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间月手指微微蜷起,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祭出法宝来。
她冷声道:“既如此,那便叫我看看,你与他之间,究竟有无发生过什么罢。”
语落,她手指蜷成爪状,直对赵栖音脑门,释放出一股不可遏制的吸力,不断冲撞、引惑着她微弱弱小的神魂,使得朦胧迷幻的幻影断断续续忽现于眼前。
赵栖音蓦然一惊,瞳孔不禁微微缩紧,面部的肉亦是微微颤抖着。
被摄取神魂的过程是极痛苦的,就好似将嵌入肉里的指甲盖狠狠拔出一般,宛如割心。
赵栖音心底涌现出一股滔天怒火,揉杂着对眼前的憎恶,将理智灼烧殆尽。
就在如此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一道清越之声阻断了宋间月的行为:“宋间月,够了!”
闻言,宋间月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她抿了下似涂抹过胭脂的唇,眸里明晃晃地写着不甘心。
赵栖音轰然瘫倒在地,且是以一个极狼狈的姿势。
她喘着粗气,唇瓣微微张开,露出一点洁白的牙,汗水沿着鼻梁姣好的弧度向下滑落,瞳孔失了焦距,睫羽颤动,宛若失真。
人群纷扰:
“我的天啊,宋师姐……不必做到如此吧?”
“修真界以实力说话,谁让这位小师妹与莫师兄走得太近呢?被宋师姐找茬来,也无可厚非。”
“没错,手段狠辣了些罢了。”
“但也……”
此时,莫羡言与玄虚掌门等人,一同从云端翩然落下,衣袂翩翩,似于云浪间挥舞一曲空灵。
莫羡言身为事件纠纷的男主角,自然是拥有一副好皮囊的。
眉目疏朗,清隽雅致,身姿挺拔如竹,端得是一派君子之风。
他眸子如黑曜石一般,泛着冷芒,眉宇间似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启唇说道:“宋间月,宗门内,可不是任由你胡闹的地方!怎可随意对宗门内弟子下手?!”
闻言,宋间月微微眯了下眼,眸光晦暗,透露着丝丝危险,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护着她了?”
莫羡言一噎,颇为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不是,我不过就事论事,陈述事实而已。”
宋间月冷哼一声,看向莫羡言的目光也不复往日柔情。
玄虚掌门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拍了拍莫羡言宽厚的肩膀,道:“将这位弟子安置好。”
莫羡言微微颔首,作出恭敬之态:“是。”
玄虚掌门那双深沉而漆黑的眸,看向已然置身事外的宋间月,颇为不满地拧了下眉头,道:“宋间月,你最近太过放肆了。大典过后,自去领罚,进入洞湖冷静几个月罢。”
宋间月背对着一群人,一袭红衣张扬肆意,脚下的步伐不曾停滞,她只道:“知道了。”
嗓音慵懒,且低沉沙哑,带着丝金属质感。
玄虚掌门眸光微暗,却也未作出阻止。
而此刻,正被莫羡言扶起的赵栖音,指尖攥紧了衣袖,尖锐的指甲险些将那层薄纱割破,她低垂着眼帘,遮掩住眸里翻腾的怒气与恶意,心底对于宋间月的恨意挥之不去。
果然。
所有人都向着她。
没有人过问过她的感受——
她又何其无辜?!
宗门内的那群弟子,不分对错,不问是非!
只因她拥有极好的天赋,背景亦是雄厚。
宗门内的掌门、大师兄,也尽是维护着她!
