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暮色,天边的渡鸦向北飞去,去寻觅着今天晚餐。
米尔望着面前的别墅院子,贵重的红木做的屋顶,白色的“牡罗石料”和淡蓝色的大理石构成的墙壁,金子做的雕像放在院子的中央,那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的等身像。
拉响了大门旁的铃铛,不一会三名穿着佣人服装的一男两女推开大门迎接着米尔。“小姐便是佣兵团的使者么?”那么四十多岁,留着八字胡的男人问道。
米尔抱紧双臂,像是君临凡间的神明一样得意。“我即是来自世界的阴影,带来死亡与恐惧的女神——米尔是也!跪拜吧,凡人!”
“呃……总而言之请问您是艾凡大人的随从……对么?”
“艾凡?”米尔依稀听过这个名字。“对了,副团长的全名好像就是夏尔文.艾凡。”
“我是法兰帕男爵家的管家。”
米尔的回答得到了三人的肯定,他们点了点头相互一视,将米尔请入大门。
跟着三人的脚步,米尔来到了内院别墅的大门。管家将黑木的大门缓缓推开,站在门后红地毯的旁边鞠躬伸手示意米尔通往楼梯上至二楼。
女仆作为最后的引路人将米尔带到了二楼最左边的房间。轻轻推开,阳光的温暖扑面而来,金发的男子坐在书桌上的厚重本子上写着一行行小字。他便是这个城市以及城市四周七十里被所有土地的主人——艾登.法兰帕男爵。
男爵将他那双智慧且平静的双眼向上瞥去,淡薄的嘴唇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红茶。“没想到夏尔文阁下居然不是亲自过来。”
米尔走了进去,她看了看屋子里面,这里比起说是房间,更像是一个巨大书房。整齐的书柜一个接着一个,上面陈列着书籍与账本。
女仆将米尔请到书桌对面的沙发上,并在茶几上放了一个蓝色花边的白色茶杯。“请问小姐您喜欢喝花茶还是红茶?”
“红茶吧。”
“需要砂糖和牛奶么?”
“不需要。”
“明白了。”女仆安静的退出房门。而米尔则等待着男爵的话语。
“我记得一共是五十九个金币来着……”他试探着米尔。
“是七十一枚!”米尔毫不留情的将谎言揭穿的同时并反其道而行之。“是七十一枚,我家的副团长是这么说的!”其实若是成功拿到七十一枚金币,那多出来的五十枚银币就会进了米尔的口袋。
“呵呵,只是玩笑罢了。”他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羊皮纸。“这上面写着七十枚金币和五十枚银币作为后续的佣金。”
“啧!”米尔的不满的扭过了头。
艾登笑了笑。“不过那个在战场上威名赫赫的“噩梦”居然是如此美丽的少女,真是令人惊奇。”
米尔得意的抱住双臂,享受着男爵的夸奖。“哼,本女神可不稀罕你的夸奖。”
艾登看着面前这位有趣的少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今日的打算是和另一只狐狸打交道来着。
他打了一个响指,不久之后门外传来了缓慢的脚步。门再度打开,管家先生抱着一个镀金的大箱子走了进来,并将箱子放到米尔的面前。
“这些是这次的佣金,以及……”
米尔正要伸手去碰这个箱子,却被艾登的“以及”两个字眼劝退。她盯着艾登,在他的身上,米尔感受到一种像是在与狡猾的狐狸对视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自己经常在夏尔文的身上感受过。
米尔伸回手来,右腿搭在左腿上。“那么还有什么事?”高傲且警惕。
“没什么,只是希望贺米提斯佣兵团接下的半年内继续为我工作。”
“我们佣兵团是流浪形式的佣兵团,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久留,过了冬我们就走。”
“但是你不看看里面的金额么?”
米尔苦思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先看看箱子里有多少钱再说。
咔哒,箱子打开了,里面灿烂耀眼的光芒吓得米尔立刻关上了箱子来抵挡诱惑。
“哈、哈……”她喘了两口气。“不错么,有资格买下我们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哦?那么真是可惜,本来我打算这只是定金呢。”
“这这这这……才是定金?一共是多少枚来着?”
