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茧睁开沉重的双眼,房间内刺眼的光亮迫使他又闭上了眼睛,下意识的去抬起手臂,想遮挡一下刺眼的亮光,却发现双臂传来一阵刺痛,使不上力气,无奈之下放弃了睁开眼的打算。
闭目冥思,梦中阿大的经历如雕刻般印在脑海,回想起来,在梦境中展露了如今的术法,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多愁善感的白茧又担心起阿大与阿珏的处境。
每次入梦都是在打开茧壳封印的时候,难道茧壳封印不仅仅是丹田处的那个光球,还有一些碎片化的记忆?但是每次梦境又是如此的真实,像是自己亲身经历一样。
“光球?对了,在肥虫体内发现了一个棕色灵核,当时与我丹田处的光球产生了共鸣,差点要了我的命,就是那时才昏迷进入的梦境。那个棕色灵核不知被谁收了去,应该也常有莫大的秘密吧……”白茧想到此处,被一声开门声打断了思路。
缓缓的睁开双眼,眯起眼,从眼缝中观察着。
推开房门的是无暇,仍旧是一身男子装扮,手上托着一个木盆,木盆上挂着一条白色毛巾,木盆旁摆放着几个药瓶。
走到白茧床前,看到白茧眼睛微微抖动,睁不开眼,忙放下手中东西,找到灯罩,将房间的灵械灯罩了起来。
光线瞬间变的昏暗,白茧睁开了双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原来已回到了足黠灵械坊自己的房间。
白茧看到了旁边走过来的无暇,想张开口说话,却发现只能呜侬发出一点微弱的呻吟。
无暇忙坐到床前,伸手按在白茧肩头,小声细语的说道:“不要动,你的伤还没好。”
见白茧的眼神慢慢平缓下来,无暇便起身去旁边整理药瓶,一边缓缓的述说这这几日的情况。
“那日我们在魔蛭腹中发现你时,你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了无生气,周围……空无一物。”无暇说道此处有刹那停顿,继续说道,“后来,卫门主众人找到我等,将我们带回足黠,后来听说卫门主在深坑不远处也发现了昏迷的封门主。但我们始终没见到封门主,听说封门主与人缠斗时招不明者暗算,虽保下一命,但也断了一臂……”
说道此处,无暇深感惭愧。
“都怪我们学艺不精,不然也不至于损伤如此惨重。”无暇已调配好药膏,转身坐到了白茧床边,“我等六人皆是灵力枯竭,回来修养数日便无大碍,但是你却卧床月余不见转醒,还时不时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在全绽他们说你的身体在慢慢好转,众人才稍有安心。”
“今日李师兄他们皆在闭关蕴养镌刀,我又不放心下人手脚,便亲身要了药膏,给你换药。”无暇说到此处脸颊一阵微红,在昏暗的灯光下也难以察觉。
“李师兄说你大体皆已康复,只有丹田部位恢复缓慢,还需持续换药。”说着,无暇没有看白茧的眼睛,也不顾白茧是否能感受到疼痛,双手揭开了盖在丹田部位的白布。
一个碗口大的血洞突然出现在无暇眼前,血洞中血肉模糊,从边缘流下一行血液裹挟着黄色的脓液,将床榻浸湿。
“……呜……呜……”白茧瞬间睁大了双眼,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直冲脑门,让他瞬间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下意识的全身肌肉一阵紧张,但传来的却是全身的刺痛,与没有任何动静的现实。
疼痛已让白茧双眼快要冲出眼窝,眼球中充满了血丝,无暇看到这一幕竟然愣在当场,下一刻两行清泪便从眼中决堤而下,双手捂着颤抖的嘴,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过后,疼痛缓缓的退去,白茧双眼中已是疲惫,兴许是疼痛激活了头脑,显然比刚才清醒了许多。
“……换……药……”白茧最终吃力的吐出两个字,将旁边的无暇敲醒。
