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竞航离开约一个月后,常小靛去到了拉萨。那个日光城安静地躺在天地间最干净的一角,不喧不噪。常小靛一踏进那片土地便感觉得到了最心灵的慰藉。在那里,她的记忆像是得到了清洗,她不会想起过去的不美好,会突然忘记现在的小忧伤,会把思想腾空,再让淡薄的、属于生命的气息把它填充,然后感觉整个人都轻盈纯粹,像高原上最淡的那一抹光那样,通透而美好。
常小靛很快乐,很满足,没有理由的就能陶醉于那最自然、却最宏伟的美。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布达拉宫,看着它的红白外衣在半山上安然而停,心中浮起各种不能言语的感情。那是怎样的智慧结晶呢?那是怎样的崇高信仰呢?那又是怎样的一段历史流长啊?常小靛没有想太多,不能想太多,只需要凭着直觉走就好。于是,她和其他游客一样,虔诚地祈祷,用心地转经筒,为她最爱的人许下祝愿。
在即将离开布达拉宫的时候,常小靛无意中看到了一个老婆婆安静地待在一角,手中拿了一个挂满手工小饰品的竹竿子,在等待顾客。常小靛没有多加思考便走了上去。
“婆婆,你好。”
“你好,看看。”老婆婆的声音有些颤抖,普通话发音不太标准,一听就知道是本地人。常小靛留意到她年纪很大了,不过气色很好,也很和蔼,于是,低头专心挑着那些小饰品,有香包,有佛珠子,也有幸运手链。是的,幸运手链,她原是本着光顾老婆婆的心态走过去的,却被一条幸运手链吸引住了目光。
那条挂在竹竿子上晃动的深红色小绳,上面吊着一个棕色的小珠子,和徐竞航的那一条几乎一模一样。常小靛看着它愣了一下,二话不说就买下,连价钱都没有考虑。当然,老婆婆是以很实惠的价格卖给了她的,还送了她一句祝福语,只是她听不懂,便微笑离开了。
常小靛把手链戴在了手腕上,那颗小珠子在阳光下闪闪夺目,玲珑通透。她没办法不想起徐竞航那条暗旧的红绳,那么熟悉,又那么……她的记忆似乎被掀开,她忽然想起来了。她想起了初中的时候,徐竞航生病的那一次,她去给徐竞航买了保佑平安的小东西,那小东西其实就是那条手链。
“对啊!就是那条手链……”常小靛有些错愕,她居然忘记了那是她送给徐竞航的礼物。她隐约记得那时候的她很担心,听说那开光过的手链能保佑平安,然后就随便挑了一条付了钱。她只想着送到徐竞航身边就好了,反正徐竞航不会戴的,因为他从来不戴首饰。可是,那条手链现在在徐竞航手上稳稳地圈着。
常小靛本来已抛开的思绪一下子又聚集了过来,她觉得出乎意料,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却又忽然平静了下来。一条手链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徐竞航珍惜她送的礼物,喜欢她送的礼物。如果徐竞航送她礼物,她也会这样珍惜;覃睿语送过她礼物,她都珍惜地放好了,只不过没带在身上;如果向一阳送她东西,她也会很珍惜。
是的,是的,谢谢徐竞航对她送的礼物的喜欢,她现在戴着和徐竞航那条手链很像的手链,感觉挺好的,这是两小无猜的,信物。常小靛想,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而她,继续往西,继续背对东南小城。
“滴滴。滴滴。”短信提示,常小靛收起思绪。她昨天给向一阳发了个彩信,告诉向一阳自己正处于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好像一转身就能与世间吻别,还配了一幅壮丽雪山的美图。她想向一阳一定会觉得她疯了,然后把她大骂一顿,最后再惯例性地问她什么时候回去找她们。
她已经想好了回复的台词了,正笑眯眯地点开信息,却是未知号码发过来的,里面写着。
“小靛,我是蓝心姐,8月11号是我结婚的日子,非常期待你的到来,地点是深圳‘庆满楼’,中午十二点入席,准时恭候!”
常小靛本想往前迈出的脚步停在原地,她,定住了。这是她没有想过的,她没想过会收到蓝心要结婚的信息,没想过蓝心要和徐竞航结婚了,没想过……可是她为什么都没有想过呢?之前她知道蓝心怀孕了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只是她都不想去想。她忽然笑自己,难不成她希望徐竞航做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希望徐竞航不要和蓝心结婚?不可能,她接受不了。
现在邀请信息来了,蓝心正式邀请她回去喝喜酒,给他们祝福,替他们快乐。要的,作为……表妹,她应该出席的。常小靛很欣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感到心里闷闷地痛,真的是闷闷地痛啊!可是不能不去呢,徐竞航会再跑过来拎她出来的,还是要回去,回去那个她只停留了一天不到的城市,去给她一生中第二个最重要的男人送上她的祝福。然后就彻底离开那个地方,再忘记那个人。
常小靛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8月11号,后天,那就明天再走,还不急,她想。只是,原来抬头就能看见的清澈高峰,忽然变得模糊而没有感觉了;吹过脸颊的凉风,也从使人愉快变成了使人厌烦,都没有意义了。常小靛忽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之前的意义了,至少对她而言是那样。
于是,她漫不经心地在拉萨的街头巷尾拍照,记录,再漫不经心地整理东西。她这两个月的旅行积累了一些新行李,包括纪念品和有缘人送的礼物,不算多,但也比原来多出了一个背包的东西。那就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拿回去,都送给该送的人。
接着,礼物都被摊了出来,给向一阳的、许诺的、周紫杉的、覃睿语的、智敏的、蓝心和徐竞航的……常小靛也开始忙碌地一一装起来。送给蓝心和徐竞航的礼物是一对白头偕老的木偶,看起来很温馨,手工也非常好,常小靛在拉萨的集市里瞥到它们的第一眼就买下了,想着他们也肯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