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真把你当兄弟,要紧的时候便都看出来了。”
——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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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数十息间,粘稠的沼泽便填满了硬土地上支离破碎的空隙,仅仅勉强能够站人。许多马车因为轮子下方土地破碎,重心不稳,歪歪斜斜;少数上重下轻的,已是倾覆在地,浸泡在齐脚踝深的泥水之中。
透明触手少了硬土地的阻挡,顺着空隙中的泥沼敏捷地接近人群,不少人来不及逃脱,被触手拖入更深处的沼泽,亦或者被抽干血液。
当然,人群之中也不乏奇人异士,足尖在车辙上轻轻一点,便腾身站上马车车顶,用随身携带的兵器与透明触手四处周旋。然而也只是周旋而已,坚硬的兵器斩在柔软灵活的触手之上,无处施压,只能割开浅浅一道口子。
田丰收见状,高声吼道:“爬到车顶上去!”
“这么高,我们不会轻功,怎么上?”田海平惊恐道。
“还是进车里,把车门关上吧!”田青提议。
“不行!万一泥水再涨,这些鬼玩意捅破车窗,我们哪里逃?”田丰收喝道。
“人抬人,把人举上去!”成冰很快想出一个应急的办法。
“童童,你先来!”田丰收二话不说,伸手向袁童童纤细的腰肢搂去。袁童童下意识缩了一下身体,很快却也伸手抓住田丰收的肩膀。
田丰收并不强壮,此时要用双手的力气将袁童童举高,并非易事。泥沼却已经溢出脚下土地的裂隙。
成冰眉头紧锁,想要上前帮忙。却见田丰收猛地发出一声低吼,修长的侧脸憋得通红,愣是将袁童童的身子举至头顶。
袁童童低头复杂地看了田丰收一眼,踩着他的肩膀,勉强用手够到了马车车顶。
有了袁童童在车顶接应,成冰和田丰收很快又将三人送上车顶。之后,田丰收以保护袁童童为由,也上去了。
然而,玄木堂马车的车顶采用斜顶设计,车顶不但难以站立,而且面积不大。眼看这辆车已经没有地方再容人立足,还在地上的成冰五人只好趟着齐小腿深的泥水,朝另一辆马车跑去,正是葛领队离开前乘坐的那辆。
几丈外的沼泽泽面上已经有了气泡与涟漪,直冲成冰等人而来。成冰使出吃奶的劲头迈开双腿,穿着破鞋的脚狠狠踩进泥水与淤泥之中,又迅速拔出来,想要迈出下一步,鞋却已经被淤泥巨大的表面张力拉扯下来,永远留在了泥水之中。
透明触手忽然从左侧冒出浆面,顺势吸住了田海平的大腿。田海平见状,竟惊恐得尖叫起来,眼泪鼻涕纵横流淌。
“脱裤子!”注意到这里的触手越来越多,田青也不敢帮忙,留下一句不太靠谱的建议,便跟着另外两个男生连滚带爬地扑向葛领队的马车。
成冰冲在最后面,见田海平连个裤子都脱不利索,只好猛地抓住田海平的裤腰,帮他向下扯。一边裤腿抖了几下,抖掉了,另一边卡在脚踝上死活脱不下来。透明触手似乎意识到自己吸附的只是一件衣服,很快松开田海平的裤子,向他身后的成冰席卷而来。
田海平终于脱掉了整条裤子,赤裸着满是横肉的下半身,见成冰遇险,田海平连忙一跳,粗壮的大手扯住成冰脏兮兮的衣领,将躲闪不及的成冰向这里一拉,触手在成冰腰间险险松开,没有完全吸住成冰,却也在成冰腰间留下了几个圆形的血印子。
“我可去他娘的。”耽误了这些时间,成冰与田海平虽然顺利抵达马车边,却绝没有时间再爬上车顶,已是身处险境。
率先跑到马车边的那三个人,故技重施上去了两个,最后一个田青却陷入了够不着车顶的尴尬境地,和后来赶到的成冰与田海平面面相觑。
此时的泥水已经暴涨至成冰的大腿中部,所幸马车够高,车门尚且只是被淹没九分之一。成冰一把拉开车门,田青早已扒住门板,帮助成冰把车门开得更大。片刻,三人纷纷挤进车厢之内,成冰不忘用脚勾上车门。
