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什么波澜起伏都不算真正的热闹,花朝会的高潮其实是在晚宴上。
每年的仪式是由皇族主持,而盛会是由伏式,杨氏,苏式三大贵族轮流举办,这是一种象征实力的荣耀。
每年盛会三大家族是必到的,他们可以随意带一定数量的人参加,其余所邀请的宾客,皆由主办人自由决定,所以能被邀请参加盛会的,无不以此为荣。
今年的主办方是苏家,这个以世代经商形成垄断的家族,传闻其家族财富买下整个国家绰绰有余,又因为是开国功臣,后来摄政王妃也是苏家之女,有财有势稳坐三大家族之首,曾经可谓是风头无两,世人皆知天下商贾无不出自苏家。
族中子弟好逸恶劳终日享乐,个个不学无术不成气候,后来遭受大变,摄政王和王妃双双逝世,朝中再无人庇佑,加上新帝有意打压,各个贵族趁机掠夺,苏家每况愈下,天下其他商家也自此兴起。
后来苏容宛当上了皇后,苏家又有了朝廷的庇护,情况才有所好转,却也是三大贵族之末了。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苏家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那一步,反而在现任掌家者手里,隐隐有回转之势。
苏家现任家主,乃是苏家嫡系二子,皇后苏容宛的父亲苏万光,而真正的掌权者,乃是苏容宛的母亲苏夫人。
苏夫人原名李红,本是苏家外戚,家庭一般出身不高,因为长得貌美,又很有手腕,得了苏家二公子的眼,才嫁进苏家。
她凭着在经商上有一定的天赋,加上处事圆滑,人又八面玲珑,步步经营,不仅把女儿送上了皇后宝座,更直接夺权掌管了整个家族。
苏夫人有意重振苏家,此次无论大小官家贵族,只要有些名声的,都被邀请了来,每家又最少带了两三个人来,所以才有了如今人满为患的境况,不过桃苑本是皇家修建,园子大能容下。
夜幕降临,桃苑各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经过下午休憩的宾客都陆陆续续的醒来,欣赏灯火辉煌中的桃花,真可谓美轮美奂。
夜宴开始了,不同于午宴的严谨正式,夜宴的布置可谓是奢侈浮华,大厅里灯火通明,四处皆以彩带装饰,宾客陆续入座,男子在外堂,女子在内室,以帘幕遮挡。
上菜的下人鱼贯而入,首尾相连,源源不绝,美酒珍馐五光十色,山珍海味列鼎而食。
皇后安排了一些贵女献艺,众人吃着佳肴喝着美酒,欣赏着才艺,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慕天下午去陪太后了,晚宴自然没有参加,连腾无心饮食,只坐了一会儿就离席了,最后一些女眷陆陆续续也离场了,只剩了外堂的男子。
有穿着暴露的歌者舞女当堂献艺,歌喉婉转动听,舞姿妩媚妖娆,被气氛感染,众人花天酒地红光满面,都高声笑闹唱和,场面真可谓歌舞升平醉生梦死,彻夜狂欢。
连腾回别苑直接去了慕天的院子,小易然不肯跟奶妈下去睡觉,慕天只好留下她一起睡,好不容易哄着她睡下,连腾便来了。
慕天早已叫人备下了酒菜,只简单的桃花酒和浇汁白肉。
两人促膝长谈,连腾第一次跟她彻底的敞开了心扉,从家国政事谈到人生理想。
不得不说,连腾确实是一位好帝王,他年少继位,在朝中权臣的狼环虎视中步步经营,以先帝先祖为目标,为了治理好国家而兢兢业业废寝忘食。
他想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征战四方,开疆拓土强大擎苍,成为人人称颂的贤帝明君,慕天能看到他眼里的热泪,这是一位有热血抱负的年轻帝王,他眼里有光意气飞扬。
之后不久,擎苍颁布保护奴隶的律法,奴隶是擎苍国的主要劳动力,不允许虐待杀害。
