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忘了开口说话。
梁王站起身，目光如水，落在我脸上，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唯有隔雪相望。
不知过了多久，我轻轻敛过披风，移开目光，说道：“梁王是进宫来看太妃娘娘的么？”
他似是惊醒了一般，说道：“今儿下雪，我惦记着母妃，便进宫来看看。”
我侧过脸，说道：“梁王至仁至孝，万中无一。”
他不答，半晌，才迟疑着开口道：“还没贺喜你晋位容小媛……”
这恭贺的话我听了无数人讲，却从来没有他说出的这一句如此刺心。我抑住泪意，勉强笑道：“多谢梁王。”
说罢，两人均不再出声，却也不起步离开。雪地中我背对着他，泪水却止不住要夺眶而出，生生忍住，直忍得心也要滴出血来。
许久，我终于抬起脚，一句话也不敢说，亦不敢回头，逃也似离了他身边。
待到离得远了，我才将抑制了好久的泪宣泄出来，这一哭，竟再也止不住，直哭得回肠荡气，哽咽难言。
忽然身侧传来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我一慌，忙拭干眼泪站起身，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披茜色挑丝云雁披风的艳妆女子正温柔地看着我，她脸上虽笑得亲近无比，我却心中一寒，不得不福下去道：“嫔妾参见安昭容娘娘。”
安昭容笑着拉过我的手，亲热地说道：“怎么几日不见，妹妹与本宫倒生分了？本宫听说你连连晋位，实在是欢喜得不得了。送去的礼物可都瞧见了？还喜欢么？妹妹若是短少了什么，直接来问本宫要就好了。日后我们姐妹齐心，在宫中可要互相帮衬才是。”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只是默默地听，待她说完，我说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嫔妾位卑言轻，还要娘娘多多提携才是。”
安昭容笑道：“本宫可不是一直想着你吗？只是妹妹最近如此得宠，本宫还盼着妹妹多多在皇上面前美言。”
我听她说得也太过无耻，便冲口说道：“娘娘放心，嫔妾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娘娘对嫔妾的恩德，嫔妾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她闻言笑容一滞，转瞬便笑得更欢欣：“本宫果然没有看错妹妹。”又叹道：“本宫复宠一事全靠妹妹帮忙，本宫岂会忘记？只是那阵子事情也太过忙乱，一直不曾向皇上举荐妹妹。妹妹可不要埋怨本宫。如今妹妹可不是得宠了么？可见妹妹福气大，天生便是贵人的命。”
我冷笑道：“嫔妾哪里敢埋怨娘娘呢？那日嫔妾不过是在湖边满孝，恰巧便遇上了皇上。可知姻缘天作，强求是求不来的。”
安昭容见我脸上一直淡淡的，微微觉得没趣，便笑道：“那边雪景倒好，妹妹若是有空，不如陪本宫去赏雪罢？”
我趁势说道：“嫔妾出来了好一会儿，也该回去了。不打扰娘娘雅兴，嫔妾告退。”
安昭容惋惜道：“好不容易见到妹妹，又聊不上几句。妹妹若得了空儿，还是常去柔仪殿走动走动，免得本宫惦记。”
我福下去说道：“嫔妾不敢有劳娘娘挂心。恭送娘娘。”
安昭容便恋恋不舍地放开我的手，转身离去了。
我缓缓起身，亦有些后悔方才出言顶撞，她毕竟是从二品昭容娘娘，若是翻脸起来，我定要受申饬责罚。
想到她方才那亲和的样子，我心中不禁暗生戒备，安昭容口蜜腹剑，此人不得不防。
默默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已到了杏云殿，刚进门，便听见素兰焦急的声音：“小主这是去哪了？怎么也不告诉奴婢一声儿？”
我见她一脸惶急，不禁心生歉意，说道：“看着雪下得好，一时贪玩便迟住了。倒让你们担心。”
素月亦掀了帘子出来，见我无恙，才松了口气，回头责备素兰道：“瞧你，怎么和小主说话呢？难道忘了尊卑不成？”
我忙说道：“素兰也不过是为我担心，不必说她了。”
素月迎我进房，摘了披风，素兰说道：“小主冻着了吧？快来熏笼这边暖暖，奴婢这就去准备姜汤。”
我笑说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呢？不必麻烦了。”
素月说道：“还是用一些祛祛寒气罢。如今小主毕竟不同往日了，还是小心为好。”
我拗不过她们，只得点头应了，想起白日珺瑶的话，便吩咐道：“去把那管淩泉箫拿来。”
素月取了箫来，我缓缓抚弄着箫身，想起今日雪地一别，心中倍增酸楚。
素月说道：“小主出去了半日，现下歇一会子罢。”
我回过神来，说道：“你去把它擦拭干净罢，过几天或许要用。”
南宫珏既听说了我会吹箫，也许哪一天便会兴之所至，命我吹奏一曲，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素月答应着拿了箫出去，刚开了房门，便似是吃了一惊，说道：“奴婢给荣小主请安。”
我闻言回过头去，只见荣嫔穿着件刻丝银鼠袄子，已掀帘进来，正笑着盯着我。
我不得不堆笑上前说道：“外面下着雪，姐姐怎么来了？”
荣嫔径自去上首坐了，才说道：“怎么我倒不能来？”
我说道：“嫔妾并不是这个意思，姐姐别多心。”
她环顾了我房内一圈，讽刺地说道：“怎么得了宠，晋了位，你这房中也没怎么变样子？难道皇上和各位娘娘不曾赏下什么？”
若是往日听了这话，我定会反唇相讥，只是此时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赔笑道：“姐姐取笑嫔妾了，嫔妾这样值当什么呢？哪里比得过姐姐。”
荣嫔冷哼一声，说道：“你倒乖觉。这几日是你在侍奉皇上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