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安静了。
许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五万块的大奖让人给扔了,那眼镜学生和板正大叔最后却屁都没放的,扭头就走了。
梁大志也是思考了好久,才想明白个关键,看了看对面的郑国霖。
“哥,刚才那俩人,是不是骗子啊?”
郑国霖撇着嘴斜着眼睛看看梁大志,好像都很不屑和他说话一样,晃晃脖子不多看他一眼。
恰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郑国霖赶紧拿手机翻盖。
“喂,吕老板啊,是我是我。啥?没有的事,我都和那什么老洪不认识的,我咋能从他那进货啊。什么,你那一千一?呀,你看这话怎么说的……”
郑国霖打着电话,起身去车厢连接的地方了。
梁大志弄了个没趣,也不在意,继续老老实实缩起来全身。
白天的时候,还是很热的。
可等快到晚上的时候,外面黑得看不清任何东西,就能看见哗哗不停的大雨始终冲刷车窗玻璃。
对面郑国霖冷的有点打哆嗦。
梁大志则是缩在棉大衣里面,暖和得很。
一整天,梁大志就动弹了三次,两次上厕所,一次是去泡点方便面。安全情况很乐观,花销方面也很乐观。
车厢里的人还是不少,梁大志身边也坐了小两口。
一开始,那俩人还是肩并肩,后来又分成两边面对面,叽叽喳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说不完的话。
梁大志觉得那年轻姑娘挺漂亮的,但是比不上家里村头村长家的妹妹韩小花。
思绪飘飞的时候,又听见身边传来甜腻腻的声音。
“老公,人家饿了,你去弄碗泡面吧。”
“行,等着,这就来。”
青年拿着盒泡面朝热水间那边过去。
剩下年轻姑娘,坐在郑国霖身边,时不时看一眼梁大志。
感受到那姑娘的目光,梁大志的脸都有些红,就觉得那姑娘的长头发挺顺,其他的就不敢多想了,低着头使劲往大棉衣里面缩。
谁知,没一会儿,那姑娘转个身,又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试探着斜斜眼,就发现这次那姑娘是去看郑国霖了。
这种“平等对待”,让梁大志内心难免有点小失落。
也是这时候,那姑娘的老公端着泡面回来了。
“哎,让一让啊,有热水,小心别烫着。”
随着话音,人影临近。
这边年轻姑娘刷的下起身,主动迎上去。
“老公给我,给我,你别烫着。”
两口子一个送、一个迎,郑国霖低头打盹,梁大志抬头愣愣看着,一个座位格总共就那么点空间。
下一刻,梁大志猛然瞪大了眼睛,就感觉情况不对劲。
“哎,小心啊。”
一声呼喊惊醒了郑国霖,那人是第一时间抓住胳膊底下的小皮包。
而梁大志则是起身伸手去拦,只因为那小两口手里的泡面好像没能完成交接,竟然朝着郑国霖的头脸上盖了过去。
这要是一脑袋扣上,丢不丢人暂且放一边不说,绝对会把人给烫伤了的。
一切都是发生在一瞬间。
一碗泡面带着混混的热汤泼洒下来,直接灌了梁大志满棉袄袖子。
周围几人都傻眼了,直到梁大志嗷嗷叫了好几声,使劲去拽棉袄袖子的时候,那小两口才反应过来。
“快,快把衣服脱了。”
辨识不清楚语气的一句呼喊,梁大志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感觉棉大衣直接把他的脑袋给罩住了,黑暗笼罩了他片刻,结果还是好的,棉大衣脱下来,嗖嗖小凉风吹在手臂上,感觉好了很多。
过道另一边一位老大爷好像很好心的样子,拿着一瓶醋往前走。
“小伙子别动,烫伤了得赶紧抹点醋,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倒上,快点的。”
梁大志下意识伸胳膊,那刚烫红的双手一沾上酸溜溜的醋是个啥滋味,怕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小伙子愣着干啥啊,去拿凉水冲一冲,好得快啊。快点的,我领你过去。”
好心的老大爷拽着梁大志就走,后边郑国霖与那小两口急忙跟着,整车厢人都仰着头的看热闹。
等到了洗手间,拿凉水不知道冲了多少遍之后,梁大志的感觉总算好了许多。
“小伙子,咋样了?”
“好多啦,谢谢大爷。”
“那行,继续冲着,别停。”
“哎。”
梁大志点点头,再伸手去水管那边,手伸出去了,人傻了。
猛然收回手臂,一把捂在胸口上。
那里是空的,他脑子也是空的。
“钱呢?我钱呢!”
