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当他回到小乔的家里时，已经是下午7点多钟了。
她住在中东部的老城区，租了一个拥有超大“露天阳台”的小户型。她的阳台有多大？比她租房的面积还大！好吧，那根本就是隔壁楼的平面屋顶。
老城区其实是东海岸最早的建成区，也是市侩文化的发源地。这里的每个大楼都靠的很相近，之间相隔只有不到一个身位的距离。加上楼层高低各不同，就像巨人的岩石楼梯，所以看起来十分密集也很无序混乱。
住在老城区，你从房子的落地窗望出去，可能就是迈一步就能到达别人家的屋顶，并且是在130米的高空上。这就是小乔的露天阳台，她住在顶楼40层，并且房东开了一道门能在别人的屋顶上看夜色。
这有点像一个空中小型广场，在大多数时候还有几个闲人，不过今晚却很巧合，它只属于两个人的。
“你点的那些菜是很香，只不过我闻到胡椒味就忍不住想打喷嚏。”小乔说道。
杨仲回道，“那你还提议我们要换着吃，这不是活受罪吗。”他有点为她感到不满，
平面屋顶的侧边有一面巨大的发光二极管彩色广告屏，灯光把四边照的很亮。所以经常在这活动的人不用另外接一些灯，这里有免费的24小时光源。
两人围绕圆桌而坐，无所不谈，仿佛两个卡扣完美的嵌合在一块，他们太搭了。
“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呢，我们要是早点发现对方，说不定……早就住在一块了。还有你不用付房租，那辆汽车还要油费。”
“你说露营车？”他并不想为移动住所解释什么，没有房子，这不代表他是个懒人。“我待在这儿，住在你房子里，就一定会去挣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想表达愿意为了我无私奉献点什么。”见她点头承认，他继续说：“但这是我们共同的房子，我想让它再好一点，这没有错吧。”
当他说出这句话：共同的房子。彼此都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房子可以是情感的寄托，或是生活中疲惫时歇脚的驿站。
但两个人同住一起，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现在只需要再进一步，这个房子直接就升华成一个家庭了，而家庭的概念就不需要冗述了。
她沉默一会儿，应该在思索话里的含义，随后问：“你喜欢小孩吗？”
“小孩就是胡搅蛮缠，还会把鞋子扔的到处都是，我爱极了。”
她笑了笑，说道：“我跟你说吧，我曾经做过育儿教师的工作，我很喜欢孩子。”
“是吗，那后来为什么不做了？”
“因为家长投诉我嘴里总有一股酒气。”
“哈！你是打算教学生如何成为一个酒鬼吗。”
“哪有那个想法，只是我可真够悲催的。”
“这不算什么，我以前隔三差五就被炒一次。”
“我因为赚不到钱，爸爸准备抓我去顶赌债，那一晚我知道他出门盗车，我乘机逃出来的。”
“你是本地人？”
“不，是对岸的。这里很大，他根本找不到我。”
“可能他压根就没想找到你，现在应该在哪儿躲警察呢。”
“你说得对。”她淡淡一笑，“盗窃罪够关上一阵子了。”
“他在监狱里没有可挂念的人。你小时候会比现在过得好吗？”
“要是打碎一个碟子，就在衣柜关上两天，只能透过缝隙看电视，小孩不会认为这感觉很好。”
“我试过连续蹲点一个星期的，吃喝拉撒全在小树林里。”
“蹲点？”
“就在郊区盯着一栋别墅，要是屋主人离开了，我就得打电话通知那个混蛋。”
她不免错愕，“你是一个贼？！”
他对贼这个字眼是嗤之以鼻，“我从没做过贼，但我身上被安了追踪器，我只能听他们的。”
“听起来是身不由己啊，但我比你更可怜。我妈妈从不会让我吃饱饭，讨债的找上门，她就丢下我跑了。”
“哇！你还能吃上饭？我只负责他们的剩菜和烂馒头。”
“我可没有配菜，而且我5岁就学会洗碗和擦桌子了。”
“但你有一个房间，对吧？你一直都住在房子里，我想都不敢想。到了冬天，他们只叫我和螺丝刀挤在一块睡，在一个狭小的工具房。”
