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师稍微停了下,又说:“长玉公主虽然是最为合适的和亲人选,但她一是陛下失散多年的长女,二则流落民间,对皇室规矩了解并不甚多,陛下若是草率,决定让长公主殿下与北离国的太子和亲,一旦到了异国他乡公,主殿下不熟悉皇室礼法……恕老臣直言,只怕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这话语之中已有冒犯之意,但皇帝非但不生气,反倒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张太师所言有理。”
即是张太师开了头,一时之间朝堂上为数不多的,并不赞同林玉婉和亲的大臣纷纷有了底气,皆是从张太师的角度出发,劝慰皇帝将和亲人选改成曦和公主。
二皇子皱了皱眉,虽然面上不情愿,但还是站出来表明了态度:“父皇,虽然曦和已经有了婚约在身,但毕竟未完婚,算起来这只是我们国内的事,若是……若是父皇有意让曦和和亲,只需一封圣旨赐下,说是当初这门婚事,只是赐婚给皇家公主与梅将军,并未严明是哪位公主,就可以名正言顺,外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一段话下来,既给了皇帝台阶下,又维护了皇家体面,偏偏二皇子面上还有着三分不情愿,无形之间打消了皇帝对他的怀疑。
皇帝的面色有所缓和,想到曦和公主,毕竟是二皇子的亲妹妹,二皇子心有不愿也是情理之中,可即便如此,他也站在国家的角度,以大局为重,甚至于不惜让曦和公主去与那北离太子和亲。
想到此处,皇帝心中对自己这个二儿子愈发满意,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太子就突然打断二皇子的话满面都是寒霜:“二弟此言差矣,若说谁最能代表国之体面,自然是皇室长公主,满朝上下,谁不知曦和公主一直刁蛮任性,目无王法,在自己的国家尚且如此,倘若真的到了北离,还不知要无法无天成什么样呢!”
太子一面说着,面容上闪过一道急切,对着皇帝道:“父皇,曦和一直心悦于梅将军,儿臣以为,长玉正是最好的和亲人选,还请父皇三思。”
太子一出口,刚才那些人便再度活跃起来,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分为两派,一派赞同让曦和公主去和亲,另一派则是认为让林玉婉去和亲最好不过。
皇帝渐渐坐在首位之上,听着朝臣讨论,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他慢慢将视线落在太子脸上,眼底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怀疑。
“好了——”他抬高声音,语气已有不耐烦,“这件事待朕再考虑一番,改日再议。”
说罢,他大手一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下朝。”
众臣忙跪下,恭送皇帝。
等皇帝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后,太子才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二皇子一眼,压低声音:“怎么,二弟好不容易换来曦和与梅长风的婚约,现在又在父皇面前虚与委蛇,打的是什么算盘?”
二皇子淡淡一笑,与太子并肩而行,朝皇宫之外走去,远远的望去,两人仿佛一对要好的兄弟,唯有靠近之人才能嗅到那丝掩藏在平静表面之下的火药味。
“皇兄缘何如此质问臣弟,倒是皇兄今日的表现才叫人咋舌,只是不知你权利让自己的妹妹去和亲,若是传到皇后耳中……”
太子面色一变,打断了二皇子的话:“若是叫母后知道,母后也会赞同的。”
说完,他生怕被二皇子发现什么一般,加快了脚步,将他甩在了原地。
二皇子静立在原地看他走远,才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
想要靠林玉婉来拉拢慕容流觞?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是就今日皇帝的反应来看,想必他已对太子起了疑心,这和一事太子忙里忙外,到头来……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公主府。
林玉婉尚且在房间之内看医书,锦瑟脚步匆忙,慌乱地推门而入,大声叫着:“公主,不好了……”
她喘息几口,脸色涨红,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您知不知道,刚才前朝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让朝臣商议,派哪位公主去和,亲太子殿下竟然一味的向陛下推荐你呢!”
小丫鬟一边说着,眼眶发红,委屈的不行:“他可是您的亲生兄长,怎么能把您往火坑里推呢!”
林玉婉放下手中的东西,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她抿唇不语,静静坐在原地,只是眼底的温度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片刻之后,林玉婉猛地一拍桌子,抬高了声音:“准备马车,立刻去太子府。”
锦瑟闻言点头,擦了把眼角的泪水,就出去吩咐了。
公主府门口的变故很快就传到了二皇子府,彼时,二皇子正坐在上好的雕花金丝楠木椅上,手边摆着一盘棋,棋子黑白分明,乃是用上好的天然玉石做成,此刻棋盘之上黑子白棋,你进我退,正僵着着。
听了手下之人汇报,二皇子淡淡笑了笑:“可是你亲眼所见?”
“回禀殿下,此事不会有假,奴才亲自看着长玉公主气呼呼的上了马车,整个人都有些失态了,而她那贴身丫鬟更是眼眶通红,一看就是被太子的所作所为给气到了。”
闻言,二皇子拿棋子的手一顿,似笑非笑:“看来这次太子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沈云秋并不作声,等二皇子落下棋子之后,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儿,却不知这下一道棋子应当落在何处。
这局看似顺风顺水,却总觉得有隐隐不安之感,仿佛平静的不过是表象。
他思考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摇摇头:“微臣总觉得有些不安,不如再等等。”
以皇后和太子对林玉婉的宠爱程度,又缘何突然会改了口,愿意让他去和亲了呢?
“那就如你所言,你接着去探。”最后一句话是对那侍卫说的。
侍卫走后,两人接着下棋,只是终究难舍难分,最后竟落得个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