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注视着监控画面里那个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放倒了十几名保镖的男人，大脑在极度的恐惧中陷入了暂时短路的状态。
他或许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在此时此刻，他却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监控画面里，安德烈缓缓地走进楼梯间，正常运作的热成像自动跟踪程序也使得监控画面随之移动。
汤姆不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如果这是梦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够快点醒来。
安德烈攀爬楼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但是在汤姆觉得，那简直太慢了。安德烈每走一步都像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捏住了汤姆的咽喉，那感觉几近窒息。
其实，此时此刻的迈克就是在报复汤姆，他太能明白那种让人的心灵饱受煎熬的感觉了。曾经在监狱里的日子，他几乎没日没夜的品尝这样的痛苦，现在他要把这样的痛苦原封不动的奉还给汤姆，正如汤姆曾经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一样。
现在的汤姆，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复仇的快感？冷漠的旁观？亦或者他早已对这样毫无悬念的结果失去了兴趣。
如果是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的话，此时的迈克的确是进入到了一种置恩怨于度外的状态，那不是偶然间才发生的心态变化，这其实是几个月以来迈克在执行任务和在克里维亚生活的过程当中所产生的必然变化。
那是一种对任务的完成，抱有绝对信念的状态，任何个人的恩怨与纠葛都可以为其让步。
而现在他本人对汤姆的这种折磨，就完全是他自身下意识做出的行为了。这也恰恰是他自身复仇欲望最集中的体现。
现在的迈克，是强大的，却也是可悲的。复仇的执念让他一步步靠近终点，而职责和信念感仍然在他心中留存。他现在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样，依靠这仅存的一丁点理智蹒跚而行，却仍然不知道前路尚在何方。
凯瑟琳也同样注视着监控画面里的迈克，这么久的相处，她也一步步见证着迈克自身的成长和变化。所以现在，她也能依稀猜到迈克的这种状态是什么。
这也算是相似的经历吧。每一个加入克里维亚的修女都会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得到这样一个与过去斩断联系的机会，当时的凯瑟琳比之现在的迈克还要不堪，所以此时的她格外能够理解在迷茫中挣扎的迈克。
直到迈克踏上第二十层的走廊通道时，汤姆的办公室里一直都保持着一种无比安静的状态，凯瑟琳和汤姆都说不出话来。不过二者显然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一个是因为同情与理解，另一个这就是因为单纯的恐惧与不安了。
当那扇阻隔在汤姆和安德烈之间的门终于被叩响时，汤姆的心中竟出现了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请进。”凯瑟琳用另一只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神态略显妩媚地说。
迈克走了进来，他与安德烈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却谁也没有说话。
“真想不到，我们再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迈克先开了口。
汤姆的眼神死一般的沉寂，但是他还是回应迈克说：“是啊，在不久之前你还是公司里的员工，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却成了像死神一样的存在。”
迈克先是一愣，随后倒是反应过来了，他淡淡地说道：“克劳泽先生，恐怕我们认识的时间远比你想的要长得多。”
“你在……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过就是一个年初刚刚入职的程序员吗？”汤姆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听着，安德烈，这件事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相信我，不管是谁雇佣你们来做什么，我给你们三倍……不，五倍的报酬，你和你的这位伙伴绝对不会有事的，这对你来说绝对不吃亏。”
迈克没有理会汤姆，他只是淡淡地问凯瑟琳：“现在，我可以把假面摘下来了吗？”
