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靛的眉头皱起,视线舍不得离开呼吸急促的徐竞航,担心地问蓝心。
“他……我哥,怎么了?”
“肺炎。”蓝心说得很简洁,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常小靛这才留意到蓝心脸上的疲惫,她应该陪着徐竞航很长时间了。但常小靛的心思不放在那儿,她更关心徐竞航为什么会得了肺炎,为什么不去医院,为什么看起来还很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明明记得前天徐竞航离开的时候还是很精神的。
“我也不知道,昨天下午上他在公司上班的时候突然晕倒,我接到通知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去医院了。”蓝心理了理头发,“医生检查过后说是肺部吸入异物,感染了……我就觉得奇怪,他去了哪里,弄得自己这个样子呢?”
常小靛想起了许诺的话,前晚他下水救了许诺,也许是那个时候感染的,可是,他怎么一下子又回到公司加班了呢?
“他的同事说竞航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前天因为特殊情况,必须要他回来解决,于是公司提前叫了他回来。他好像是连夜飞回来的,风尘仆仆地赶去公司,一直加班了十几个小时,在任务刚好完成的时候才倒下。我想他肯定早就感觉不舒服了,熬了很久才让自己倒下的。”
常小靛感到眼眶湿热,徐竞航就是这么要强,做什么都是先考虑大局,自己累倒也不管。她还觉得这个事情和自己有很大联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徐竞航就不会去了彤暹,就不会认识向一阳,就不会知道许诺,就不会去找许诺,就不会下水,就不会感染……可是不对,如果徐竞航没有去找许诺,那么许诺就极有可能……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是大错特错的,其实徐竞航的出现是对的,幸好他出现了,许诺才没有造成悲剧,她和向一阳才会重新笑得灿烂。可是常小靛看着徐竞航现在这个样子,心里真的很难受。她很想像以前那样,去掀开徐竞航的被子叫他起床,然后大骂他一顿,问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弄得现在连睁开眼睛看看她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那……为什么他不在医院呆着?”常小靛看着徐竞航的胸口在困难地局促起伏,自己的呼吸不禁也困难起来。她小时候经常会得支气管炎,每次发病就上气不接下气,徐竞航见了总会说,要是生病的是我就好了,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她那时候总不能明白徐竞航话里的那种怜惜,总是想他怎么突然这么婆妈。现在,她终于懂那样的心情了,因为现在的她也是宁愿自己再生病十次,百次,也不想徐竞航忍受这种她从小就讨厌的痛苦感觉。
“我们是今天傍晚的时候才回来的,他不想待在医院,医生说现在的情况,回到家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但各方面都要注意一下,你打过来的时候,他刚睡下。”常小靛看着蓝心,神情很慢,思考也放得很慢。她又回想起傍晚打电话过来的情景,当时的她觉得电话里头的这个女的怎么那么让人想生气,而且她确实生气了一小会儿,只是她自己没察觉。没想到当时的蓝心都已经照顾了徐竞航两天,已经相当疲惫了,还要‘接待’她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妹妹’。
而且刚才蓝心招呼她的时候,也一副大姐姐的模样,态度好得不得了,她都没怎么感谢人家,初次见面也不带点见面礼。想到这里,常小靛自觉羞愧,心里开始数落自己不仅不懂人情世故,气量还那么小,想法怎么可以那么的幼稚可耻,如此等等。
“嚄。嚄!”
什么声音?常小靛有种被惊醒的感觉,忽然猫起身子,眼睛扫向蓝心。蓝心也听到了,看了一眼徐竞航,再看看常小靛。常小靛也再看看徐竞航的时候,你“嚄”声又响了,她的表情定格在尴尬状态。
“你饿了吧?”蓝心的笑容很亲切,完全消除了常小靛的尴尬心理。她点点头,真的感到很饿,在火车上都是睡过来的,下了火车也一路奔了过来,都把吃饭的事给忘了。这么算了算,常小靛发现自己已经有一天半的时间没进食了,不觉自己真牛B。可是她越想越饿,脸上已经控制不住饿相了。
“那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蓝心说完,慢腾腾地从椅子上起来,往客厅出去,厨房在另一边。常小靛本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可是想想自己毕竟是客人,不能喧宾夺主,便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便拉了张椅子坐下。但她发现蓝心的动作好像不大利索,‘年纪不是相仿吗?怎么这样?’
