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巴地府城隍,为开脱须弥芥子,苦心孤诣,得出一个三全其美的主意,一则借上天赐职之名,替自己解了破戒越律之难;二则成全了芥子、墩子、凌云离境赴任之事;三则让麻婆婆、社先生、月娘并大河放下心来,不再挂扯。
芥子、墩子、凌云的远行,少不得又是一场亲情别离洒泪的场面。芥子临行前,抓住大河的手嘱咐道:
“向后四位长辈就全靠姐姐了,姐姐就多用点心。按理在此地不会有别的麻烦,生活也不是问题。心安即是归处,心安才是家。你们就安安心心地在一起生活,再不用奔波,再不会受欺凌了。我去了,将是跑天下的差事,只要途经此地,我会来看你们的。”
大家各自手拉手,相互说了不少道别的话后,芥子、墩子、凌云跪拜了麻婆婆、社先生、月娘,便挥泪而别。
数九寒天,大地披上了冬装,青山挂着雾凇,霜雪覆盖的冰川如盐田,下面时而发出冰崩凌裂的鸣叫。芥子、墩子、凌云蹬踏着快骏,吸着冰冷的空气,呼出一团团浓雾。眼前一片树林树挂凌凌,松枝上仿佛绽放着晶莹的银菊,柳条上酷似飘逸着茸茸的鹅绒。山谷中飘起一团团白雾,缓缓漫坡而上,如薄纱一般轻柔地笼罩着村庄。真是轻骑快马踏三冬,放尽双目览银光。
凌云心中叹服大自然的别具匠心,冬春夏秋都能设计出迷人景色。她忽闪着雅羽挂霜的大眼睛赞道:
“到底还是阳世人间最美好,陶醉在大自然赐给人间的美景之中,多惬意。你看那一片片白色的田野,一座座青山挂银针,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人们为什么不去尽情地享受,要痴缠在争争斗斗之中哩?只要有还阳的机会,我决不会放过。”
墩子笑着说:
“你本来是阳世间一朵美丽的鲜花,让那乱世给践踏成泥了。诗曰: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们现在是落红的泥土,必定还有破土再开放的那个春天。到那时,我好好做一个出色的护花使者,陪着你再活一回。”
须弥芥子眼里浏览着大自然,嘴里虽不说话,满脸却洋溢着收不住的喜悦。
芥子思想:出生又入死,总算做了一件让自己满意的事,将奶奶、社先生、月娘和大河安顿在一个与世无争,与人不吵的清静世界。
家!从此不再是一个让人挂扯的后赘了!
然而,还有国,还有世界,天堂,人间,地府,还有多少家不能安宁!
让天地间所有的家如此平静下来,那该是多么壮丽的事!
须弥芥子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天地人家平静下来,陶醉在大自然的恩赐中。可是仅凭一个孤魂野鬼何尝能做得到。他从东巴阴阳两界众议定戒律中觉悟到,平定天下并非权力,而是民众的力量,是人心所向。
常言道,众口难调。能调万众口味者,又是何物?上帝无能为力的事,谁又能做得到呢?芥子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三骑蹄踏泥泞,涉水越岭,宿草饮露,不几日就回到了酆都。踩蹬下马后,仆役已迎出来,牵去了马。
芥子、墩子、凌云抖尘弹土后,忙进了堂屋,拜见郑御史并郑夫人。郑御史与夫人百无聊赖中,摆着棋盘正在博弈,只见芥子、墩子、凌云三个进来跪拜问安,丢下手里的棋子,喜不自禁。
郑御史嗔道: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路上闯祸了?”
芥子笑着回道:
“大人放心,我等出去只有平祸,不会闯祸的。因带着奶奶、舅舅、娘和姐姐去东巴地府入籍,期间入籍手续有些麻烦,才耽误了些时日。如今安顿好了,并没有甚祸事。”
郑夫人拉着凌云的手,热泪盈眶地说:
“总算回来了,快想死我了!我以为你见了亲娘,把我这个娘忘了,不回来了!”
凌云笑着说:
“你们都是我亲娘,结草衔环,没齿难忘!若不是想您,我还真不想回来了,您还不知道,在东巴地府,做官的全是女人,那儿的地狱,也比我们府邸优越,我还蹲了几日地狱哩。和奶奶、舅舅、娘并姐姐在一起,真有些不想回来。”
郑御史听了蹲了地狱,忙问芥子:
“到底怎么回事,快快从实说来?”