只因她可为宗门获取极大的利益。
赵栖音咬紧了牙,瘦弱的身躯被气到颤抖,顶端颇为尖锐的指甲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绫嵌入肉里,划下一道道红痕,拇指与食指间也不禁挤出肉缝。
此刻的她,对于实力的渴望,已然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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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闹剧过后。
玄虚掌门站立于高位,气势凛然,说了一通好似慷慨激昂,实则毫无实际意义的话。
他又道:“如此,你们便跟着执事堂的长老,登记好自己的身份,并领取入门储物袋。”
“不识字的弟子,先进入启蒙堂进行学习。识得字的,可直接进入学堂。”
走好流程之后,乔曛夏与苏小花一同来到食堂。
食堂乃专门为筑基期以下弟子准备,练气期弟子尚未辟谷,半月不食亦会如凡人一般长逝。
食堂内的饭食,相较于她们二人的以往来说,并未有何不同,且因为灵气的滋养,反倒更为美味可口。
午饭时间过后,所有人拥有一段自主休息的时间,用于整理洞府及处理一些琐事,未时即需准时到达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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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一人回到洞府后,乔曛夏再一次用青珏割开指尖,往储物袋上滴了一滴鲜红的血液。
因打开这种低级储物袋毋需修为,乔曛夏抬眸往里一瞥,便能看到几样物什。
她从里取出一枚月白色的玉牌,挤了挤指尖上那道细小狭窄的红痕,一滴圆润饱满的血珠便渗了出来,泛着幽光。
乔曛夏低垂着眼帘,抬起宛若工艺品一般精致的手,指尖在玉佩上轻轻一抹。
玉佩顿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华,似是萦绕着一层薄雾,流萤飞舞,不过一瞬,便隐匿消散,恢复成原先平平无奇的模样。
如此,此物便是她的身份象征了。
无论是进出宗门,参加活动积攒积分,还是报名竞赛获得奖励,都需用到此物。
乔曛夏将其搁置在一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套金丝袖边的衣服。
她将衣服展开。
只见金色丝线在领口处绣出奇巧遒劲的枝干,精致细腻,一段鎏金色绸带束住腰际,丝线缠绕,勾勒出一幅飘渺山水图,款式简洁,清雅而不失贵气。
乔曛夏褪去着装,将这套宗门内统一发放的衣裳套于身上。
面料舒适,且隐隐透着一股凉气,极贴合身体。
她将玉佩系在腰带上,微微晃动的光华,愈发显得她灵气逼人。
未时。
乔曛夏准时来到学堂。
学堂内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相似的素白色衣摆交错掩映,玉佩光华闪烁,流光溢彩,轻微晃动,弄出细碎的清脆声响。
隐隐听到身旁人说:
“哎,你可知,今日给新生授课的师兄是谁?”
“莫师兄?秦师兄?还是宋师兄?亦或者是廖师叔?”
因提前修炼而导致耳力非凡的乔曛夏:“……”
她心中暗道:哪来如此之多的师兄。
乔曛夏敛去眸里的复杂,左顾右盼一瞬,便不再关注周围的环境,兀自走到新生学堂。
除了谢玄韫,周围皆是不曾相识的陌生人。
谢玄韫正与自家哥哥聊天,无聊之际,蓦地瞥到门口处缓缓走来的一人。
那人眸光清冷,乌黑长发仅用一条绸带松垮绑起,模样清丽淡雅,亦不失娇俏,身姿挺拔如松,竖起的衣领将白皙的一截颈脖遮掩,显出几分禁欲感,使人窥探的想法愈发强烈。
谢玄韫眸里闪过一丝惊艳,闪烁着光彩,似一颗萦绕着流萤的珍宝。
认清来人,她忽地扬起弯弯的唇角,露出皓齿,向着乔曛夏挥动着白嫩柔软的小手,喜悦道:“夏夏,这里这里!”
乔曛夏抬眸,看到谢玄韫欣喜热忱的模样,心中微暖,眉眼温和,道:“好。”
她来到谢玄韫的一旁,坐下。
谢玄灵见妹妹如此热情地招呼一个人,心尖骚动,不免被勾起些好奇心来。
他眨了眨眸,心绪起伏间,一个主意成型。他探着头,眼珠子转动,偷摸着向门口张望,眼角的余光不时落在乔曛夏身上。
谢玄韫正与乔曛夏说着话,却听见身旁一阵衣服摩擦弄出的声响。
她颇有些不耐,转过头,粉色的唇瓣微微嘟起,两颊白皙,似是软嫩的团子,气呼呼地开口道:“哥哥,你又在干嘛?”
谢玄灵挠了挠头,陪笑道:“我这不是看看门口有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嘛。话说……你身旁这位朋友,不给哥哥介绍一下吗?”
闻言,谢玄韫似是才想起一般,惊呼一声:“噢对!”
她扭过头:“夏夏,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哥哥,谢玄灵。”
说着,指尖自然而然地指向一旁的男孩。
乔曛夏微微倾下身,侧着头看向那位模样俊秀的少年。
正当谢玄灵想要来一场即兴自我表演的时候,周围哄闹的人群瞬间敛声,似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安静得叫人措不及防。
这时候,他若再要说话,便显得突兀了。
察觉到这点,他颇有些不甘愿地闭上了嘴,一堆奇妙的词汇在舌尖打个转儿,又被他咽回了肚里。
他眸里含着怒气地望向前方,恰巧撞进一双宛若寒潭的深不可测的眸里。
谢玄灵微微一噎,顿时十分从心地低下头,装作乖巧。
那人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他生得一副好相貌,棱角分明,五官端正,相较之慕容昀,则多了几分冷峻严肃。
他开口道:“我名秦殊,今后几个月,将由我来教导你们理论知识。”
言罢,他先是将大陆史娓娓道来,从灵气充裕的上古时期,讲述到妖人大战,大陆被迫分裂,人妖魔各占据一处地域,再聊到现今——灵气四溢的颓败的一个时代。
因远古时期的那场大战,如今灵气不比从前,也因此,惊才绝艳之辈越发稀少。
双灵根修士且足以称上一句天才,遭得宗门内大能哄抢,更何况是本就稀少的单灵根?
