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文华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御子京和周尘兮,眼中陡然闪过一道寒芒。
真是冤家路窄啊……
有时候,你真的不能不服老祖宗创造词语的智慧。就他妈跟预言一样,指不定哪一天就让你把词语中的窘况给遇上了。周尘兮和御子京现在心里跟哔了狗一样,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个瘟神。
与之相反的,夜红楼里的女孩却全都挤了出来,在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朝汤文挥动手里的手帕。
汤文华素来一掷千金,加上其军部的背景,也难怪能拥有如此高的人气了。
“哇,是汤家堡的二公子呢!”
“真的诶!哇,好帅啊!”
“汤公子!汤公子!看这里!人家等你很久了呢!”
汤文华却是视而不见,只见他径直走到楼船下方,抬头凝视着琴音小姐放下的卷轴,沉吟片刻,忽然对左右护卫道:“取琴来!”
两个护卫喏下,在夜红楼的老鸨那借了一口古琴,随后便在码头旁的亭子里搭了台面,还顺带点了一支安神的紫檀香。
汤文华向楼船上的琴音小姐拱了拱手,说:“在下汤文华,素闻琴音小姐有夔州第一才女之称,仰慕已久,今日特来拜会。见小姐摆下一页题,一时技痒,请允许在下为小姐弹上一曲,愿此琴音能为小姐所赏。”
言毕,汤文华便在亭子里坐下,双手按于古琴之上,轻轻弹奏起来。
周尘兮以前听的都是流行音乐,偶尔听一听泽野弘之的交响乐,对于古琴可谓一窍不通。但凭借对音乐共性的理解,周尘兮还是可以断定汤文华的古琴水平相当一般,反正不好听。最多也就比周围这帮只会嗷嗷叫的纨绔子弟好了那么一丢丢。
但周围这群公子的反应却极为有趣。
“汤公子这曲《良宵引》真是绝了!不仅音准,而且琴声间饱含绵绵情谊!由此可见,汤公子对琴音小姐的仰慕之心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令人敬佩不已。”
“琴音之中思琴音,这题解得妙啊!”
一曲作罢,周遭趋炎附势之徒,立即上前恭维起来。
听着这些人的夸赞,汤文华整个人都有些飘起来。不过,为了表现出自己作为贵族的成熟与气质,汤文华是不会把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的。
他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在拍马屁,只不过总不能自己弹完曲子之后,自己说自己牛逼吧,这样显得很二。所以有的时候,真的就需要有这种狗腿子跳出来拍马屁,这样才能在自己需要得到别人关注的时候,恰到好处地装一波好逼。
汤文华很是得意,命人将古琴归还,接着走到楼船下,再次向琴音小姐拱了拱手,问:“不知琴音小姐对在下的琴音可否满意呢?”
琴音小姐倚着栏杆,望着远处湖面,神态妩媚,却不发一言。
汤文华以为自己刚刚说的她没听到,便又重复了一遍,“不知琴音小姐对在下的琴音可否满意?”
琴音仍是面无表情,好一会才转过头,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颜色。
丫鬟会意,走到栏杆前,却不是对汤文华说,而是对楼船下的其他公子说:“可还有要答题的人?若是没了,我家小姐便要回房歇息了。”
这般回复真的可以说一点面子都没给汤文华留,不过琴音小姐向来是这般作风,毕竟她的题,从未有人能解。
而且眼下的青楼市场,稍微有些姿色的姑娘都爱玩神秘玩暧昧,如此这般,才能将名利、眼球尽皆纳入自己的荷囊,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偏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声。
“我家少爷能解!”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尘兮。
周尘兮其实并不想出这个风头,只是他们两人站在楼船下等了一个时辰,都不见有女孩招呼他们,连船都上不了,又如何能见到琴音小姐呢?既然此题是琴音小姐所出,只要解了,那么一晚上都不会有人打扰他们,想做什么……不是,想问什么,都没问题了。这是天赐良机,不解对不起老天爷。
当然,周尘兮也确实是看汤文华不过,明明没啥本事还非要装逼,关键是还总跟他们作对,这样的人不踩一下,简直于心不忍。
周尘兮轻快地跳到前方,特地站到汤文华旁边,学着汤文华的样子与口气,拱拱手道:“我家少爷素闻琴音小姐有夔州第一才女之称,仰慕已久,今日特来拜会。见小姐摆下一页题,一时技痒,请允许我家少爷为小姐作一段赋文,愿此赋能为小姐所赏。”
这话说的俏皮无比,竟把面无表情的琴音小姐逗得噗嗤一笑。
楼船下众人闻此动人笑声皆深深陶醉,然而却有几个汤文华的死忠,用肮脏的鼻孔,发出了几道满是不屑的声音。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御府庶出的大少爷吗?初级猎人当几年了?连赋魂都没赋过还学人家作赋?要不要我找个团队带你一下啊?去狩猎个小白兔什么的兽魂给你赋一下,很适合你呢!”
“听说他最近已经被御府赶出门了,呵呵,真是个垃圾。”
“就这样的人还敢和汤公子打麒麟擂,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御府作为炉铁城最有名望的家族,府里发生的任何事基本都会成为外界的话题。因此御子京背着行李离开御府,这事一发生便已传得沸沸扬扬,差点没把城里这些公子哥笑掉牙!庶出的垃圾就是垃圾,再怎么样也改不掉他母亲骨子里的卑贱!
周尘兮环顾四周,将这些站在人群里冷笑的脸庞全部记在了心里。
他已经和御子京结拜为兄弟,侮辱御子京就是在侮辱他。
诚然,现在的他还没办法让这些人付出代价,但这不代表未来不可以。
燕儿姐姐说过,在你弱小的时候,你的身边都是坏人。要想活下去,有时候不得不忍。但等到他们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这些代价,眼前这些人,迟早都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