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蹬着脚踏车慢悠悠地回家,路边林荫里的蝉鸣高亢嘹亮。
蝉活一季,人过一生,何其相似,只是时间长短有别而已。
这一辈子,如果遇不见那个爱你的人,或是错过了你爱的人,活着,恐怕只能变成轻飘飘的两个字。
擦擦头上的汗,姜瑾支好车子,拎着背包上楼。她和母亲樊楚音住的是以前的老房子,六层的对户结构,采光并不太好,所以楼道里时常泛着一股灰尘和发霉的味道。木质的扶手朽了大半,洋灰面早已经坑坑洼洼。
姜瑾有片刻失神,一抬头看见了对门的祁阿姨拎着大包小包下楼。
祁阿姨有一个正在上高三的儿子,沈鼐。沈叔叔在小区旁开了一家理发店,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安稳太平。小时候妈妈要辅导学生晚自习回来很晚时,姜瑾都是在祁阿姨家里和沈鼐一起吃晚饭写作业的。
姜瑾懂做人要念恩的道理,心里早把祁阿姨一家当成了家人。
“阿姨要出门吗?我帮你拎下去!”姜瑾勤快地接过了大包小包。
“阿瑾,小心别摔着。”祁阿姨很喜欢这个温暖懂事的姑娘。
“趁今天不忙,去看看沈鼐奶奶,老人一个人住惯了,说什么也不肯跟我们一起住,好在生活还能自理,我们只能勤走动着点了。”祁阿姨絮絮地说,姜瑾静静地听。
提起“奶奶”这个字眼,姜瑾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当年爸爸被污蔑为杀人凶手后,奶奶气得大病,黑纸白字的病危通知书像一把锋利的尖刀。
正是那一次,姜瑾知道了生与死,原来就是一张纸的距离。
最后的日子里,奶奶在氧气面罩下艰难地喘息,羸弱的双手握着前来调查的公安人员,用尽全身力气,一遍遍地说:“我知道……远漪的性子……我儿子……绝不可能是……杀人凶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他……”
站在病床前的姜瑾咬住自己的手背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眼泪滴在手背上,顺着脸颊,流进衣领,浸透了她短暂的童年。
那个雨夜,姜瑾最后的记忆就是姜远漪把雨衣披在自己身上,让她等雨停。只是,雨停了,那个爱她的爸爸,再也没能回来。等来的,只有后来父亲被指控为杀人凶手,以及不幸失足落水而亡的消息。
那一刻,姜瑾知道了什么叫做家破人亡,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离开的滋味……
从那以后,姜瑾再也不敢下水,仿佛只要一下水,父亲的音容笑貌就会在脑海中回荡。
樊楚音生性善良,总是告诫姜瑾不要去怨,不要去恨。她不想让十一年前的事,毁掉姜瑾的人生。
可是,事不由人,命运对待善良的人,也毫不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