听到白茧的声音,无暇匆忙抹了眼泪,点了点头,忙将刚才配好的药膏一点点的涂抹在白茧丹田的伤口之上。
一阵冰爽的凉意覆盖了丹田,白茧瞬间觉得疼痛被一股清凉代替,紧接着一股酥麻的感觉袭便全身,眼睛不自觉的缓缓闭上,又一次昏睡过去。
无暇换了一张干净的白布固定住药膏,又帮白茧擦拭了刚才由于疼痛流出的冷汗,盖上被褥,观察了片刻,白茧呼吸均匀,始终还是忍不住泪水,在旁抽泣起来。
望着白茧愣神呆坐了一炷香,始终不见再次醒来,无暇收拾了心情,端着水盆与药瓶走出了房间。
次日,天工开物最里面的一间工台内。
卫明阳坐在工台后,下巴平放在交叉的双手背上,一脸沉思状,另外六人围立在工台两侧,皆是一脸忧虑。
“丹田处一直无法好转,伤口残留有浓郁的土属性灵气,经久不散,应是某种灵物的霸道灵力灼烧所致,若要中和此等灵力,旭,只能想到一些闻名天下的疗伤仙器……”李旭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显然是没有办法弄到这些仙器。
“衍国丹王,南缨,一身丹术冠绝天下,可否前去求药?”解一面无表情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卫明阳正准备说话,却被工台外的声音打断。
“何须如此,灵力灼烧而已,久而久之会自行散去……”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话音一落,封易便稳步踏入工台。
左袖管空空如也,挂在左肩下方,随着行走不断摆动。封易面色并不阴郁,相反却与来时一样,挂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只不过……这个时间会非常的长,几十年,甚至百年。”封易看了看众人,最后目光留在卫明阳脸上。
“封门主,不可能如此长久的耗下去,就算只有几年也是无法忍受。”无暇听闻心中有些焦急,看过白茧伤口的人应有此感触,忍住鼻中的一阵酸楚,不在言语。
“封师兄还是别为难小辈了,方法我等应该知晓,只怕……”卫明阳不喜拐弯抹角,抢在封易前面说了半句,却又被封易打断。
“只怕没有这个缘分。”封易打断卫明阳的话,接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引得众人不解。
“太一城北,有一座神山,名唤布青山,山顶有颗神树,传说此树至灵界开天辟地起便已存在,已不知多少年月。有缘人可让此树生灵花,花落灵果现,灵果是这世间最精纯的木属性灵力,灵界大能无不向往,可惜自界殇以来,在无有缘人能至山顶。”封易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东方国主每年开春便会前往,也只能在山脚求些茶叶罢了。”
“若是有缘人前去求得灵果,应是效率最高的方法。”卫明阳面色未变,对着面前六人说道。
“如此,我等六人即刻起身,前去求药。”李旭明白了封易与卫明阳的意思,直接开口便要动身。
“不可!”封易拦住了李旭,“既是有缘人,并非人多就可,何况就算有了灵果,仍需要一些辅药。”
“请封门主明示。”无暇似乎已经迫不及待。
“除灵果之外,还需要一些灵草作为药引,第一味便是玉莲冰心,是雪山上的一种雪玉莲的果实,切记需采摘极寒天气下冻实的果实方可。”封易缓缓说道。
“这种药材我知道。”话音刚落,叶夕茗便插话喊道,“我的家乡就在雪山脚下,村里人经常采摘这种莲子作为补品,这味药就交给我吧。”
“如此甚好!第二味便是水龙须,需要百年以上药性,这天下恐怕也只有下沙城的鼎湖中还藏匿着几株吧。”
“如此,我等可以前往。”董星河见需要下水寻找,自知水性不差,便自告奋勇。
“此任务交给全绽与李旭前往,你与解一另有安排。”卫明阳似乎知道所有药引,直接将任务分配给了李旭与全绽。
“接下来的第三味便需要解一与董星河前去了。”封易看了二人,一脸不解的样子,随即接着说道,“第三味药生于海牛妖身上。”
