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尘……你不是说过，会与我生死与共的么？”
“本上仙何曾与你说过那样的话！”
痛！
尖锐的疼痛遍布青璃的全身，让她无法呼吸，让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硬生生撕成碎片了！
她甚至有种感觉，觉得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离开！
那种难以形容的疼痛，让她一阵阵地战栗着，哀嚎着，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恍惚之中，她似乎还听见了隐约的雷声，轰隆隆，轰隆隆，一声紧挨着一声，震得她心头发颤。
她的眼睛开始一阵阵刺痛，心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涌起了无尽的恨意和戾气，她猛地抬起手，朝着自己的双眼狠狠地戳了过去！
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反正也是有眼无珠，还要这双眼睛干什么！
“你干什么！”老方大喊，同时出手如电，死死地抓住了青璃的手腕，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
青璃通红的双眸这才慢慢有了焦距，看着视线中被放大了的手指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这是要自己戳自己么？
青璃使劲儿地皱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了。
“我……我到底怎么了？”她开口询问。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老方气呼呼地说：“你问问你自己吧！又哭又叫又嚎的，还要自残，我怎么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
“我自残？”青璃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她不知道有多爱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呢，即便是沦落到了魔界这种可怕的环境当中，她也从来没有想要过轻生啊，她怎么可能会自残呢！
但是刚才作势要自戳双目的，好像也的确是她自己……
青璃皱着眉头不再说话了，努力地回想着，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
她的头又开始疼了，脑海当中开始飞快地闪过一道道画面——
凌霄殿上，她和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子齐齐跪倒，周围的仙家都在指指点点，可是她却什么都不顾。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男子，还开口问她，愿不愿意一起上诛仙台……
而那个男子给她的回答是，不愿意。
画面再一转，诛仙台上，她被硬生生地扯去仙骨，紧接着是一道道轰隆隆的劫雷，她的身体被毁掉，只剩下一抹缥缈的残影。
她不断地朝着远方张望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最后却还是伤心地惨笑，踉跄着走到诛仙台边缘，慢慢地抬手，挖出了自己的两只眼睛……
青璃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似乎还能记得那种尖锐的疼痛，以及心中无穷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她不记得那个男子究竟是谁，但是她知道，对方抛弃了她。
她经历那么多的痛苦，她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全都跟那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她恨他！
若是他不爱她，为什么又要许下山盟海誓去骗她！为什么要狠心地让她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责罚！为什么她被劫雷轰碎仙身的时候，他连看都不肯过来看上一眼！
疼！
眼睛好疼！
身体好疼！
每一寸骨骼都在疼！
青璃的眼眶又开始湿润起来，她颤抖着流泪，可是这一次流出来的，却是血泪。
老方眼睁睁地看着她指缝当中不断地渗出鲜血，顿时吓坏了，生怕她再这样下去会哭瞎了眼睛，赶紧拉开她的手，命令她不许哭了。
可是青璃心中的悲怆那么深，哪里是他几句话就可以止住的呢？
她已经满脸是血，看起来又恐怖又凄惨。
老方没有办法了，只能用手刀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青璃的后颈，把她给打晕了。
“唉……”老方叹了口气，忽然有些心疼这个丫头了。
他默默地把青璃扛在肩膀上，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替她洗干净了脸上的血泪，又用法术检查了一下，确认她的视力应该不会受到影响，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趁着青璃昏迷的时候，老方还仔细地用法术查探了一番青璃的身体状况，有了先前的那些线索之后，这一次查探的时候，他更加又目的性。
很快，他就弄清楚青璃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神奇的特点了。
她体内的仙骨，并非先天就有，而是后天人为制造出来的。
而且为她制造仙骨的那个人，就是以桃花为材料，所以她的眼泪才会幻化成桃花。