凯瑟琳随意地一摆手，说：“请便。”
“什……什么……”汤姆有些发疯了。
“真是迟钝啊，克劳泽先生，既然我都可以装扮成洛芙兰，那为什么安德烈就不能是别人假扮的呢？”凯瑟琳戏谑地说。
就在这句话说完之后，迈克从脸上撕扯下一块非常完整的，如同人脸一样的皮，露出了他原本的面容。
汤姆看着那个原本二十几岁木讷的程序员变成了三四十岁的样子，而且那张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从监狱里出来！你……我知道了，你越狱了！迈克！迈克·杰弗逊！你是个越狱犯！”汤姆恐惧地高喊出声。
迈克则是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随即说道：“省省吧，你都忘了这间办公室是你自己主张设计成全隔音环境的了吗？你把喊破喉咙外面的人也听不见。”然后，迈克摊开了双手，继续说。“我当然知道自己是个越狱犯，这一点不用你来提醒我，况且，把我送进监狱的不就是你吗？”
“你都知道了？”汤姆满脸的不可置信。“不，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你自己，你自己做了那么多违法的勾当，我只是把这些事曝光给了媒体而已，这又怎么能说是我的错。”
“看来，你还是承认了。”迈克叹了一口气，然后他说。“是的，我的确是自作自受，做过那些事之后现在的我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迈克又是一顿。“但是你，汤姆，你犯的错我们才刚要一一列举一下呢。”
汤姆不敢置信地说：“我？我犯了什么错？我……”他像是突然后知后觉了一般，回忆起了之前公司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想起来了吗？克劳泽先生？”凯瑟琳还是一幅置身事外的语气，对汤姆·克劳泽极尽嘲讽之能。“咱们杰弗逊先生之前在公司里偷偷做的手脚可不单单是为了偷些信息资料那么简单的目的，他在做的，一直都是暗中调查你的犯罪证据。”
汤姆瘫倒在椅子上，看他那样子估计短时间之内是再起不能了。
“既然你已经放弃了反抗，那我们就来慢慢算算这笔账吧。”迈克冷漠地说。“凯瑟琳，打开投影仪吧，咱们给克劳泽先生好好清算一下，他这几年都为咱们艾德兰做了些什么‘好事’。”
“好的，神父先生。”凯瑟琳歪头一笑，就去一旁打开了办公室里的投影仪。
而迈克也联系了马丽雅和莉莉安，让她们把搜集整理到的汤姆的犯罪证据远程传输到这间办公室的电脑上，他就用着汤姆平日里自己用来看娱乐频道的那台投影仪，开始向汤姆逐一介绍他自己的犯罪证据。
……
有意思的是，两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有人来到办公室里打扰这三个人。这还都要得益于汤姆自己的那套管理制度，全公司上下唯一能与他直接接触的秘书小姐已经被凯瑟琳给替换掉了。现在的汤姆，是真正意义上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任人宰割四个大字用在他身上可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请不要误会，他们是真的在办公室里清点着汤姆的罪状，请各位读者不要因为我奇怪的表述而产生一些微妙的想法。
迈克说着说着，突然就笑了，他半自嘲半冷淡地说：“真是可笑啊汤姆，五年以前你亲手把满手罪恶的我送进了监狱，看看这五年来你又做了些什么？你不仅接手了我曾经全部的企业环境，还接手了我曾经所接触的那些黑社会里的人脉，甚至你手上早就沾染上了几十条的人名，你唯一比我强的地方，恐怕也就是你没有背地里养些情人一类的女人了。”
迈克猛的冲上去揪住汤姆的衣领，一旁的凯瑟琳只是转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告诉我，汤姆·克劳泽，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取代我？为了超过我？看看你，你和曾经的我有什么区别！不，你连五年前的我都不如！现在的你就是个可笑的小丑，在自己的成功梦里醉生梦死，想象着万人敬仰，万众宠爱，你真叫我恶心！”迈克激动地冲着汤姆吼道。甚至还吐了一口唾沫。
汤姆也笑了，不过此时看起来倒是有些可悲。
“是啊迈克！凭什么只有你能当成功人士而我就要跟在你身后吃土？我跟你付出的努力一样多！不，我比你更努力，你根本不配得到成功！从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只能看得见你，根本看不到我的努力，只有你还假惺惺地觉得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才是叫我恶心！你这人永远都这么恶心！”
迈克松开了揪着汤姆衣领的手，缓缓退后几步，他知道，此时以再没有任何余地可言了。汤姆恨了他那么多年，他有什么理由不暗算自己呢？换成现在也是一样的。
迈克不知道他现在是在以自己的角度复仇，还是以修道院的角度完成任务。但，这件事需要一个了解，他和汤姆也需要一个了解。
那双眼异常的冰冷，迈克此时看向汤姆，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