顺天十五年,杨老太爷因年时已高,想退朝归隐,连腾准允,得到了杨家的军权。
顺天十六年,连腾决定出兵讨伐南边深处的部落,七八个部落各自筑城称王。
先帝必炎便是在讨伐这几个部落时去世的,朝中已经有了一大批他自己培养的臣子在,连腾有心继续父业,力排众议决定御驾亲征。
自古一场战争开场,往往最少都要历经数月才会结束的,七月,临出发时,连腾怕慕天苦等无聊,便恩准她带着小易然回老家住着,正好多陪陪她的母亲慕夫人。
刚开始捷报不断,原本胜利在望,却在最后僵持不下,慕尚白看女儿担心,便请命前往。
最后一场战役,连腾亲自上阵,差点儿有去无回,所幸慕大人临危受命,率军拼死厮杀救回连腾,力挽狂澜。
两人彻夜长谈,慕尚白留守边疆,年末连腾带着大获全胜的消息回到皇城,百姓夹道欢迎。
回朝后连腾亲封慕尚白为镇边大将军,将刚得的军权尽数交给他,顺天十七年初,慕家全家迁往边关常驻,慕天和小易然被接回皇宫。
连腾回来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样,然而一切都已经悄然改变了。
国内各地均有奴隶动乱发生,朝中老臣开始公然懈怠,阳奉阴违,苏容宛在此期间基本已经完全掌管了后宫。
连腾自边关归来后,脾气变得喜怒无常,时常暴怒发狂,每每不顺心时便疏远慕天。
太后担忧连腾子嗣单薄,皇后建议开选秀女入宫。
连腾渐渐嗜酒成性,酒醉时常与秀女饮酒作乐,皇子皇女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出生,后宫妃嫔也渐渐多了起来。
顺天二十一年,伏易然已经十二岁了,又逢一年一度的花朝盛会,如今的花朝节已经变了,在皇后的引导下俨然成了大型相亲会。
伏易然不愿意跟她们掺和,独自寻了个清净的角落,攀上树寻了个树枝坐倚在上面闭目养神,空气清新花香宜人,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远处一个小少年走走停停的赏着花,小人儿大概跟伏易然一般大小,可爱的脸上带着几分英气,一双丹凤眼狡黠灵动。
无意间看到树上坐着一个少女,小少年觉得甚是有趣,便悄然靠近,他飞身上树,轻巧的落在旁边的树枝上,小心的没有惊醒伏易然。
少女身着天蓝色广袖留仙裙,稚气的脸上还有婴儿肥,皮肤白皙红润吹弹可破,鼻若悬胆,口若朱樱,素净的脸庞不施粉黛,干净秀丽,眉目分明天资绝色,只是秀眉微颦,脸有郁色。
小少年看得呆了,这张脸很是熟悉,似曾相识,只是当初,那张脸上分明是张扬跋扈,绝无半点忧伤。
不一会儿竟有小雨霏霏,雨丝细如牛毛,虽不至于将人立刻浇醒,却也浸润外衫,让人渐生寒意。
小少年将随身带的伞张开给她打伞遮雨,自己淋着雨看她,她睡着的样子安静乖巧,他一时也不想惊醒她。
伏易然先是觉得有些凉,迷迷糊糊间又听有人叫她,男子的声音犹如泉水叮咚清列好听,轻声唤她“然儿”。
伏易然睁眼,树下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身长玉立,白皙的皮肤,五官清晰俊美,尤其那双眼睛,黝黑明亮,干净澄澈,眼中似乎有着最圣洁的光辉。
他撑着伞站在树下仰望她,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睫毛纤长卷翘,眉眼带笑,执伞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怀瑾?”见到来人,伏易然展颜一笑,由树上一跃而下站在他面前,手随意的拍了拍身上沾了细雨的衣服,他比她高出一头,这会儿该她仰望他了。
看见她不拘小节的动作,男子微皱了眉头,撑伞上前替她遮雨,欲言又止,眼里写满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