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纯到了谭灯的府上,沐浴后,由着谭灯的侍女为自己细细打扮,然而当侍女要撩起她的刘海时,她忙将整只手都扣在了那半张脸上,担心侍女怀疑,忙解释道:“我不习惯别人给我梳头,我自己来,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应过后便退下了,阿纯将手拿开,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想着在青楼里谭灯维护着自己的情景,心便怦怦地跳个不停,然而当想到谭灯的那句“她是我妹妹”时,那跳动不停的心却似乎突然之间如坠冰窟。
“阿纯?”谭灯在门外唤了几声,听屋内迟迟没有人回应,心中有些担心,便道“我进来了?”
阿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意识还有些恍惚,见到谭灯进来,下意识地问道:“公子,将我当做妹妹?”
言罢,阿纯才如梦初醒,有些慌张地看向谭灯。谭灯听罢,却并未多想,只是打趣道:“难道阿纯姑娘不想当谭某的妹妹?”
“没……”阿纯忙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以我的身份,竟能做公子……不,大人的妹妹。”
谭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你我就是相依为命的兄妹,你也不必叫我大人,唤我兄长便好。”
阿纯看向谭灯许久,对着他那盈着笑意的眸子,终是笑着唤道:“兄长。”
阿纯按捺下心中的苦涩,笑着随谭灯去了前厅用饭。
只是妹妹吗……不过这样也好。对于阿纯而言,能陪在他身边,已经很好了。
饭桌上,谭灯想要问阿纯与他失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可是想来她落入了红尘,难免会勾起她的伤心事,竟不知该如何说起,吃饭时,两个人之间始终十分安静。而谭灯没注意到,阿纯一直在偷偷瞄向他,知他心中所想,便将自己进青楼之前与之后的事都简短概括了一下,担心谭灯自责,阿纯便将自己受过的苦能隐去的便都隐去了。
谭灯下意识地问道:“你为什么进了青楼?”
阿纯下意识地回道:“我在路上寻你,醉乡阁的老鸨告诉我,醉乡阁是天下男子都心驰神往的地方,我随她进去,准能找到你。”
谭灯的眼角抽了抽,强行转开话题道:“我府里也没有什么女孩子家的东西,明天我下了朝后,我们便一起去市集采买一些东西吧。”
“好。”
第二日下了朝,谭灯信守诺言,随阿纯一起上了市集。起先阿纯还依着过去的习惯,买起东西来十分抠门,喜欢的东西又不肯买下来,谭灯向她交代了一下谭府如今的资产,她才略微放开了些,但是买东西之前还是要斟酌一些。
“让开!都让开!别冲撞了公主的轿辇!”街上突然有人喊了起来,紧接着两列训练有素的侍卫立刻将道路中央清理的干干净净。谭灯和阿纯也被赶到了道路的一边,听见有人说道:“公主?可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子嗣,钦定的储君穆玄宁?”
“你不要命了!竟然敢直呼公主的名讳!”
“别吵了别吵了,公主来了!”
随着人们渐渐安定下来,长长的侍卫队伍走过,在队伍中心抬着一个硕大的红色轿辇,红色轿辇上飘动着红色薄纱,将轿辇上的人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影影绰绰,十分勾人。忽有一阵大风起,红色薄纱被吹动,将里面女子的面容完全显露了出来,那是一张世间罕见绝美的面庞,虽一直目视前方,双目却炯炯有神,艳红的嘴唇微微翘起嘴角却不媚俗,反倒显出几分清冷高贵。薄纱落下,人们便也只能见到那身影,却也依旧十分养眼。
“听说公主刚刚从道观祈福回来,公主真是个有善心的人,听说乡野的那家道观更是灵验,便舍了宫里的宫观,一定要亲自到乡野为百姓祈福,为国家祈福,每个月都去从不停歇。”
阿纯侧耳听到了四周人的议论,并未放在心上,眼见着队伍渐行渐远,便要叫着谭灯离开。然而,当阿纯转眼看向谭灯时,却见谭灯依旧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轿辇,目光中是她从来未见过的恋恋不舍和……爱慕?
想到这里,阿纯心中一惊,忙拉了拉谭灯的衣袖,谭灯这才缓过神来,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笑着对阿纯说道:“走吧。”
阿纯却突然停住脚步,鬼使神差地问道:“兄长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丑,又进过青楼,很嫌弃我?”
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她想问的是……你,喜欢她吗……
谭灯顿住脚步,看向阿纯,目光中露出诧异:“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永远……都是妹妹吗……阿纯苦笑着低下头,声音中却听不出任何异常,“兄长何必这么认真,我只是在和兄长开个玩笑。”
谭灯一怔,点了点阿纯的额头道:“你啊,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我不允许你看轻你自己。”
“我知道,兄长。”阿纯点点头,指着前面的那家店铺道:“兄长,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谭灯笑着点了点头,任由着阿纯拉着自己,而就在一瞬间,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座轿辇已经完全消失的方向,又转过了头。
皇宫之中,穆玄宁向圣上见了礼后便回了自己的寝宫,一入宫内,便将自己身上繁重的衣物尽数退去,只余一件白色的内衬,侧卧在床上。老太监进了宫,见着穆玄宁的模样,却似乎见惯不惯,行了礼道:“公主,道观的事已经解决干净了。”
穆玄宁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一事,公主,肃王殿下进宫,说起了公主的婚事。”老太监言罢,抬头瞄着穆玄宁的动作。
穆玄宁拧了拧眉,开口道:“老不死的,先前使计要他失了权,如今倒还是要作妖,穆林清和诺华还未行婚事,他倒操心起本宫了。”穆玄宁看向老太监道,“父王可有人选?”
“有。”老太监回道,“新进的状元郎,名唤谭灯,在朝中根基尚浅,因着与国相曾有过节,在朝中处处被打压,平日里不过是撑着自己的几个酒肉朋友便宜行事,圣上有心,要用他与国相制衡。”
“是吗?”穆玄宁斜斜望去,目光中透出一派寒光,语气中带着森森凉意,“那还真是要好好见识见识我这位未来夫君,谭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