“难道是那海牛妖的犄角?”解一忽然想到了万灵书中的记载,发出了疑问。
“正是,你二人需前往海域一趟,海族多水木属性妖兽,你二人一金一土,正好克制,应能事半功倍。切记不要深入海域,引来杀身之祸。”封易严肃的眼神郑重的告诉二人。
“封门主,唯有我未安排任务,难道是要我去那布青山?”无暇疑惑的看着周围的人,皆有任务在身,唯有自己还未安排,隐隐猜到布青山之行,非己莫属。
“布青山之行,不在人多,也不靠修为,唯有有缘人方可上山。你与白茧渊源颇深,如若白茧是那有缘人,你自然可顺利上山求药。”封易眼中满是自信,告诉了无暇让她独自前去布青山的原因。
“这是掩灵匣,尔等取得灵药后放入匣中可保药性不会流失,这也是药市中购买的现成灵药无法使用的原因。”说罢封易右手一挥,四个灵械木匣落入众人手中。
封易见众人眼中已无疑惑之处,便叹息一声。
“哎……此间事了,我也该回灵械司复命了。”封易转身,右手背负在后背,左袖飘扬,径直走出了工台。
下一刻,一阵青光闪过,封易身形已出现在盆地边缘,回头望了望下方的工械坊,转身正准备离去,一阵红光落在身前。
“封师兄,你的手臂……”卫明阳言简意赅,虽然因为叶凋翎之事,二人心中有罅隙,但毕竟是师兄弟,多少有些情感。
“哈哈,明阳师弟也并非矿石一块,放心吧,修行之人,生死本就一线,何况一条手臂。”封易对此看的很淡,并没放在心上,见卫明阳前来送行,还是心生暖意。
“如此甚好,封师兄可回青元安心养伤,白茧就交给足黠便可。”卫明阳见封易如来时一样洒脱,便放下心,拱手向封易告辞。
“善!”封易也不多言,应下之后青光一闪,身形便消失不见。
月余之后,青元城,乾元殿。
东方旘与解丁辰依旧隔案对坐,黑白棋子在空中你来我往,盏中茶汤深浅交替。
水均泽缓步进入大殿,笑吟吟的迎向二人的棋局。
“看来黑子已入白子圈套了。”水均泽盘坐在一旁,自己拿了个茶盏饮了半口,慢悠悠说道。
“呃……”飞在空中的黑子忽然停了下来。
东方旘身体向后倾了一点,皱着眉头看了几息,忽然舒展开来。
“哈哈哈,论棋艺,大司臣冠绝天下,无人出其右,只可惜,他不愿与我二人玩耍。”挥手放下黑子,东方旘大笑起来。
“大司臣前来可是为那妖祸之事?”解丁辰也跟着笑了笑。
“妖祸之事已了,齐云山脉一带余留的蛭妖也已尽数灭杀,只是……”水均泽情绪慢慢低沉下来。
“封易左臂事小,衍国丹境在此陨落却是给我灵人之间紧张的关系雪上加霜了。”东方旘也适时谈及他的担忧。
“我看是有好事之人故意为之吧。”解丁辰面带笑容。
“那场爆炸不仅毁了封易左臂,连同司马长平的肉身和金丹都轰的粉碎,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凭证,唯一有迹可循的便是司马悝手中的继灵牌了。”水均泽摇摇头叹息道。
“如果司马悝不认账,我等也是毫无办法自证清白。”东方旘抬起头看了看殿外,“看来过不了多久,南浔便会登门拜访了。”
“万事皆有阴阳,此事是阴是阳还未可知,也许会成为灵人共抗他族的楔子。”解丁辰似乎看法并不相同,眯着眼,卷弄着胡须。
水均泽听闻解丁辰之言,眼角皱纹缓缓散开,似乎十分有理,顺势点了点头。
“看来衍国登门之时便是关键之日了。”东方旘也点了点头,微笑的看向解丁辰,眼光似乎与其有所交流。
“还有一事仍有蹊跷。”水均泽见大事已了,便提出魔蛭之事,“魔蛭之祸的罪魁祸首不知所踪,不知是吉是凶。”
“大司臣所说应是土灵核吧。”东方旘眨了眨眼,饮了半杯茶汤,“灵核之事不可强求,大势所趋必有因果。”
“持灵核者天下共趋之,并非好事。既然界殇将至,天下万灵皆无法避之,何不顺其自然,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解丁辰也持有同样的态度,低头开始摆弄棋局了。
“如此甚好!”水均泽脸上也堆满了笑容,摆弄这棋盘旁边的茶具。
很快二人已全身心的投入到棋局之中,旁边的水均泽微眯着双眼,自顾自的品尝起茶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