“三百枚金币哦。”
巨大的数字带来的冲击力将米尔震退了数厘米。“那……那总额是多少?”
“七百枚哦。”
米尔不甘的抓住裤腿,即使没啥金钱概念的米尔都知道这是何等庞大的数字。这个世界的钱币分为四种——铁币、铜币、银币、金币。其中价值最低的是铁币,十枚铁币等于一枚铜币,五枚铁币差不多可以买一个面包。然后一百枚铜币等于一枚银币,一百枚银币等于一枚金币。一枚金币是一户普通人家一年不吃不喝才能够凑齐的数字。
七百枚金币,佣兵团即使再次招募到六百名佣兵,按往常的分配法,每人也能够拿到五十枚银币左右。而自己,作为佣兵的干部之一,理所当然的会获得比一般佣兵高出数倍以上的佣金,顺待一提,干部奖励的丰厚其实是对一般佣兵的一种激励,而提出并实行此方案的人是夏尔文。
米尔咽了口口水,将渴望藏在内心深处。
艾登安心的弯起嘴角,手中的羽毛笔开始不断的书写着。
阳光不知何时穿过了遮挡它的云彩,透过那扇矩形的窗户,照射到那个巨大的宝箱。那种感觉,就像老套故事中,勇者在漆黑威胁的洞穴中找到了珍贵的秘宝一般,多么令人想要打开宝箱,并将里面的宝物收入囊中。
最终,米尔——放弃了!“我知道啦!”她猛地站起来,又猛地把箱子抱住。“剩下的事我会让副团长自己过来和你谈的!”说完,米尔就准备抱住箱子立刻撤离。
“等一下!”艾登阻拦着她。“我还有事请米尔小姐帮忙。”
“还有什么事?”
他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袋子,他将袋子上绳子缓缓拉开,里面银与金的光芒混杂的闪耀着。“这是一枚金币和三十七枚银币,很抱歉我现在在这个房间里只剩这些钱币。我想请你杀一个人。”
“我可是佣兵,不是暗杀者,专业不对口啊。”
他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却被米尔一把将脸按在了桌子上。虽然吓了一跳,但是耳边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完全的解释了米尔的行为。
米尔将艾登一把推倒窗口。此时艾登这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在自己的书桌前,一名灰色短发的少年拿着匕首,赤色的眸子正平静的盯着自己。“暗杀者么……什么时候进来的?”
米尔从一团黑暗中拿出她那把刻满骷髅的巨镰。“从一开始就在哦,我还以为他是你的人呢。”
“这种事早点说啊。”他看着那名少年,那名穿着白色亚麻衣裳,他没有一丝表情,不动的时候仿佛一尊石像似的娇小的刺客。
少年手中的匕首对准了艾登,并快步向前。当他进过一个书架时,米尔手中的镰刀大力挥舞,斩击的痕迹刻在了少年身旁的书架。
噌一声,书架被腰斩成两半,数十本书籍伴随着塌落的书柜砸向了少年。
灰发的少年没有慌乱,他灵巧穿过落下的一切,手中的匕首也马上要将目标的生命终结。
但是米尔又怎会让自己的雇主在自己的面前被杀。她狠狠的向地板跺了一脚,无数的裂痕向着四周扩散,黑色的魔力从米尔的身体灌入到裂痕之中,在刹那之间一个魔法阵迅速的完成。
二十多根漆黑的锁链拔地而起,但却脆弱无比。不过对付面前的少年却是绰绰有余。它们迅速的飞向艾登的面前,牢牢的将少年右手束缚,又将双脚捆绑,接着他整个人的身体倒了下去,米尔在这个瞬间将镰刀架在他的脖子,并一发勾拳将他打晕。
巨大的镰刀回归黑雾,米尔看着艾登,指着这么少年。“这家伙这么处置?要杀掉么?”