“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胆子那么大，连天道都敢违逆……”老方轻声呢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哀叹着什么。
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以至于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或许是哀伤吧，也可能是还有别的什么……
老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过，那种重塑仙骨、重塑仙身的法术，他其实也知道，只是从来都没有勇气去冒着惩罚天罚的危险去做而已。
要是他能够有那份勇气的话，只怕他的爱人和孩子，也不用灰飞烟灭了吧？
是他太怂了么？
还是爱着青璃的那个人，太过癫狂，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老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也不知道如果倒回去重来一回的话，他能不能有勇气不顾后果地救下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面对青璃的时候，心里头多出了一分异样的情绪。
他开始不忍心算计她了。
或许她同情的不是青璃本人，而是那个为了她甘愿牺牲自己性命的男人。他不愿意让青璃就这么死在自己的算计当中，让那个不知姓名的男人的牺牲变成了白费。
他真的想要让青璃成长起来，在魔界当中好好地生存下去了。
他暗暗地想着，反正自己都已经孤单了这么多年，在魔界当中一个朋友都没有，不如就尝试着交下青璃这个朋友试试看吧。
友情是什么滋味，他都已经忘了，如今他想要重温一下。
过了好久，青璃才终于悠悠醒转，只觉得两只眼睛全都火辣辣的疼，完全不敢睁开。甚至哪怕是闭着眼睛，迎着阳光的时候，都会觉得疼痛到无法忍受。
“老方……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她虚弱地开口询问。
老方叹了口气，跟她说：“你的记忆禁制被触动了。”
“我知道。”
“你的眼睛……似乎有点问题，但是我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问题，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暂时不要接触光线了吧。”
说着，老方就将手掌放在青璃的眼前，虚晃了一下，青璃顿时感受不到丝毫的光亮了。
她放下自己挡着光线的手，尝试着睁开眼睛，却还是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我暂时用法术封住了你的视力，你就这么养几天吧。”老方跟她说。
“嗯。”青璃点点头，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老方挺信任的。
她觉得，老方应该不会伤害自己，至少现在还不会。如果他要下手的话，刚刚在她昏迷的时候就可以了，没理由等到她醒过来以后再动手。
“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老方忽然问了另外一个话题。
青璃的心瞬间狠狠一揪，却还是点了两下头，开口说道：“嗯，想起来一点儿……我以前可能喜欢过某一个神仙，然后被天帝发现了……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天帝景陌，是谁我也不知道，反正从装束上看，应该是天帝。”
“那有可能是上一任。”老方说。
“嗯。”青璃接着往下说：“我喜欢的那个神仙，他不肯承认自己喜欢过我，所以就只有我一个人接受惩罚了。我被扯掉了仙骨，还被九道劫雷毁去了仙身，到最后，元神亲手挖出了自己的双眼，从诛仙台边上跳下去了。”
青璃用平静的语气说完了这番话，可是老方却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定定地看着青璃的脸，恍惚中竟有一种看见了当年那个自己心爱的仙子的错觉……
她和她，真的好像啊！
一样的执着，一样的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却也一样的……爱上了像他那样的怂货，为了一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害得自己凄凄惨惨……
老方心中的愧疚和自责，一瞬间便达到了极点。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声声地念叨着，声线竟有些颤抖。
青璃眼睛看不见，没法分辨他是不是哭了，她只能赶紧跟老方说：“你跟我道什么歉啊。老方，其实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刚才拦着，说不定我就又把自己的眼睛给戳瞎了。”
老方没有再说话，心里头却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后的日子，一定要竭尽自己所能地对青璃好，就当是……就当是弥补他已经化为飞灰了的妻儿吧！
他当年爱过的那个仙子，以及他们还没成型的孩子，全都已经永远地消散掉了，今生今世他都再也没有机会补偿。如今，老天爷又让他遇见有过同样遭遇的青璃，这或许就是天意让他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吧。
老方心中潜藏了千万年的自责，终于可以找到一个机会，宣泄，弥补，解脱……
青璃就是他的救赎，是冥冥之中，老天爷安排给他的一场宽恕。
他决定了，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护青璃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