这等资质放置上古时代,也是遭人艳羡的存在。
如今,三灵根以上的修士连筑基都难以修成,小小金丹便算是一名高阶修士,飞升之人更是从未出现过。
秦殊手心中乍现一卷画,他轻轻拂袖,宛如薄雾一般的白光在画卷上抹开极飘渺的色彩,沿着奇异的轨迹滚动,一幅盛世景象瞬间呈现于卷上。
他开口说明道:“此乃后人,通过一系列手段,复原远古时期景象的画卷。”
复原远古时期的景象,并不算太难,总归是有迹可循的,譬如一些天地财宝、丢失后卷的功法及关乎心得的手札。
远古大战过后的遗址至今仍存。
那是一片断壁残垣,锋锐的剑气四溢,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将这片地域覆盖。
灵气在玉石砌成的地面划下一道道尖利深刻的痕迹,如此,不会再有新叶生出,花瓣零落成泥,颓废荒芜,满目疮痍。
这也仅限于平面上的认知。
真正去过战场遗址的,不过寥寥几人。
秦殊继续开口说道:“大陆史已说至此,接下来,我们便步入正题,聊聊有关修炼的事情。”
“你们尚未修炼,复杂的也无法听懂,且先听我说说一些简单的等级之分。
“修真界将修真等级划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大乘、合体、渡劫、飞升。因我们这一界域属于中等界域,所以,飞升后便可踏入仙界。”
“所谓炼气,便是炼精化气。”
“筑基至金丹,即炼气化神。”
“元婴至分神,乃炼神还虚。”
“大乘至渡劫,可炼虚还道。”
“引气入体,即凭借灵根感受天地灵气,引其通经脉,化其为己用,淬炼身体。精,乃灵气中最纯粹的部分;气,即从身体内部外放的灵气……”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乔曛夏尚能听懂。毕竟有着十几年的学习经验,且勉强算是步入修炼之途,若连最基础的理论知识都无法理解,还如何领先他人修炼下去?
秦殊抬眸,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掩住点点瞳仁。
瞧着他们呆头呆脑的模样,他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身为导师,自然是希望自家学生能够迅速理解知识;但若真要如他所望那般快,实属天方夜谭。
他淡淡道:“今日先上到这,你们可以先行回到洞府,细细感悟周身灵气。”
言罢,转身离开。
乔曛夏与谢玄韫二人道过别,便只身回到洞府。
她盘膝坐于床上,细想着秦殊于课堂上说的一番话,气息逐渐平稳,一呼一吸的节奏与生气的律动趋于一致,渐入佳境。
她沉坐于黑暗中,蓦然间觑见一抹灰色的光,迷蒙而看不透彻,它伴随着凛然且声势浩荡的紫色雷光,周围萦绕着点点朦胧的彩色光芒,璀璨夺目。
她微愣,试探着走近。
一盏茶的时间后。
乔曛夏眼睫轻颤,似是驻留于枝头的蝴蝶振翅欲飞,撩拨人心。
她的肌肤更为白净娇嫩,如若凝脂,眸子愈发黑亮,似是闪烁着璀璨星子的黑夜,眼尾上翘,透着股锋锐之气,周身是尚未敛去的锋芒,如一把已出鞘的宝剑。
乔曛夏拧了下眉头。
……就这?
乔曛夏罕见地对自身产生了怀疑。
引气入体……竟这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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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榆知晓今日是秦殊,给新入宗的弟子讲述引气入体的日子。
因害怕乔曛夏无法迅速引气入体而产生落差心里,她特地带了些凡间的美味,如甜枣糕、桂花酥一类,准备去安慰下她。
谁料一进入她的洞府,便看到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端坐于床上,周身隐隐有灵气波动,若忽略掉一旁的家具,极似一位小仙童。
江白榆:???
等等,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江白榆有点怀疑人生。
想当初,师父也是花了将近于一天的时间,才做到引气入体的。
而她,更是用了三日。
这等速度放在与她同辈的人身上,算得上是快了。
而乔曛夏……
这年头的天才,竟是天才到了这种地步么。
江白榆深吸几口气,平复下内心的躁动,将手臂上跨着的麦色小篮子搁至玉桌上,抬眸望向她,问道:“你已引气入体?”
乔曛夏点头:“嗯。”
说罢,她下了床,不动声色地移到桌旁,问道:“师姐可是有事找我?”
听她承认,江白榆微勾起绯色的唇角,眼角眉梢均染着浅浅的笑意,似是冰雪消融,她道:“既然你已引气入体,那么便随我去师父那一趟,挑选一样适合自己的心法。”
说罢,她便侧过身,走出屋门。
乔曛夏趁机拿了块做工精致的桃花酥,亦步亦趋地跟向江白榆,边走边将糕点递进嘴里,轻咬了一口。
酥香可口、甜而不腻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叫她不禁弯了唇角。
她不重口腹之欲,却偏爱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