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罪刹收徒允许后，双儿非常好奇他的底细，也想知道师门之宗，便开始慢慢套问其中。
“掌柜，我已经算是你的徒儿，且说说，师祖是何人？他又在何处？他能教出掌柜与韵粥小师傅这样的高手，一定十分厉害。”
发问之人，根本不知罪刹的师父已经失踪多年，恰恰师父的失踪，一直是罪刹最不愿意重提之事。
但见掌柜忽然不笑了，神情变得黯然失魂，其脚底下更是开始渗出微妙的气息，如同风暴爆发前的一阵柔风，堤坝决堤前的最后一响裂声。
现场气氛有些微妙，静中带躁。
无伤瞬间感觉不妙，自己可是见识过罪刹情绪波动的后果，万一掌柜发起飙来，自己与范姑娘恐怕会免不了一顿修理……
他伤连忙放下手上的碗筷，抱拳低头赔礼，为双儿打圆场：
“师妹她只是好奇问问，毕竟她并不知师祖之事，更没刻意冒犯之意。请掌柜，冷静冷静。”
师妹？
范无双一听无伤称呼自己为‘师妹’，再加上见他没有继续喂饭的意思，立即就不乐意，反驳道：
“我可不是你的师妹，我先拜韵粥小师傅为师，再转入掌柜门下。按时间，按顺序，我算是你的师姐，你可别乱占我的便宜，哼！”
师姐？！
这手下败将，竟在无理取闹。
无伤瞥了双儿一眼，自己也被说急，连忙评理道：
“我可比你大3岁，你武艺又不如我，况且范姑娘是否曾经师从大师伯，还有待考证。”
“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有种你放了我，你我在外面再一决高下，敢吗？”双儿气得脸色有些泛红。
“只要掌柜下令，我就放了你，你要再打一场，我便再赢你一场。”
“来呀，愣住干嘛？快放了我，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双儿与无伤的斗嘴越吵越激烈，间接惊动了魔怔的罪刹。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吵闹声，掌柜从无尽的愧疚深渊中被拉了回现实。
看着高强度互动的两人，罪刹心中一怔，思绪飘忆至从前，仿佛置身回当初无极派的不世宫——
以前，师姐们也是经常这样斗嘴的，有时说急了还会动手打斗。
一旦师父发现她们撒野，便会人手一个重锤，事后，师父又会给她们送上一些小玩意，哄她们开心。
还有……
这一切都好怀念。
虽然师父暂时不知所踪，但他传道受业之影，依然存留在无极七斗之中。
也许，这就是大师姐赠书予双儿的缘故吧。
渐渐，罪刹释怀许多。
他望着那本《无极秘语目录》，其视线不由转移至两位斗嘴的憨徒，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正如当初那位带着七只化骨龙的‘羞萝’剑圣。
想到此处，罪刹惬意地笑了，深厚的真气随之消散。
两位小徒察觉到异样，吵闹戛然而止，继而双双望向掌柜。
只见他踱步于房中，其身后羽扇显得迥然不同。
“在西北之地，有座与「盘兽高原林」相近的入云高山，名曰无界山。你们的师祖，也就是我的师父，在此山中创派，定名为‘无极’。
何谓无极，乃为无边、无源、无求、无终，所及之处，不能意定，其臻之妙，尽化虚无。”
罪刹顿了顿，拿出背后羽扇，颇有几分第一代茂利掌柜的味道。
“无极派乃隐世派别，人丁并不兴旺，师父座下仅七位弟子，论人数规模，远不及江湖上的各门各派。
因此，江湖上几乎无人得知无极派的底细，唯有大门派的掌门以及门属高层，才会有资格知晓我大无极的存在。”
说到此处，罪刹越说越自信，负手而立，等待着两位憨徒的提问。
果不其然，双儿率先发问道：
“这是为什么呢？莫非是师祖有意为之？还有，无极派与其他大门派相比，实力又如何？”
罪刹也是一笑，开始述说着自己门派的威风事迹：
“江湖上，纵有各门各派，但门派之中，亦分正邪。西北之地，多为邪派外教之处，其派中弟子经常会入村进乡，强行收纳贡品。
当时，我的师姐们不满十岁，恰好，她们下山进村，在附近做起买卖，于是便与这帮欺善怕恶之徒闹了矛盾。
自然，凶徒是被打退了，可邪派中的高手开始疯狂上无界山找茬，但他们远不是师姐们的对手。
结果，事情越闹越大，邪派的掌门再也坐不住，亲自上门讨个说法。
可惜呀，堂堂一派之长，邪派的掌门，竟然在我大师姐底下撑不过一回。
一时间，‘童女技压一派之宗’的一消息传到各门各派的掌门耳中。
从此，无论正邪，那些掌门都有意无意地上无界山讨教，害得我师父被迫营业，只好露几手让他们知道无极派的实力。
