吐血不可。面前的四个人都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全部无所顾忌地趴在地板上。
“喂！沈昌珉！”最先爬起来的是有天。
“喂！你……你这坏小子！”之后是在中和允浩。
俊秀最慌乱，连滚带爬地挪到椅子边抓起衣服就往头上套。
昌珉站在一旁早就乐开花了，一点儿都没有顾及到力尹尴尬的处境，“不是哥哥们要我去开门的吗？”
“力……力尹啊，有事吗？”俊秀的脸又烫又红。
“是……想跟哥哥谈一下歌曲的事……”力尹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那……那我们出去说吧。”
“好。”力尹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出东方神起的练舞室。
俊秀走到昌珉身边，“你想死吗？晚上回去收拾你！”
力尹和俊秀一前一后走在走廊里，身后是昌珉鬼哭神嚎的叫喊声，“行了，不敢了……哥哥们不是都穿着衣服吗？”
俊秀没有说话，而是跟着力尹到了四楼的声乐练习室，然后又看着她在练习室里转来转去。
背对着俊秀的时候，力尹偷偷笑了起来，她想到了刚才的一幕，真没想到一向完美骄傲的东方神起也有那样狼狈的一面。
待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她才回头看向俊秀，“抱歉打扰到您了，可是明天就要进录音棚了，我……希望可以跟俊秀哥一起做到最好。”
“什么？”俊秀惊讶地看着力尹，她的神情里有了很大的变化，与之前的她完全不同。
“我之前因为有太多顾虑，所以总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可是现在……已经放下那些顾虑了，我想把这首歌唱好……你可以帮助我吗？”
俊秀被说得很不好意思，把一只手插进了裤袋，目光闪烁，“好啊……我们一起努力吧。”
“谢谢……能够跟你合作，我觉得很幸运，啊……好希望将来有人说起东方神起的细亚俊秀的经典曲目时会有《Timeless》啊……”第一次，力尹很期待地看着俊秀。
“我想……一定会的。”那一瞬间，俊秀突然觉得力尹依赖着他。
“好，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会相信哥哥，你会相信我吗？”
“什么？”俊秀激动的瞪起了眼睛，“之前……你是因为不相信我……”
“不是……”力尹笑着打断俊秀的话，“我是说从现在开始会把哥哥当作金俊秀去相信，而不是东方神起的细亚俊秀。”
俊秀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力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那种情感，共鸣……契合点……他想他已经找到了。
《Timeless》的前奏飘满了整个练习室，凄婉悠扬，俊秀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力尹的侧脸，她闭上了眼睛……像是沉醉了，又像是睡着了……宁静而安详。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张开嘴。
在伴奏声和自己的声音中，俊秀仔细地分辨着力尹的声音。
她的歌声中仿佛充满了生命力，又仿佛有一种悲伤的无法言寓的情感正从那个纤细的身体中渗出，缓缓地……****裸地暴露在柔和的夕阳中，使他的心颤抖着，忍不住想要去附和……
他们的声音终于成为一体，相互倾诉着，痴缠着……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
一声巨大的声响在俊秀胸膛响过之后，世界安静了下来。
俊秀转头看着力尹，她的眼角有一丝闪动的光芒。
张力尹。
你……相信命运吗？
俊秀在心里问。
第二天的录音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俊秀和力尹第二次录音就通过了。
录音棚里一度沸腾着，所有人都很兴奋激动，毫不吝啬地把喝彩与掌声献给了他们俩。
“太好了，做得很好……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要得那种感觉完全出来了，真的很不错。”最高兴地莫过于朴善珠了，她的声音颤动着。
走出录音棚，俊秀很力尹相视一笑。
力尹：“结束了……刚才好紧张。”
对于力尹的那一声“结束了”俊秀显得有些落寞，可是力尹因为太兴奋了，所以没有觉察到。
力尹再次感谢俊秀的挎刀相助，“谢谢了……”这次她没有用敬语。
俊秀微微一笑，“你会红翻天的，总要先给我留个签名吧？”
“呵呵……”力尹舒心地笑着，这个笑容很好看，俊秀看得有些失神。
真的结束了，似乎……
之后俊秀和力尹又回到了各自的生活中，当他们再次见面时已经是十天之后了，而且两个人的造型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Timeless》mv的拍摄现场。
两个人被匆匆塞到镜头前，一前一后地坐着，没有任何交流的机会。
俊秀坐在力尹身后，清楚地捕捉到她的静与动，她的直发被烫成的卷发，还染着轻微的棕色，松垮地披在肩膀上，穿着与自己相配的黑色女式西装，显现着与其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与老成。
这样的装扮跟她很不搭。一上午下来，俊秀得出这样的结论。
最后一组镜头是俊秀帮力尹做得宣传与介绍。
拍摄前两个人终于有机会说说话了。
俊秀摸摸自己的头发对力尹说，“帅吧？”
力尹嗤嗤地笑了两声，摇头。
俊秀有些失望，“啊？不会吧！没有以前好看吗？我觉得还不错啊。”
力尹又摇头，“是……很帅！”
“真的？”俊秀喜笑颜开，“最近好吗？”
“嗯，很好……哥哥们的新专辑准备的顺利吧？我看到你们的宣传照了，很帅！”
“喂，不要再说了，真不好意思……”俊秀的脸真的红了，“对了，有东西送给你。”他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塞到力尹手里。
“什么？”
“出道礼物，送你的……好音质的mp3才能帮你提高。”
力尹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果然是mp3，立刻紧张起来，“谢谢哥哥，可是我不能收。”她又退了回去。
“喂，你想跟我传绯闻吗？”
“嗯？”
“我们在这里推推搡搡的，被记者发现不好吧？还不快收起来？”俊秀吓唬力尹说。
力尹马上就乖乖收起来了，不过还是很犹豫，“可是……”
“什么可是，出道礼物而已……当年我出道的时候也收到过，张力尹……加油！”
“加油”两个字俊秀是用中文讲的，立刻就把力尹逗笑了。
“喂，练了很长时间了……笑什么啊……”俊秀撅起嘴，力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镜头前。
俊秀笑着：一个非常棒的新人出道了。
力尹：谢谢。
俊秀看着力尹，眼中尽是温柔：她真的很漂亮，唱歌也很好，这就是张力尹。
力尹：俊秀哥哥也很帅，而且唱歌也非常棒。
力尹的称赞引起了俊秀难以抑制的笑声，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俊秀：虽然是新人，但是真的很会唱歌，我第一次参与featuring，感到非常高兴，她是一个很有唱歌天分，又很善良的好朋友。请大家多多关注她，也希望你认真努力下去吧。
力尹：谢谢。
拍摄刚结束，俊秀就要离开了。
快要走出摄影棚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力尹，风吹着她的卷发在她的脸庞上轻微地晃动着。
加油吧……一定要加油，张力尹！
我……真的很开心，能够跟你一起站在镜头前。
俊秀又一次在心里对力尹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