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半个时辰,丹水的天就亮了,但在丹水南城的失火房宅之,郡中长史姜诚、法曹李渠与丹水令已经熬了一晚。而厅堂内,仵作正在检查尸体。
昨日失火的是外院,内堂的房子只是屋檐处有被火烧到,所以尸身得以保存。还好昨日救火及时,否则恐怕也是难逃化为飞灰的命运。
“此间死者诸位是知晓的,姓张名俅,字逸少,是郡府的主记。”仵作查验着伤口,缓缓说道。
“死者高约六尺二寸,年约四旬。死因是心脏暴裂,七窍流血而亡,时辰大概在昨日亥正左右。”仵作轻轻翻探死者的衣物。
“左肩有抓痕,乃生前所伤。”查探完外伤,这仵作又从身后一个小木箱子中取出一张符纸,烧了化在水中,然后又涂在一块晶石上。
通过这晶石查看这尸身,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通过气海以及经络的情况来看,死者生前应当是施展过五行属火的剑法。但最后似乎被幻术迷惑,震断了经脉。”
“经过巡查,在这三户人家的宅子中,都没有发现异常气息或足迹,也没有异物残留。”
“情况似乎有些棘手......敢问姜长史,不知郡丞和玄门司的人何在?出了如此大事,我一个丹水令怕是做不了主啊。”丹水令姓何,有些难为情地问道。
“哼,郡丞?那徐郡丞八成还在他小妾身上躺着呢。”长史姜诚很是不屑地说道。
“何县令请放心,我已经差人去通知了,应该在来的路上。”李渠见气氛不佳,温声回道。
世间诸国,无论是哪个国家中,修行者都是极其重要的人群阶层,涉及一名修行者的事都需极其注意。有专门的律法来对修行者来管理修行者的事务。例如若是修行者之间出现谋杀,如果处置不当,很有可能对世俗造成重大损失,所以各国都十分注重。
不多时,郡丞徐疆(字远山)与玄门司的人都到了。为首的郡丞挺着大肚子,身着绿色官服,一双和气的小眼睛看着众人。而身后的那位玄门司徐巡检则是一副消瘦的模样。
“不好意思,各位同僚,昨日公文处理得晚了些,加上年纪大了,起来颇有些费力。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丹水令恭敬地回道:“禀郡丞,昨日城中走水,灭火后我们发现死了三户人家,共八人。其中两户中各有一人是修行者。一人是云门山的弟子,姓何。还有一人......是主记张俅.....”
“怎么是他?”徐郡丞颇有些意外,心中暗道:这可有些不好办了,死了个修行者,还是官身......原本郡守高骈奉了王命离郡押送要犯,月内由郡丞主持郡内。若是此时出了事,出了差错都会是他自己担着。况且丹水郡近来的情况还关乎着一件大事,这时候可乱不得。
“张俅之子张远据推断,死前是中了幻术,自挖了双眼......其前额中了一记印掌,之后因失血过多而亡。张家女婢遭大力扼颈,窒息而死,后遭分尸吞食,有可能是张远所为......”
“而云门山的何姓弟子,据推断也是遭了幻术,但不同的是身上并无外伤,查探后却发现死因是失血过多而亡,我等也是不知.......”丹水令正向郡丞禀报,突然见郡丞挥手打断了他。
“何人所为?”
