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这样恶意揣度,不太合适吧?我们又不是这样才来接染染回家的。”林老夫人反驳道,她还是很好面子的。
“当然不只是因为这样了,毕竟已经有御史参奏你儿子,说他抛妻弃女,私德败坏,不配当官。”
林老夫人没料到,青玄在这里,对朝中的事儿也了如指掌。
“你怎么知道?”林老夫人问。
“我虽然住在这偏僻的竹林里,不代表我耳聋眼瞎,外面的事儿我想知道自然能知道。”青玄道。
林老夫人尴尬极了。
“染染,祖母来接你,并不是只为了林家着想,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毕竟是林家的女儿,难道希望看着你爹和林家倒霉吗?”
林老夫人殷切地看着林似染,盼望这个懂事的孙女,能再度发挥大度宽容的美好品质。
林似染当然一眼就看穿了林老夫人的心思。
只是这一次,恐怕她老人家要失望了。
“祖母,为什么你总是强调我是林家的女儿呢?十五年前,我被送去颜家的时候,那时候没人告诉我,我是林家的女儿。前几日,父亲怒吼着让我滚的时候,也没有人说我是林家的女儿,怎么需要用到我的时候,我就是林家的女儿了?”
林似染看着她,充满疑惑。
“说得好!”青玄激动地道,“染染,你不必理会他们,是林家无情在前,我看谁敢说你什么。”
“染染,你真的要将事情做绝吗?”林老夫人问。
“祖母,要将事情做绝的人,从来就不是我,为什么每一次,你们要怪的人都是我呢?”
林似染不想再被这些人绑架了。
她们对她没有过亲情,自己何必要顾念什么亲情。
“只要林家不去开具断绝关系的文书,你依然还是林家的女儿,你要明白的。”林老夫人的语气变得冷硬起来。
林似染点头,道:“是,我明白。”
“那你又何故这样顽抗?”林老夫人问。
“因为我不是个没有感情的泥人,我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我心里的伤口也没有。”
林似染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我回到林家的那天,是心怀着美好期盼的,以为终于和亲人团聚,从此有了新的人生,血浓于水,血亲肯定会比养父母对我还要好。”
“我也曾经真心敬慕大夫人,把她视作自己的生母一般亲近。”
“我对父亲也敬爱有加。”
“我对弟妹也真心关爱。”
“至于对祖母,祖母心里必然清楚。”
“我捧上一颗滚烫的真心,却被一次次凉水浇透。”
“生我者林孝谦,养我者颜云昌,祖母,我并不欠林家什么。”
林似染淡淡颔首,态度恭敬,却并不卑微。
青玄几乎要为她完美的表现喝彩了。
林老夫人哑口无言,最后只是满眼的失望。
“林家对你难道就没有恩吗?你若不是林家的女儿,哪有机会来京城,哪有机会得到陛下的赏识,哪有机会拜师青玄先生门下?”
林老夫人声声质问。
青玄终于忍不住了,道:“我收她并不是因为林家,相反,林家亏欠了染染母女的,我迟早会讨回来!”
“你……你说什么?”林老夫人对这话大为惊骇。
“你们以为秦氏娘家无人了,所以逼死了她,抛弃了染染。这件事我必然追究到底!”
青玄咬牙道。
一想到故友最心爱的妹妹,遭遇了那样的惨事,便觉得心痛难忍。
林老夫人张口结舌,问:“你……你认识秦……秦氏?”
青玄笑了,道:“怎么?终于知道怕了?不过为时已晚了,秦氏怎么死的,染染是因何被抛弃的,这些事儿,咱们慢慢算,现在……请你带着你的人离开竹林,林家人以后不许再过来打扰我和染染!”
青玄喊道:“阿西!”
阿西立刻冲出来,指着门口,道:“林老夫人,林二夫人,请吧,别叫我动粗才好。”
“染染!”林老夫人喊道,“你就这么看着她们欺负祖母吗?”
“祖母,这里是干娘的家,她才是主人,我也不过寄人篱下而已!”
林似染的意思很明白,她帮不了忙。
“好……很好,我终于知道了,你从来就没有把林家当成是自己的家,你对林家的人也无半点情分!”
说着,便跺脚离开了。
魏蓉儿目光幽怨地看了一眼林似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中同情林似染,可理智上又明白,从此以后,林似染和林家,终究势不两立了。
理智和情感之间,魏蓉儿不知道如何选择。
“染染,你再好好想想,我也会劝劝老夫人和你父亲的,到底是一家人,别闹的太僵了,最后只是两败俱伤而已!”
魏蓉儿叹息一声,也追着林老夫人去了。
林似染抿嘴不言,等人走了,才回头泪汪汪地看着青玄。
“干娘,我这样做,是不是太绝了?”林似染问。
“绝什么?一点也不绝,就该这样治治他们一家子,有利可图就想到你这个女儿,无利可图,就把你赶到一边去,天下岂有这样做父母的?”
青玄始终都站在林似染这一边。
“可只要我还是林家的人,他们就能以不孝之罪,牢牢压着我,让我无力反抗。”
林似染很明白,这一次看着林老夫人是铩羽而归了。
但林家只要一日不公开宣称逐她出家门,她就永远也摆脱不掉林家的阴影。
青玄心疼地拉着林似染,道:“会有办法的,一定会的,咱们不怕!”
林似染却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林家人走后不到一个时辰,霍敏竟然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染染, 不好了!”
青玄蹙眉,问:“怎么了?”
“我来的路上,看到你家的马车翻倒河沟里去了!”霍敏慌乱地道,“旁边好多人围着呢,听说你祖母在马车里。”
林似染一惊。
“人呢?人捞上来没有?”林似染一把攥住霍敏的手。
霍敏道:“人好像捞上来了,不过我没见着,好像送回城里就医了吧,我让我的人进城去打探情况了,我才赶紧过来告诉你一声。”
林似染脑海里瞬间就闪现了无数种可能性。
好好的一群人,大白天走在官道上,路过那条河的路也够宽,怎么还会发生翻车掉进河里的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