“我是有过一个阁楼，阳光能穿过破洞直接照到我脸上那种。”
“……好吧，你赢了。”他沉默一会儿道：“我认为我探索到一个真正的答案。”
他经历过乌云满天的日子，在电闪雷鸣下恍惚度日。但今天，就犹如在无知觉的梦境被唤醒，修复了破碎的心灵。看看脚下的城市，每一处闪烁的招牌，汽车的鸣笛声，熙熙攘攘的人潮，原来察觉事物的存在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你在说什么呢？答案是什么意思？”她疑惑道。
“我有过带着恐惧从梦中惊醒，但我现在不再害怕了。”
她微笑起来，认真地看着他。可能她猜到接下来自己会听到什么话了。
他回过头，“因为我遇到了你，你让我想起安定是什么感觉。”
她慢慢走了过去身子靠的很近，两个大眼睛像是闪着星星。“我感觉和你一样。”她温柔道。
“不管我之前有什么事情，就在今天到此为止。”他的手掌感受她冰丝一般的秀发，“你就是我全新的开始。”
尽管得不到所有人的原谅，但把以前所作的罪恶化作火光，燃烧殆尽吧。这是告别以前的自己的最好时刻，相爱的女人，温暖的房子，还有饱腹的钞票，这就是他一直在世界里寻找的。
“真啰嗦！”她扶着身前的胸膛，踮起脚尖，那玫瑰般的嘴唇直接就吻上他的唇。
他有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但随后也细细体会这种奇妙感觉。
而此时这边，两人身后不远处正站在一个身形瘦小的黝黑小男孩，他的眼神散发出经商的精光。“姐姐！你们可能需要这个。”
突兀的声音并没有让两人在美妙里抽离出来，谁会去管楼顶出现什么人呢。只是想不到小男孩不想放过任何一次发财机会，他拿着一盒避孕套在两人身旁扬了扬，似乎是要让它更引人注目一点。
有些人无法被人注视着进行亲热，这会感觉私生活被窥探，浑身上下不对劲了。
他终于对男孩开口问：“没看见哥哥和姐姐在忙吗。你要做什么？想要零钱吗？”
小乔道：“他是隔壁栋的。弟弟，怎么没看见小黑呢？”
“我不想要零钱，也不是带它上来洗澡的，”男孩说：“爸爸告诉我不会再给小黑买狗粮，叫我自己想办法。”
“那有想到什么好点子吗？”小乔问。她下一秒就看见男孩手里抓的东西了，脸唰一下红了。虽然她敢于主动献吻，表达爱意，但这可不代表能够接受直接的性暗示。
“我卖这个，”男孩把套子举高高，生怕姐姐看不见，“质量可靠的，它只需要一盒烟的价钱。”
只要一包烟的钱。这不像是一个孩子会说出来的话。他开玩笑道：“你这么小就学会抽烟啦？”
“爸爸教我这么说的。哥哥你买一盒吧，买吧。”
“行行，为了不让你家狗饿死，我就多付你一点儿吧。”他掏出仅剩不多的零钱就塞到男孩手中。
“谢谢哥哥。”男孩哼着小曲跑着跳，没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中。
她见他手中的避孕套，精致的脸蛋浮现出一丝紧张，“一……一整盒？！”就连说话都结巴了。
这一夜彻底无眠，纵情浪漫的每分每秒，都充斥着疯狂的浪花，一次次甜蜜冲击使对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能看见小窗户散着昏黄的灯，里边常响起桌椅移动，和打碎玻璃的声音……
有人说“爱情，是两个灵魂，一个肉体。”事实确实如此，性是爱情的一部分，情侣表达诚挚爱意一个简单直接的方式。赤裸相对，身心交流，在进一步了解对方的过程中巩固感情，之后迷醉在彼此的小天地里。
他能一直幸福平静地生活下去吗？……有些人“血里有风”，出世就注定漂泊，这种感觉和退伍老兵是不一样的，他不能说击退敌军，打败敌人，然后就返回老家干着卖木材的行当。他有一丝不安分的躁动，是由成长环境形成，深深扎在骨肉之中的。
与此同时，在这个凌晨的新宿区之城，从库房摔门而出的炮仗，此刻正身处自由港口的一个老旧瞭望塔旁边。他脚下的岩石长满了青苔，海风将他外套吹得哗哗作响。只看海面有几艘离去的船，那些船无一例外，全都站满了身披防弹衣，手持热武器的军火分子。二宫王允管辖的这片区域，此时人员十分稀缺，包括她本人，几乎全部乘船而去。现在，就是潜入的大好时机。
