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法、蒲坚自打小解回来，脑子里就一直回荡着这个声音，有一些哀怨，有一些不忿，让他们感觉有一丝的毛骨悚然。蒲法道：“宫里估计又有事了。”蒲坚也点头说：“上午见那么多兵士入城，现在想来确实是不太正常。”不一会儿石鉴上位的诏书便传到了太学里，众人都面面相觑，心道：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换了三个皇帝了。邺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先生们也都不再教书，放学生们自行回家去了。蒲法、蒲坚一路聊着这事，一路向东市去。
路上不时有士兵来来回回，每当他们行进，市民们便要靠墙让道，折腾了好一阵才来到东市。东市今日不少店都打烊了，整个市场都冷冷清清的。蒲法、蒲坚在市场里穿行了好久才找到一家汤饼店，蒲法正要进门，便被蒲坚一把拽住了衣袖。蒲法不解，正要问蒲坚，蒲坚低声道：“段敬。”
蒲法循着蒲坚的目光，只见踞他们大概二百步处，段敬正站在一家茶铺的门前，先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便走了进去。蒲坚感觉很开心又见到了段敬，便拉着蒲法向茶铺走了过去。
刚走进茶铺，便有小厮上前问：“二位客官是要吃茶么？”蒲坚曰：“是。”随手给了小厮几枚钱，问道：“刚刚进门的那位青衣白巾的客官去的哪厢吃茶？”“竹声厢。”小厮搭着一幅真心的笑脸回答道。蒲坚听闻便要前去，茶铺大门又进来两位其貌不扬的男子，有多其貌不扬呢？就是你转眼就会忘了长相的那种。
“竹声厢有人来了么？”其中一男子问。小厮立刻答曰：“来了，刚到，已着人奉茶具、茶饼了。”说完小厮还看了蒲法、蒲坚一眼，见蒲坚微微摇头，示意什么都不要说。小厮这便要引这二人去竹声厢，被他们拒绝，然后他们就自己上楼了。
“在竹声厢旁边给我找一厢吃茶。”见那两位男子上楼后，蒲坚对小厮说，然后又给了几枚钱，比刚刚给的多了一倍些。“好嘞。”说完，那小厮开心地将蒲法、蒲坚引入了竹声厢旁边的明月厢。
蒲法将包厢门关上，还未坐定，便见蒲坚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蒲法立刻上前将蒲坚拉了下来，道：“你这样太失礼了。”蒲坚示意蒲法小点声，轻声道：“你不觉得段敬和刚刚上来那俩男子有些鬼鬼祟祟的么？”“为何有此一说？”蒲法不解道。“不好说，就是他给我的感觉是要偷偷地见什么人。”蒲坚摇摇头，“可惜这墙太厚了，根本听不清。”
这时房门突地被敲响，惊了蒲坚一下。蒲法前去开门，见小厮带着一人端着茶具茶饼要为二人打茶、煮茶。蒲坚道：“我们兄弟要谈些私事，自己煮就好了。我们熟悉茶法，无需他人侍奉。”小厮刚要回应便被蒲坚推了出去。蒲坚将门关好，回头便见蒲法举一茶碗道：“你不是要偷听么？试试这个。”
蒲坚手指指了指蒲法，心道你不是还跟我一样。然后拿起自己的茶碗贴在了墙上。墙那边传来了模模糊糊，勉强才能辨认出的声音。
“石遵已死，其太后、皇后以及太子亦相继被诛，现在确信是石鉴即位。”隐约是段敬的声音。
“今日我们在廷尉署的内线说，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以及光禄大夫张雯也都被杀”另一低沉的声音说道。
“石鉴无能，中央大权必定为石闵、李农所掌握，而石家仅余的子嗣也都没有能比肩石闵的了。”一声音明显发自年长者，“我已经派人前往襄国打探消息，那里石祗还有一军，定不服石闵、石鉴。”
又一声音说：“不仅仅是石祗，经此一乱，石赵其他地方大员也必定不服，起码姚弋仲和蒲洪就不会服气，这两个可都是年初扶石遵上位的人，且手上握有连石虎都忌惮的实力。”
听见爷爷的名字，蒲法、蒲坚相互看了彼此一眼，心里疑惑，竹声厢内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对朝政如此洞悉。
“那王兄和恪哥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么？”段敬的声音。
“夏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现在的消息是：建锋将军慕容霸已秘密驻扎徒河；辅国将军慕容恪和破虏将军鲜于亮已于卢龙塞驻扎兵马、囤积粮草，并以慕舆泥秘密开凿山道；另前锋将军慕舆于已于蠮螉关（居庸关）秘密驻扎。”那年长者说，“现在只等石赵内部相互攻伐了。”
段敬道:“是的，应该不久了。”
“另外殿下想让你尽早回去。”年长者继续说，“殿下让我告诉您，联姻的事已作罢，已指另一宗室女子。您想报国也无需深入狼窝，可以随辅国将军出征。”
“不必说这些，我会考虑的，等我把剩下的事情做完便回龙城。”段敬口气有点生硬。
蒲坚听闻段敬要离开，震惊之下碰倒了旁边的架子，架子上的陶壶、盆景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全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蒲法目瞪口呆之余，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马上把耳朵贴在了墙壁上。确认了隔壁的沉默后，蒲法立刻示意蒲坚，蒲坚会意，俩人迅速地将茶饼掰下一块，也不打碾，用手捏碎了便直接扔进了茶壶去煮，然后整理好席垫，忙不迭地坐了上去。不一时厢门便不出意外地被敲响了。
蒲法将门打开，但见段敬和一来时在楼下见过的男子站在门外。段敬见是蒲法、蒲坚十分惊讶。未及段敬说话，蒲坚便道：“咦，好巧啊。”蒲法也道：“我以为来的会是店家，正要开门让他们收拾一下，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你。”段敬也道：“上次坚弟与我说缘，我本不以为意，今天看来真是妙不可言啊。既然有缘，二位不请我进屋吃茶么？”蒲坚立刻连连说：“好啊好啊。”声音之中带着极度的期待。段敬示意一起来的男子回屋后，便径直走进了明月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