须弥芥子将在东巴女国及地府城隍,前前后后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郑御史听了,叹道:
“世上还真有这等胜地,下次巡察时,我得亲自去看看。”
“东巴女国是善缘,但途中我们还遇上了恶茬儿,只是平了一茬,却没有根除。”墩子把黑云山匪帮偷运火枪,在崖道上摧毁枪支,解散了队伍之事说了一遍。
郑御史听了叹道:
“人世间的的恶行屡见不鲜,多如牛毛,要根除,不是一朝一日之事,难啊!”
这日,郑御史在天子殿与各阎王议事回来,给须弥芥子和曹墩子各颁发了一枚金牌通牒,此通牒可自由出入鬼门关,在阳世可越国界,在冥司能通行所有地府。
又给二将军各配发了精准微形兵器。弼将军须弥芥子是龙筋金把手猫耳状金弹弓,此弹弓所用弹丸是鹰嘴豆大小的碳钢丸,一次同发三粒,射程千米,可穿岩壁。辅将军曹墩子是金柄铜管小合蝉弩,此弩所用箭是牙签大小的合金钉,扣扳机时可自动上箭。射程千米,可穿铁壁。
郑御史对二将军道:
“这是应天职所需,和阎王磋商,特制的通牒,你俩作为我的马前马后将,免不得要越界执差,有了它,便不受地域疆界约束。这兵器不是杀生装备,主要用于制服探试。好好干,出了成就,可替天行道时,再向上天奏功,为你俩争取天禄,成神入仙,好施展你等才华!”
芥子与墩子喜不自禁,金牒、兵器各别于腰间,配上黼边黑衣,一幅神将派头。
“明日我要上天送奏折去,你俩暂不能上天,可在酆都城内巡察,遇事可禀阎王,不可擅自作主,千万不可生事端。你俩是我的贴身卫将,闯下麻达便是我的麻达,明白吗?”郑御史对二将吩咐道。
二将答应着,便退了出去。
翌日送走了郑御史,芥子和墩子在鬼门关巡察时,见黑白无常牵着一男一女二鬼,那女鬼七窍流血,那男鬼舌头长吐在外,二鬼到了鬼门关,却跪着不走,哭哭泣泣说些什么。
芥子和墩子走过去问原委,黑无常道:
“昨日勾来的,是一双冤死鬼,经审理,要发回原籍,可他们要伸冤,不肯走。”
那男鬼舌头在外,呜呜哇哇地说不出话来,急得双手胡指乱划,那女鬼哭着道:
“我们是未婚夫妻,正准备结婚,却被那黑云山土匪将我绑到山上,山上的土匪头子王麻子要我做他的七姨太,我宁死不从,就将我摔在石鼓上跌死了,后又命两土匪将我扔在山下,奸污了我的尸体就丢了。我的未婚夫找到我后,一气之下就上吊了。”
芥子又问黑无常:
“为什么不把王麻子勾来问罪?”
黑无常道:
“查了生死簿,他的阳寿未终了,不能勾。”
“那这对夫妇就白死了?”
“这是阳间的事,将他们发回原籍,让他们借口传言,让家人到官府去告状,只有阳间才可正法问斩。”
那女鬼说:
“王麻子占山为王,势力壮大,他劫财害命无数,暗中还与官府有勾结,没人能告倒他,只指望冥府官爷为我们除恶,没想到冥府也是推诿不管。”
“你们归阴多少时日了?”芥子忙问。
“今天是第三日了?”女鬼回说。
“你们是什么地方人?”芥子又问。
“朱家寨人。”
“将他们带到望乡台,看看他们的尸体是否还完整。”芥子说着,拉了一把黑无常。
黑白无常牵着二鬼魂,大家登上望乡台,踮脚延颈鹤立,极目穷眺,侧耳遐听,探得那尸体还在冻结,家人在为他们架棚设账,念经超度,还未发葬。
“这样把,就把他们交与我俩,我们顺便去人间巡察一番,还烦二位回去给阎王爷禀报一声。”芥子对黑白无常道。
黑白无常正为二鬼魂的磨缠发愁,便顺水推舟,抱手道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