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开阳在魔环星父母家里住了三天后,基本搞清楚了以下几件事:
第一,这个家里只有他这一个“孩子”。父母相对来说年纪很大,而且似曾有过很多其他子女(五个以上),但是都死了,死因尚不明确,赵开阳并不敢轻易开口问。这里的人,论相貌与大夏国是高度相似,除了平均身高高了至少十几公分,其他外观上没有区别:也有双手双脚,鼻子也在脸中央,下面是嘴,上面是眼睛眉毛。
第二,这是一个物质非常贫乏的世界,村里人都在挨饿,住的房子都会漏雨,穿的衣服都很破烂,没有见过任何交通工具。只有他父亲有一辆独轮手推车,如果这也算车的话。
第三,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个世界的植物生长繁茂,动植物数量和种类都极多。但村人只有非常简陋的工具,采集或狩猎都非常困难,很多动物都比人类厉害得多。因此远离人类社会去山林采集,是只有专业人士才办到的事。
第四,这个星球的一天要比老家的一天长好几个小时,具体多少暂时无从得知,只感觉每一天都很漫长。
第五,除了第一天吃到了某种动物内脏,接下来的三天吃的全是那种“番薯”。
作为一个来自物质极大丰富的世界,并且还算是其中舒适阶层的人,没有肉吃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这三天里,不仅吃得很差,而且干的活很多。赵开阳的主要工作是捡柴,要走很远的路,在没人的地方,偷偷用工兵铲劈下一些树枝带回去。为什么要偷偷?因为按照秦桂花的说法,这样的宝贝比李樵夫家的金色斧头还要好用,傻子可别被人抢了去。至于何卫土,在第二天就又出门了,按计划去给“吴山大人”进贡。吃不饱又干重体力活,赵开阳深感筋疲力尽。
终于在第四天,因为吃不惯食物饿得头昏眼花的赵开阳决定尝试自己能不能去捉两只昆虫吃。不需要很多,只要之前看见过的“蜜蜂”,有个一只两只也就足够填饱肚子。虽然不知道口感如何,好歹也是肉。
但这真的是徒劳的。虽然这种蜜蜂块头变大,行动变得迟钝,但它同样改变了习性。不仅平时飞得很高,而且通常都成群结队出现,攻击性极强,人蛰一下基本上要躺个几天。所以上一次赵开阳见到蜜蜂单独低飞,其实只是狗屎运。除了折腾了一下午使得肚子更空更饿之外,赵开阳什么也没有抓到。
他也偷偷把背包空间的事展示给秦桂花看,但是秦桂花看了却只是小小地高兴了一下。由于语言不通,赵开阳以为可以利用这个背包来运东西赚钱改善饮食的希望,看来是办不到的。
在村里人,尤其是他秦桂花看来。本村的傻子简直已经脱胎换骨,做事有模有样,而且也开始张嘴说话。这几天除了担心赵开阳吃不好,其他时候秦桂花都是喜笑颜开的。
但对于赵开阳来说,最初几天的新鲜过去之后,孤独感铺天盖地而来。每逢日深人静,赵开阳就非常,非常,非常地思念自己在大夏国的妻儿老小。但是按照一般小说里通常的规律,即使穿越者能够回去,肯定也是“满级”以后,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才能够拿到车票。这才刚刚开局,哪有那么轻松就能回家的道理。赵开阳自己想想都不相信,但是又无从入手,不知道如何才能改变自己的生活处境。难道这辈子只能砍柴度日了?
同样艰难的还有学习当地语言。几天下来,赵开阳其实已经掌握了几百个当地发音的词汇,如果当年学英语有这么高的效率,他简直可以去当职业翻译官了。但当地语言虽然跟汉语一样,都是一个个单音节发音拼凑词语,但却存在六种不同声调代表不同的含义。这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这天秦桂花又差遣赵开阳出去砍柴,赵开阳连比划带说道:“我们家里的柴足够了啊,我前几天砍回来很多呢!”
秦桂花却道:“不要偷懒!你带回来的柴,多下来的我都送给东头的王婶了,她家没男人,总得帮忙吧,你以前多得她照顾。”
赵开阳心想,我这过得什么日子啊,自己家尚且温饱不够,还要去帮这帮那。话虽如此,念在秦桂花毕竟是慈爱的,赵开阳不情不愿地背起背包。
“我真的受不了了!”赵开阳心里这样想着。
虽然听说没有一种叫做“介绍信”的东西,普通人不可以离开自己的村庄,否则就会被一种叫做“巡视员”的人抓起来,后果非常严重。但是,长期这样衣食匮乏,身体劳累又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一个人又能坚持多久呢?
赵开阳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崩溃了,但是回头看看秦桂花。秦桂花终日在田间操劳,劳动强度比他大很多,但凡有一点吃的东西,都先紧着他吃。原来在大夏国的母亲最多也不过如此,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挪到树林中,来到前几日伐倒的一颗大树前,继续设法将其砍成一块一块,装进背包。这背包几乎可说是无穷大,无论投入多少木材都不占地方,也不占重量。如果放在老家,几乎可以说是神器了。但是最近几日听村里的达人说,外面的“大人”、“战士”每个人都能随身携带大量的物资,就连很多“公人”都有能携带物资的器具在外面办事。想来这个东西也并非十分罕见,未必就当个宝。但反过来说,如果真是个宝倒又很烦,自己一穷二白,身材矮小(相对这里的普通成年人),未必能护得住宝贝,随便来个瘪三就能抢走。
“唉!”赵开阳心中焦虑烦闷,随便剁了几下就累了。打开水壶,却不见水出来,想必是这几天喝水喝光了。
轻车熟路地走到一条小溪边,溪水仍然在潺潺流淌,清澈见底。赵开阳心中一动。
“这是不科学的。”赵开阳心道。“这水在水壶里面不占重量,如果我能在低处装大量水在壶里,然后移动到高处让水流淌出来,这就意味着里面的水平白无故获得了大量的势能,这可以用来发电。然后我又可以继续从低处装水到高处释放。”
“这就意味着能量可以被创造。”
“反过来做,就意味着能量可以被消灭。”
“这样的宇宙真的可以存在吗?连能量都不能守恒?”