“长史与法曹李渠昨日灭火时,在火场遇见一妖童,根据判断,应当与昨日午间闯东城门的是同一妖。至于这妖童的情况,还烦劳长史与长策告与大家。”
“那妖似人,孩童模样,高约四尺,耳似猫。妖法看似应当是五行属木,且擅用幻术,体术较差。”长史讲了昨日那妖物的大致情况。
“回禀郡丞,昨晚我与长史见到火光,前来救火,之后在现场看见了那妖童鬼祟模样,便打算出手将它擒下。”说道这里,李渠自嘲一笑。
“没想到这妖童颇有手段,木系的妖法虽说杀伤力不大,但变化多端。尤其是这妖的幻术,我与长史中招前都未发现前兆,事后也不知这妖童是通过什么媒介来施展幻术。”
众人心中颇为惊讶,传闻姜诚长史与李渠已经是意游上境修为,交手片刻便中了幻术,可见这妖童道行不浅。
世间的幻术大部分可以分为两种方式,一是凭靠媒介通过五感:形、声、闻、味、触这五种感官来使对方陷入幻。另一种是通过血液毛发,但此类幻术通常需要复杂的仪式媒介才能施展,不利于仓促应战。除此之外还有少数秘术手法诡秘,常人不知其秘。
“妖物不除,丹水不宁。当前之急,是尽快捉拿这妖童。姜长史可有什么见解?”郡丞问道。
“这妖童手段诡奇,擅用幻术。我认为意游境的修行者已经很难擒住这妖怪,如今郡守不在,还是请范老先生出手罢。同时,应迅速启动法阵封锁城池,防止妖物隐匿逃遁。”姜诚道。
“姜长史言重了罢......”郡丞明言反对。
他又接着说道:“依我看来还不必封城,一只妖孽而已,范夫子他老人家定会手到擒来。同时,我们要严格封锁消息,切不能让此事泄露出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修行者斗法所致的意外。”
“郡丞如此安排是为何?”长史问道。
“长史请听我一言。本来昨天因为妖童闯城,丹水郡城中的百姓已是惶恐纷纷,如果这事情泄露了,丹水恐怕就乱了,若是封城,到时候造成的损失会是巨大的。城中乱了还好说,就怕南疆群山中的那些蛮将会趁机出来作乱,所以我认为还是暗中把事情办了便好。”
他看了一眼在场众人,又道:“刚才说的是公,现在再来说说私。你们也知,朝廷惯例监御史五年一巡,查四方不平事。今年年初,朝廷的就任命了各路的监御史,估计没两个月就会到咱们这里了,诸位不想此时出事吧。若是处理得不及时、捂不住,到时候考绩评定就是个下中......”
姜长史道:“此事还是不妥,一事归一事。蛮将来了,由我处理。可如果不及时公示封城,恐怕还会出事。”
“郡丞,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望您三思。”李渠也施礼道。
“长策,你只是郡城法曹,让你旁听是看在范夫子的面子上。这事情还轮不到你考虑,照做就是。难道夫子没告诉过你为官应听令行事么?”
“长策愚钝,只知道为官者的一言一行都关乎民生,不能不慎重。”李渠答道。
“长策你还年轻,很多事情想得不够周全。”郡丞饮了口茶。
“这事情在我的权属之内,就这么定了。今日起,劳烦长史与长策率领城中巡卫与郡兵捉捕妖童。稍后我去郡学,去拜访范夫子。你们即使有意见也要等郡守回来再说。”说完吩咐了其他些事情,便与玄门司的人打道回府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丹水令颇有些无奈。
“哼,徐巡检一言不发,估计两人早就商量好了,才会如此默契。可是这件事秘而不发,也不知是福是祸。”姜长史说道。
“罢了,不谈这个了。长策你觉得这妖童会在城中何处?”
李渠也没有头绪,这妖童的来历、属性的信息所知还是太少,实在无法判断。
这时,门外来了一人,对他们行礼问好。
“秋池见过长史、令君及师兄......原来师兄你也在。”正是李渠的同门师弟楚山(字秋池)。
几人寒暄片刻,李渠问师弟楚山,对案发现场和昨日闯城门的妖童的看法。
“根据师兄的描述,的确与昨日闯东城的是同一只妖童。但看了看现场,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楚山想了想。
“你怀疑这几人的死因另有蹊跷?”丹水令问道。
“当时从那妖童身上感受不到杀气,反而气息很是亲切。而现场虽没有遗留气息,但杀意却是十足。”
“判断还是过于主断,岂会那么巧合。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妖,在丹水这地带,善用幻术的能有几个?既然郡丞下令,那就先按他说的办吧。可如今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如何搜捕?”丹水令问道。
李渠想起了一个人......“这件事.....有个人能帮我们。”
“谁?”
“丹水马帮的柒叔,不如我去将人请过来?”李渠说道。
姜长史颔首:“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稍后我也去组织下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