厨房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洗锅、开煤气灶的声音,常小靛回过头来看着沉睡中的徐竞航,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徐竞航生病了,上一次大概要追溯到初中时期。那时候她故意和徐竞航划清界限,无论徐竞航怎么对她好都没有用。徐竞航三头两天就出现在她身边,而她总是一副有事没事都别来烦我的表情。那样久了,她也习惯了,可是突然有一段时间,徐竞航没有了踪迹。她当时以为徐竞航被她赶跑了,以后都不会来了,心里失落了好几天。
常小靛跟徐竞航的妈妈很熟,就算她那段时间对徐竞航采取了冷战措施,也不妨碍她和徐妈的感情。就在徐竞航消失的第二天,常小靛在小区里遇见了徐妈,徐妈跟她闲聊的时候故意说到徐竞航得了急性肠胃炎。常小靛当时就觉得特别心疼,她还没怎么见过徐竞航生病,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 她很想问问徐妈徐竞航什么时候能好,要不要给他买点什么吃的补补。后来她觉得自己也太那个了,人家爸妈在家照顾着呢,你一个邻居那么紧张兮兮干嘛呀?而且她也想起了还在和徐竞航冷战,于是硬下了心肠,怎么都不去看望徐竞航。
但常小靛到底是心不够狠,她自己趁着周末的时候去家附近的庙里诚心地给徐竞航求了个平安,还买了些可以保佑平安的小东西,用一个小盒子装着给徐竞航快递了过去。署名的时候,她故意学同桌的笔迹,好不被徐竞航发现到底是谁给他送的礼物。尽管常小靛从小就坚持无神论,但那时候希望真的有神明可以保佑徐竞航尽快好起来。没想到第二天,徐竞航真的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常小靛面前,常小靛当时还是一个斜眼过去,极不喜欢他出现的表情,心里却安了一大片。
‘对啊!你上次生病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还是……你后来生病我都不知道?’常小靛觉得心皱了起来,肯定是后来徐竞航生病她都不知道。大学的四年里,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一个学期也没几次通话,一个寒暑假也没几次见面,主要是徐竞航早早就开始实习,而她又不主动找徐竞航玩。
常小靛坐在一张电脑椅上,她把椅子往徐竞航挪近了些,没有发出多大动静,便细细端详起徐竞航来。徐竞航的眼睛有些浮肿,短短齐齐的睫毛紧贴着下眼皮,鼻子高高挺着,鼻翼一张一合,呼吸声很重,他的嘴唇很干,露出没有血色的黯淡。常小靛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这样看着徐竞航了,时间的洗礼让他和小时候变了样,却也更强壮成熟。虽然他这时候在生病,但那麦色的皮肤仍然透出源自生命的健康,仿佛在告诉常小靛下一秒他就能坐起来和她打闹了。
常小靛伸手摸了摸徐竞航的额头,幸好,不烫。深圳的六月,热,她有点冒汗,可是还是要给徐竞航盖好身上的被单。忽然地,她想起了些什么,便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了许诺叫她转交给徐竞航的那条手链。那条手链还是很眼熟,可是常小靛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只好不去想那个问题。她轻轻地从被单里抽出徐竞航的右手,再小心翼翼地把手链戴到了徐竞航的手腕上。
“竞航,挺好看的。”常小靛发现那条黯淡的手链戴在徐竞航有力的手腕上后比原来好看多了,便满意地笑了笑。徐竞航挪动了一下手臂,也许是感到痒,常小靛只好又轻轻地把他的手塞回了被单里。
“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常小靛开始环顾四周,徐竞航的房间不大,中间放了一张床后,床的两边就刚好还有一米多宽。床头左边放了一张电脑桌,右边放了一个小型的衣柜。电脑桌后是个窗户,安了防盗网,越过电脑可以看到外面的巷子。她听到巷子下面挺安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