“这还是个小孩子吧。况且我早就听闻那个家伙养了一名幼小的死士。这个孩子只不过是接到了命令来杀我罢了,所以先将他关起来吧。”
米尔控制着黑色锁链,将少年牢牢的困住。“我将魔力大量的注入到锁链里面,即使我离开后也应该能撑个五六小时吧。”
“是么,那我就安心了。”他又坐会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接下来戏剧的一刻。“米尔小姐,刚才那个委托我可以请求你接受么?”
“刚才?……刚才你委托我什么来着?”
“呃……那什么,一会会进来一个男人,我想请你帮我将他杀死,那个男人就是这名少年的主人。”
“谋杀贵族可是死罪哦。”
“所以那个男人的脑袋已经可以架在行刑台上了。”
“那你完全可以叫守卫将他逮捕啊。”
“因为守卫的统领已经被收买了,所以他今天才会大胆的来刺杀我,而我,刻意将他来拜访我的时间推到了夏尔文阁下到达的那一天,也就是今天。”
“但是我家的副团长因为受了很重的伤,今天去医生那里了。”
“虽然在意料之外,不过万幸的是夏尔文阁下派你这样身手了得的手下来我这。”
“本女神才不是那个水草怪的手下。”
“水、水草怪?”他回忆起上次与夏尔文见面时夏尔文的外表。“呃……却是有点像啊。”(夏尔文:你们两个想死么?)
“我可是来自黑暗界的主宰,与夏尔文签订了古老的契约,并用金币作为媒介,这才来到凡间。”
意思是这样的:我从一乌漆嘛黑的地方来的,而且是那的老大,和夏尔文签了卖身契,他给我钱我给他干活,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不过艾登显然没有听懂。“但是你这么说夏尔文阁下会生气的吧。”
“会哦,而且会狠狠的往我脑门上来一击手刀。”米尔得意的说道。
“居然只是一击手刀……我还以为会直接判死刑的。”
“死刑?为啥?”
“因为夏尔文阁下是贵族啊。”
“哈?……哈——?”
“你……不知道?”
“啊,说起来夏尔文以前是骑士来着,很多人都叫他银骑士来着。”
“‘银骑士’只不过是称号罢了。银骑士——夏尔文.艾凡阁下可是活传说级别的人物哦。”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崭新的书,打开书的后半部。“夏尔文.艾凡,艾凡家的现任家主,穆罗瓦雷斯领的领主,前任梅里森帝国皇帝的心腹,并且是统领梅里森帝国西征大军的将军。”
“夏尔文已经被写在书里了么?”
“嗯,而且不止这些,还有关于他的诗歌。夏尔文阁下的事迹在这个国家也是很有名气的,毕竟作为侵略者却挺身保护了这个国家的人民,不过和王室之间的关系很是僵持就是了。”
“他保护过这个国家?”
“是啊,在巨人的手中,在南方的掠夺者手中,甚至将被这个国家遗弃的难民纳入自己的领土,要知道这种事是不被梅里森帝国人认可的,他们的信条是“非己类,亦为敌”。那时候,这个国家真的处于黑暗之中,不仅受到为敌侵略,而且内部混乱不堪……”
本来,对话还会继续下去,但是门外的声音引起了米尔与艾登的注意。
“艾登大人怎么样!我接到情报,有人要谋害大人!”
“主人他没有传唤您,请您稍等。”
“不,我等不及看……咳!我不能等待大人遇害。”
接着,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赫尔蒙德在米尔的耳边说着什么,之后爬倒在了地板之上,而米尔则拖着灰发少年躲藏在黑暗的角落。
门开了,从门后走进来一名留着短发却谢顶的中年男子。他看到倒在地上艾登,和散落的书籍以及被斩断的书柜。
“哈哈哈,艾登,你也有今天!”