梁大志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嚎,转身出来,一把推开门口挤着的人,风一样冲回座位那边,一把拎起来棉大衣,使劲抖搂半天,除了一张火车票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钱呢!谁看见我的钱啦!”
梁大志趴在地上找,爬上货架找,使劲拍打列车的座椅,好像疯了一样,似乎要把车座椅给拆了。
整车厢人都看着他,感觉莫名其妙。周围近一点的,则是直接躲得远远的,就怕他是个疯子,做出伤人的事情来。
那一刻,梁大志的心情就像外面的天空一样阴冷黑暗。
直到某一刻,一只手猛然抓住他的肩膀。
“小子,你咋了,什么钱啊?”
梁大志听见这声音,刷的下扭头,看清楚是郑国霖,也是看到了他在这辆冰冷的火车上,唯一算是认识的人。
“哥,我的钱没啦,三万块钱啊,全没啦。没啦!”
梁大志双腿一软瘫在地上,整车厢所有人眼中全都是惊愕。
三万块钱?
就这个大夏天穿棉大衣坐火车的傻小子,还能有三万块钱?
郑国霖皱皱眉头,也是不太相信,但还是伸手一把将梁大志给提起来了。
“大男人哭什么哭,钱没了就找啊。报警!喊列车员,喊乘警。还有这车厢里的人,谁都不许动!”
车厢里的人确实没有动的,乘警也很快来了。
但丢掉的钱,哪是那么容易找回来的。
老乘警胡建国在听梁大志叙述了丢钱的前后整个过程之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对小两口,还有“好心”救治梁大志的老大爷。
对面三人全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胡建国微微叹口气,看向梁大志。
“小伙子,你带那么多钱干什么啊?”
这话问得满满的一种无力感。
梁大志是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带着哀求带着希冀看向胡建国。
“警察同志,那不是俺一个人的钱,那是俺们厂里所有人一起凑起来的钱,让俺带着去灾区捐款用的钱。求求你了,求求你帮俺找找吧。这要是找不到,俺都不知道怎么回去交代啊。”
说着话,梁大志都要跪下了。
胡建国眼疾手快急忙拉住梁大志。
“小伙子,你说清楚,你丢的钱真是捐给灾区的?”
“是!”
“嘶……”
胡建国吸了口凉气,目光再次落在周围,抬手一指:“你们几个跟我走。”
这下子,那年轻女人不乐意了。
“警察同志你什么意思啊,跟你走上哪去啊?”
“跟我到列车值班室接受问讯和检查。”
“凭什么啊,你这是怀疑我们拿了他的钱啊。谁知道他是不是真丢了钱,就他这样的像有钱人的样吗。我还说我丢了三万呢,你把整辆车的人都查一查啊。”
那女人一开口就跟机关炮一样。
胡建国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郑国霖冷哼一声:“心里没鬼,就别怕检查。刚才要不是你们把热汤弄洒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不光你俩,你们肯定还有同伙!”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说谁故意的了。”
那女人不依不饶。
郑国霖气得咬牙切齿。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就凭刚才梁大志说的事情经过,很容易就能猜想到这些人是冲着他去的,只不过梁大志那傻小子主动帮他挡了一下。但谁能想得到,这一挡竟然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当然,此刻多说无益。
胡建国喊来车厢列车员,又找了个女列车员同志,最终还是把事件中心点的几人都带去了值班室。
另外几人分开进行搜身检查。
而胡建国则是和梁大志单独坐在一起,慢慢端过来一杯水,放在梁大志面前。
“梁大志同志,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目前来看,想要在列车上找到你丢失的钱可能性很低。所以,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警察同志,不能……”
“听我把话说完。钱是谁偷走的,我们不确定,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不能乱抓人。另外,你的钱到底是被人偷走的,还是有谁顺手牵羊拿走的,或者是你不小心遗落在哪里被人捡走的,这些都有可能。整列火车十六节车厢,将近两千乘客,你的钱有可能在任何一个人手上,我们不可能为了你把整列火车都搜查一遍。所以,我现在能给你提的建议就是,下一站到了长春之后,立刻下车到车站派出所报案。”
“报案能把钱找回来吗?”
“应该……能,但需要很长时间。”
“警察同志,我等不及啊,那是捐款啊,捐给灾区的啊。求求你了,你给车里人说说行不行,要不你让火车停下,仔仔细细找找。”
“你这叫什么话,火车能因为你停下吗?你先别急,我再给你提供个帮助吧。我请广播员在整列火车上广播一下,就问问有谁捡到了你的钱,号召那人把钱给你送回来。”
“那能送回来吗?”
“应该……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