…………
清晨，从梦中醒来，开始全新的一天。今天和以往的每天都不一样，他不会再深陷孤寂漫漫的长夜，因为床的另一边有沉溺的温度。
静静看她酣睡的容貌，忆起凌晨让彼此沉沦的深吻，他终止不忍离去。
他的心，已被那蜂蜜般润滑的嘴唇叼走了，但今早的梦境却让他大脑好像断了线，老邢在劫难逃，而他却享受鱼水之欢。想到这些，不禁想要回头，可是身子却无法动弹，因为这边是他的生命之光，欲念之魂。他不太愿承担与灵魂伴侣永久分别的风险，其次，老邢的下落他无从得知，心有余而力不足。
忽然这时，她慵懒地翻过身子，用芊芊手臂环抱住身旁的他。气氛就像融化的糖果，连空气也是甜的。
他吻一下她洁白的额头，然后宠在自己的怀里，就像疼爱一只小猫一样。这种恬静的时间过得很快，手机的新闻播报闹钟响了起来。
“在想什么？”她依偎在可靠的胸膛，抬起清澈的双眸。
“不知道。”他回道。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肯定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了？”她又问。
“我的手麻木了。”
“不，有别的事，你看起来心不在焉。”
“还有我的脚，我在忍尿。”
“我想知道其他的。”她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婚戒，一副很是不解的样子。
“好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也是，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她闻言，撑起了半边身子，望向他的眼神里露出丝丝春意，“我很清楚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爱上你了，深深地爱上你了。你心里会只有我一个人吗？”
很显然，面对那枚婚戒，她不免担心自己最终会成为一个受人唾弃的小三，此时说出最后那句话明显带着自我保护的试探意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良久，他问道：“宝贝，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听到这里，她神情明显骤然落寞，可好像不想被察觉，随即就转为甜甜的微笑。“活在当下咯！”她说完便起了身，给曼妙的身姿披上一件丝质家居服。看起来很像是遇到不愿面对的问题一样，赶紧逃开。“你想吃点什么，鸡蛋，豆浆，还是我下楼买点补品？”她问。
“补品？你真幽默。我得先去洗把脸。”
…………
不太大的卫生间里，水流汩汩从银光灿灿的水龙头里跑出来。他双手不断把水捧起送到自己脸上，直到瞧见右手食指上关节快要退去的老茧。
茧是皮肤经常受外部摩擦而形成的，修表匠会因为装表把，所以食指这个部位的皮肤就厚一点。
应该在他这里也能算是工作导致的吧，他是因为拿枪才形成的茧，有多次在室内靶场不断扣动扳机的经历。
他抬起了头，镜子里的他，眼瞳依旧明亮有神，脸部还是菱角分明。整体的锐气一点没少，气势非常旺盛，有种一往无前的气概。
不能说他亲身见过，听过或做过所有事情，但就成长时期经多了世间百态风风雨雨的洗礼，他的心智和思想比他看起来的样子要成熟理性得多。所以对事件，生活中所发生的事情有更加透彻的理解，通过观察和分析后，就会得出一个结论。先不管结论对与错，总之这种思想进程不失为阅历丰富的体现。
他早就过了发无意义脾气的年纪了，但是很快接下来遇到的奇怪之事，并且忆起对乔安娜不明白的点加以分析，发现她身上藏有一个大秘密。这女人想把别人蒙在鼓里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