跟在他身后的女仆看到如此景象吓得跪在地上,眼中不断冒出伤心的泪水。
“既然艾登死了,你们这些下人也就没用了。格瑞斯!把剩下的人全部杀了!”他召唤着那名灰发的少年,可惜少年被狠狠的打击了头部到现在也没有醒来。
可等了许久,屋子里没有传来一点动静。“奇怪,难道说是躲在院子里么?”他走到窗户前,打开它并大喊着格瑞斯。
“哦?格瑞斯就是这个小鬼的名字么?”少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连忙回过头来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包括“死掉”的艾登。
“不妙。”当他意思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你刚刚说要杀光我宅邸的所有人?”艾登声音连同身影一齐从书架后面出现,而他的身边站在米尔和米尔手中拖着的格瑞斯。
“那……那是个玩笑罢了,我就知道您一定没有死。”他紧张的抓紧了袖子,而其实袖子中有一把涂满剧毒的小刀。“我只是来和您谈谈贸易的事……”话音刚落,他就将那把小刀扔向了艾登,但如此缓慢的动作岂会逃过米尔的眼睛。
只听叮的一声,小刀落到了地面,而米尔的镰刀架在了那名地中海发型的男人的脖子上。
“等一下,我也是贵族!你没有证据说明那个小孩子是我派来的杀你的!”
“我的女仆和这位小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艾登回答到。
“那不过是你们的片面之词,你凭借金钱得来的贵族之位,你的话语注定不会在议事堂得到认可!”
艾登浅浅一笑。“米尔小姐,夏尔文阁下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信物之类的?”
“嗯,有哦。”她从黑雾中取出一个银色的徽章,上面雕刻着和夏尔文剑格上一模一样的银色雄鹰,鹰嘴上叼着一块石头似的东西,背后则是刻着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在阵的中心刻画着一只眼睛。
“这位小姐便是那个艾凡家的使者,有她作证,你已经完了!”
“不可能!那个徽章是艾凡家家主才会拥有的东西,而我听说艾凡公爵已经失踪了将近六年!难道这位小姐是……”
“没错,这位小姐便是夏尔文阁下的妹妹,艾凡家的代理家主!”
米尔:“????”
“可恶的叛徒!”他愤怒的大喊一声,却也接受了自己的失败。“看来是我失败了。不过……”他伸出右手。“不要小看贵族啊,贱民!”他一把将米尔的镰刀狠狠的抓住,让后拉倒自己的脖子上用劲一拉。一个巨大的伤口贯穿了喉咙,止不住的鲜血不断往外喷涌,直到干涸。
“为什么这家伙要自杀?”米尔疑惑的问到。
“因为若是若是他活着被定罪自己的家人会受到牵连,而自己死了,有些事情就无法被定夺,最起码自己的子孙还能继承爵位和荣誉。不过……结果对我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区别,毕竟我也不是十分的恨他。”
“他想要杀死你,你却不恨他么?”
艾登转过身去,眼神中飘过一丝悲伤。“因为……被憎恨的人,一开始就只有我一个啊。”
“不明白,贵族都是这样的么?”
“嗯?米尔小姐不是贵族么?那么厉害的实力,而且听说你可是很厉害的魔法使。”
“我所在的国家没有贵族,只有王和王的子民而已。”
艾登找了一片还算干净的地面坐在了上面。“马上就要晚饭了,米尔小姐能否留下赏个脸?”
“嗯……反正我也不着急。等等!该不会还有人来杀你吧?”
“呵,安心吧,这是最后一个了。”他仰起头,深深的一叹。“已经是第几个了?”
“你看去来好累,眼神也有点和我家副团长很像了。”
“哈哈哈。”他笑了起来,笑了很久,直到将那自讽的泪水抹去。“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么?”
米尔坐到了书架的残骸上。“贵族不一直是贵族么?”
艾登摇了摇头。“我以前啊,是个商人。”
“贵族去做商人么?”
“那时的我只是个庶民罢了。你听说过八年前的‘梅里森帝国三军的征伐么’?”
米尔摇了摇头。
“夏尔文阁下便是其中一军的统领,因为他的缘故,导致这个国家大量的向外国购买武器和招募佣兵导致国库空虚。我啊,就是那会乘着国库空虚,靠着大量的金钱向国王买到贵族头衔和领地的。不过还有着稍许的功绩就是了。”
此时,一个声音打断了艾登的话。
“抱歉,打扰两位的谈话了。”
声音突然从米尔的背后出现,吓了米尔一跳。而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带着眼镜,绑着黑色长马尾的女仆。“老爷,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