事端后，这些被我大无极所击败的掌门，为了保存自己门派的声誉，就不谋而合地封锁无极派的信息，仅让自己的入室传宗弟子知晓这事实。
但有一点，你俩可能想象不到。
这些所谓的掌门在败于我师父之后，似乎十分佩服师父的为人，他们会一个人偷偷地带些礼品酒肉与奇珍异品，趁着夜深人静，来找我师父讨论武学。
更甚者，还出现过几位掌门同时夜闯无界山的情况。”
哪曾听过这样的惊人趣闻，双儿直呼无极派的厉害，叫嚷着让罪刹继续述说自己宗门的事迹。
可无伤却抓住别的重点，不解地问道：
“掌柜，为何师伯们会下山去做买卖？虽然师伯们都武艺了得，可她们都是女流之辈，而且年纪尚小，师祖就不怕她们会被坏人教唆行恶吗？还有，为什么当时掌柜就不用下山去做买卖呢？”
这一连三问，直接触动罪刹对师姐们不满的情绪。
不知掌柜从哪里摸出一根卷烟，叼在了嘴边，接着打了一个响指，这卷烟便愤然点着。
片刻后，他默默摘下墨镜，啜了一口烟，尽显鄙夷之情，其心中多年前的委屈随着吐槽，比烟雾还先吐露出来：
“呵，坏人教唆她们行恶？不，你俩不了解我师姐们的为人。”
呼~
掌柜吐出一口烟，稳了稳情绪，又道：
“本来下山做买卖之事，一直都是师父与我两人包办的。
可有一次，师父在山下村落里买回来一套精致的女童服饰，师姐们为了争夺这套衣服，互相打了好几场恶斗。结果不出所料，是韵粥技高一筹，抢得了这套衣服。
此事之后，师姐们就对下山做买卖的事宜格外的执着。
别看你俩的师伯们如今正义凛然、满口仁义道德，她们小时候可是野得很！
见下山可以买到漂亮的衣裳，她们忽然沆瀣一气，一直向师父嘟囔着，让她们一同负责下山做买卖之事，师父不堪她们的软磨硬泡，只好应允。
从此之后，大部分下山做买卖之事便由师姐们负责，这也是变相让我开始倒霉。
在无极派之中，我可是管钱财之人，她们每次下山做买卖之前，便会合力从我这里抢走预算之外的钱财，还凭借着自己的辈分来威胁我。
而我当时又不太敢得罪她们，只好替她们扛下这大锅。
她们口头上说，是为了减轻我俩师徒的工作量才主动请缨，但事实上，她们暗地里都是奔着漂亮的布料与首饰而下山。
后来，事情败露后，师父竟然莫名地偏袒她们，却吩咐我处理好无极派中收支平衡的问题。
因此，我才与经商扯上了关系。
说到这儿，我要重点批评二师姐戎茸，这个金刚莽夫，真是气煞我也！
她老是从师父那儿偷来一些珍贵的铁质素材，用来锻造一些危险且不起眼的兵器。
锻造出来自己用还好，可她偏偏离谱地将这些兵器贱卖给流民，以换取各地流民的特色美酒，弄得我总是要花大价钱回收这些兵器，为她擦屁股。
还有，三师姐......”
巴拉巴拉一顿吐槽，罪刹掐熄了卷烟，将各位师姐的缺点都数落一遍。
无伤与双儿越听越替罪刹无奈，也认识到，所谓的无极七斗，除了武学高超以外，还全都是性情怪异之人。
突然，也许是梁静茹给了无伤的勇气，他分析着罪刹的话，不由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照掌柜所述，恐怕师伯们的实力稍在掌柜之上，不然，依掌柜的性情，哪肯愿意妥协师伯们的无礼？”
我顶你个肺！
罪刹一听，怒了，反手就是给无伤一锤，继而冲其脸，咆哮道：
“你这小粉葛吊本事没有，吊话一大推，你可曾听过‘雷蒂，法斯’？她们都是我师姐，辈分的确比我高，又是女的，我岂能与她们一般见识？
无极七斗之中，的确是我实力最强，不然，你以为我这个代掌门兼茂利掌柜是白当的呀？”
“掌柜说得是。”无伤如常揉搓后脑勺，下意识躲到双儿身后的房柱。
双儿见状，为了从掌柜口中套问出更多关于无极派的秘密，见时机成熟，就故意诱说道：
“掌柜，别跟师弟一般见识。不过，话说回来，掌柜能以最小的辈份夺得无极派代掌门一职，那肯定有着过硬的教学本领，不然，以韵粥小师傅的性格，哪肯拱手相让这殊荣呢？”
话间，无伤虽然想反驳双儿对自己的称呼，但他顿时如开窍那般，效仿罪刹对待师姐的态度，转而附和着双儿的话：
“其实……我也相信掌柜是实力最强的，之前那些都是梦话，请掌柜不要见怪。大师伯纵然厉害，但师祖却一直信赖着掌柜，可见掌柜的实力早已鹤立鸡群。”
罪刹听后，鄙夷一笑，但内心还是乐呵乐呵。
你们两个怕不是在套路我吧。
不过，也罢。
谁叫我收了你俩做弟子呢。
他长舒一气，重新坐回座位，将茶杯盖稍稍移上杯口。
“嗯？还愣着干嘛？”
但见掌柜这般举动，无伤这憨徒就屁颠屁颠地开始为其续茶，静听他后续的武学讲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