下一瞬间,至少有七条触手死死扒在门上,如果站在旁边看,会感觉这些触手像是在温柔地“抚摸”车门,可身处车厢内的成冰三人却心惊胆战地听着门板和水中的车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成冰左看右看,葛领队倒是十分会享受——马车原本的硬座位全被拆掉,只是在最里面装了一把柔软的躺椅,躺椅内侧还有一个小小的木架子,架子分两层,上层摆些闲书,下层放些绳子、麻袋之类的杂物;其余地方除了供人行走的空地,便是一桶一桶醇香的美酒,酒桶一个摞一个,沿着车厢内壁摆放,足足摞了有半人之高、摆了半车厢之宽。
成冰拎起一只沉甸甸的酒桶,堵在门后。身旁两个男生见状,纷纷效仿成冰,用酒桶把车门堵得严实。
发现推门推不开,透明触手转而用吸盘吸住门板,开始往外拉扯车门。车门本身虽然足够坚硬,奈何门锁脆弱,在多支透明触手的巨大拉力下发出分崩离析的呻吟。
成冰探头往窗外看去,泥水已经淹没至车厢的一半,水位再高一些,这些透明触手或许就真的像田丰收所说,顺着窗户游进来吃人了。
门锁被硬生生震断,奈何车厢外水位太高,把即将要向外打开的车门渐渐又压了回来。
此时的车厢外,半个车厢深的淤泥已经死死堵住了车门,少量泥水却通过窄小的门缝、车厢缝,在车厢内四处溅射,形成一道道纤细却浑浊的水柱。巨大的水压使得车门此时如同焊死一般,难以打开。
虽说如此,但此时还远远没有安全。车顶上传来同伴的呼唤,成冰等人抬头看向窗外,勉强看到半只手掌在窗户上方挥来挥去。
田海平摇晃着那巨物,率先爬上窗台,抓住了上面伸下来的手。车厢有些摇晃,成冰和田青赶紧站到窗户的另一头,利用体重稳住车厢。
泥水的水位逐渐接近窗台,水中冷不丁伸出一只触手,牢牢卷住了田海平的脚踝。巨大的拉力让整个马车都猛地倾斜了一下,车顶上方传来惊呼,所有人都差点失去平衡,堵在马车门后的酒桶翻落一地。
成冰猛地抄起一只酒桶,一边膝盖顶住车厢,腰部带动手臂发力,狠狠对准田海平的脚踝砸去。酒桶狠狠砸在缠绕脚踝的触手之上,连封口的塞子都被磕出一半来。然而触手依旧死死纠缠,漏开的酒桶没有任何作用地落入水中。
正当触手渐渐变红,开始吮吸**男的鲜血之时,触手忽然又失去吸力,软绵绵地落入水中,车顶上的人趁此机会,将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的田海平拉了上去。
紧接着是田青,最后是成冰。
五个人成功躲在这辆马车的车顶上,与田丰收他们所在的马车隔着泛滥的泥水,遥遥相望。不止他们十人,远处的沼泽中还有不少像他们一样,想法子逃到车顶上避难的人。
此刻放眼望去,一辆辆尚未翻倒的马车竟像是一座座孤岛般,给站立其上的商人与侠客唯一的自救空间与思想慰藉。
所有人都绝望地看着水位慢慢接近马车车顶。
片刻,竟又有新的触手向马车聚拢而来。这些触手有的长,有的短,而长的触手,已经勉强可以够到车顶了。唯独成冰等人所在的马车,暂时没有触手的骚扰。然而远处的泽面冒出的众多气泡,说明显然有一大群触手正在等待着什么。
“车厢里的酒,对付这些东西似乎有奇效。”成冰一边说着,一边跳进浑浊的泥水之中。
“你干什么?”**男瞪大眼睛问道。
“救你丰收哥他们五个!”成冰说完,便深吸口气,用脚勾住车窗,纵身潜入车厢之内。
车厢内已经被泥水填充,装着酒的木桶全都漂浮在车厢最上方的水里,被车厢顶部所阻挡,在泥水中相互磕碰、摇摆。成冰凭着记忆摸到绳子,迅速游出车厢,把头伸出水面换了口气,便再一次下潜至泥水之中,游入车厢之内。
不远处的田丰收等人注意到成冰的举动,纷纷愣住,袁童童更是瞪大眼睛,捂住了嘴。
成冰摸到酒桶上的金属拉环,用绳子穿过,绑上死结。就这样绑了三个酒桶,成冰却小腿一痛,被什么东西在浑浊的水中悄悄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