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理工科中年人,这个问题是不可想象的。能量可以被创造,就意味着只要设计一个能持续创造能量的机器,就能创造能量,继而创造物质。或者反过来,消灭能量,消灭物质。
“不可能是这样的。”能量不守恒的宇宙,意味着人人,甚至任何机器都可以创造或者毁灭宇宙。
但是这几天遇到的不科学的事情太多,赵开阳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把水壶按进水里,只见清澈的溪水就那样流进壶中。
“除非会引起其他变化,某种不易察觉的物理变化。”赵开阳想。
正迟疑间,浅浅水底的几缕金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随手一捞,双眼盯着手中之物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几遍,脑中闪过某种大夏国也有的物件,顿时大惊失色,竟然好像是一整块天然黄金,入手沉重,泛着金色光芒。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在水底接二连三地捡起好几块黄金,又有几块颜色银白,同样沉重的天然金属:铂金!
“不会吧……”赵开阳道,“这科学吗?”
但是他又自我回答:“这跟科学有什么关系?河里有金子,又不违反任何科学定理。”
正好带着背包,他捞一块黄金,又捞一块铂金,两手忙个不停,真是太过瘾了。
仅仅是一条两米宽的小溪,十米内的河道,赵开阳仅凭肉眼和双手,十几分钟就至少捡到几百块半斤以上的黄金铂金,统统扔进背包。那些细碎的金沙则根本不予理睬。
“哇!天哪!”当赵开阳直起身来,目光及远,只见不远河湾处露出的整片沙滩上光芒四射。显然,靠他的双手,光是大块天然黄金铂金,没有十天半个月那是捡不完的。整条河道里的黄金,更是不计其数,难以估量。
黄金铂金的刺激让赵开阳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但是狂捡了六个小时金块后,赵开阳终究还是累了。随着肾上腺素的退去,之前几天又累又饿的疲惫仿佛一起袭来,让他简直迈不动腿。这副样子继续砍柴是绝不可能的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捡了有多少,但随便一估计,至少也有几吨。
“一克黄金的市价最少三百块,一吨就是三个亿。”
想到背包里有价值以亿计的黄金,赵开阳简直要乐疯了,回家的路都走得轻快许多。
但是到了早上要回家睡觉的时候……
“什么!你没有砍柴,就捡了这些烂石头?”赵开阳的秦桂花听完他的解释简直要气疯了,“这种石头一文不值,我
挖地的时候一锄头下去能挖出来三块,还得费力往出扔。你捡这个回来干什么,你这傻子,我养你真是干什么用?养头猪都比你听话有用……。”
一顿疯狂的谩骂攻击,所幸绝大多数赵开阳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赵开阳顿时无语。但事已至此,赵开阳又顶着个“傻子”头衔,她秦桂花又能怎么样呢?除了一边嘟哝着骂骂咧咧,另一边还得老老实实去拿柴火做饭。
正在这时,小小的村落里突然爆出一阵女人的厉声哭嚎。
“啊呀我的儿子啊!”
这小小村落里顿时骚动起来,但是赵开阳与村人还不熟,又累又饿不想凑热闹。秦桂花则一动不动。
赵开阳道:“怎么了?”
“你不要管!”秦桂花生硬地说。
但屁大点的地方能藏得住什么消息呢?不一会儿村中主街上的人就在纷纷谈论寡妇王婶家的儿子没了,听说是因为生病。但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
“实际上是饿死的,听说好几天没有开火了。”
声音之大,足够话语声从硕大的门缝里钻进来。
王婶的儿子赵开阳认识,两天前还倚在门口向过路的人张望,脑袋和肚子大大的,用一种哀怨茫然的眼神看着四周。赵开阳没有跟他搭过话,主要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说话。他看着手中的番薯,顿时觉得那么沉重,沉重得拿不起来。
“这太残酷了。”赵开阳不自觉地用自己的语言自言自语。
但是秦桂花却听懂了似的:“是的,这下寡妇死了儿,没指望了。”
“她的男人怎么死的?”赵开阳还没有学会“丈夫”这个词。
“三十年前造铜壁堡的时候累死的。”
“可是王婶的儿子不是才八九岁吗?”
秦桂花道:“你个傻子,你不知道我们女人如果自己吃不饱,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长大吗?”
“不知道……”
早上伴随着王婶疯狂的哭声,赵开阳辗转难眠,他的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塞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下来。无数的
声音在他脑海里嘶喊:“这是不对的,这个世界这个样子是不对的……”
但是王婶的哭声始终没有停止,赵开阳也始终无法入睡。正在这时,天又下起小雨来,房子漏雨,屋子里污水横流。赵开阳心中烦闷,索性找出自己的野营帐篷,找个稍微干燥的地方撑开之后,把自己的东西往里一扔,往帐篷里一躺,拉链一拉上,顿时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这样子的世界是不对的,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赵开阳在快要睡着的时候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