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可还记得上次金矿一事?”苏裘一大早就来了书房,昨日太晚,一些要事不宜相商。
“不过数月,当然记得,怎得,莫非皇上又改主意了?”聂明德摸了摸胡子。
杭县的金矿大家心里其实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奈何后宫李玄一手遮天,虽说皇上器重聂明德,可后宫之事乃是皇上的家事,谁又管的着呢!
“当初断案断的匆忙,可能是接近年关了,如今玄贵妃怀孕,哪怕皇上改主意了也不可能马上彻查”苏裘说着皱了皱眉头。
“你这是军机营那边有新消息了,这是皇上的意思?”旁边泡着的松针雨露冒着热气,书房内充满茶香。
“皇上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还是得查,事关金矿,肯定没那么简单,小小一个县令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外头的雪渐渐化了,梅花在空中飘零,然无论曾经多么傲然屹立,开春之时依旧无声息落入泥水之中。
“罢了,先搁置着吧,皇上这是被玄贵妃冲昏了头脑,他也不想想,一个县令而已,怎么会使得堂堂贵妃求情,谁信这里头没有点猫腻?”聂明德说完叹了一口气。
“父亲放心,至少金矿那边已经是被发现了,现在重兵把守,谁也无法靠近”。
聂明德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杭县的金矿有多大,在被发现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若是金矿之前真的为李玄所有,那么,肯定会培养自己的势力,私造兵器,培养自己的军队,简直轻而易举,皇上上次断这个案子着实是匆忙了!”
苏裘点了点头“可是玄贵妃现在身怀有孕,听大公主说皇上日日都去玄贵妃的含月殿,已经很久没有去别的宫里了”。
说道大公主穆笙儿,苏裘的眉目之间多了一丝柔情!
“好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着急不得,待玄贵妃生产,看看是公主还是皇子,但现在皇上正在兴头上,你也别在皇上跟前提这些事”。
“是,父亲,我明白”苏裘回答完之后正准备离去却又被叫住。
“你和大公主两情相悦已久,我也曾在圣上面前多次提起此事,可是圣上并未同意,虽说你和大公主之事有些困难,可是对待自己心怡之人,难免我们做男子的是要受些委屈的,你可明白?”
聂明德看着苏裘,当时那个小小的孩子,已经长成少儿郎了,别家的孩子在这个年龄,早就娶妻生子了,唯独他,这么多年始终一个人。
苏裘笑了笑“父亲不必担心,时机恰当的时候,我会向圣上请求的,不会让公主等太久!”。
说完之后苏裘便走出了书房,摸着腰襟上苏绣手法的青碧色荷包,嘴角微挑!
要说苏裘和大公主穆笙儿,军机营的首领和当今圣上的嫡公主之间的缘分,那还要说到三年前那一场秋围。
若是不算上今年这短短数日,在当年苏裘将军才15岁,公主也才13岁,那个时候围场明明是经过清场的,却不知为何出了刺客,若不是苏裘及时赶到,恐怕皇后连嫡长女也保不住了。
未保公主周全,苏裘替她挡下了所有的皮肉之伤,后来穆笙儿问苏裘,只听得一句:“我是男子,男子身上一点儿伤疤不碍事儿!”。
后来的穆笙儿四处给苏裘找药膏,听闻玉露膏祛疤十分有效,特意出宫到了林将军的海天府,得了雨露膏给苏裘送去,一来二去,两人逐渐熟识,暗生情愫。
这件事儿其实当今圣上也知道,只不过苏裘在军机营办事儿,稍有不慎便性命不保,所以哪怕穆笙儿明示暗示了很多次,圣上依旧未松口。
苏裘摸着腰襟上的荷包,慢慢的走出了宰相府。
他很清楚,要迎娶皇上的嫡长公主,光凭宰相府义子的身份是不够的,而在军机营又危险重重,刺杀不断,他也不想公主每日为他担忧,是时候要好好考虑这件事情了。
臻萃阁:
聂疏这边也是早早起身用了早膳!
昨日在床上躺了一日,身上反倒有些疲惫,所以用完早膳就和沛儿一起在院子后头练功,半个时辰过后出了点儿小汗,却觉得舒爽了不少。
聂疏坐在亭子中铺着鹅绒垫的石凳上,半分没觉得寒冷,亭子周围的暖帐早就撤了下去,凉风佛面,虽说是冬日,但已是早春了。
地上铺了几日的雪昨日就渐渐的化了,树上的梅花也稀疏的可怜,昨日一场风让许多梅花落在了地上,伴着融化的雪水,看起来残败不堪,少了许多美感。
聂疏缓缓的闭上眼睛,鼻尖却依旧是熟悉的梅香,不过泥土之味更重了些。
“青珂,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赏花会了吧”聂疏睁开眼睛询问近旁的青珂。
“是的,小姐,昨儿个刚从宫里递出来的请帖,沛儿仔细的收着呢”青珂手上抱着聂疏的斗篷,虽说温度比前两天高了不少,可是小姐的病才刚好,她得仔细些呢!
聂疏虽未看到请帖,但也是知晓赏花会是在元宵佳节的前一日,其实早春能有些什么花呢!不过是宫里的花艺师傅技巧精湛罢了。
他们摸透了花的习性,在花房中利用不同的气温和湿度培育各种季节的花,送到各宫娘娘手中,至于赏花会上的花,那更是种类繁多了,需要花艺师傅提前三月准备,有的甚至更久!
所以能够有资格参加赏花会的,都是前朝重臣的子嗣,或是后宫各宫娘娘母家的姑娘,至于唐柔那种托关系进来的,也不在少数,毕竟再隆重也只是赏花会而已,皇后娘娘哪儿有那么多的心思关注来了多少人!
聂疏坐在四央亭中,回想着上一世在赏花会上发生的事情,眼中寒意尽现,紧攥的右手青筋凸起,在嫩白的手背上显得十分怪异!
起身回到了房中,聂疏草草沐浴了一番,在额上又重新涂了玉露膏,淡淡的兰花香味,十分好闻!
“疏儿,疏儿,午后可要去放风筝啊”林霜雪还未进房,聂疏和沛儿便听到了她的声音,沛儿笑着走到侧边房间去沏了茶。
聂疏反倒觉得惊奇,还未到清明时节,放什么风筝呀!
“林姐姐,今日为何要放风筝啊,可就我们俩吗”聂疏看着铜镜里自己额头上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伤疤,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没有了,是哥哥他们说今日天气好,要去城外骑马,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放风筝呀,我们可以同他们一起出门”林霜雪说着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咦,你这里怎么还有月焦酥?不是说撤下来了吗?”林霜雪惊讶的看着桌子上的月焦酥。
聂疏转过头去,看到桌子上摆着昨天夜里没有吃完的月焦酥,笑着解释“这是昨日夜里我哥哥回来的时候从流影楼捎的,他说流影楼的糕点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撤下去的”。
林霜雪看着桌子上冷的已经无法入口的月焦酥,反问聂疏“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可有具体原因?莫非这糕点还有别的什么含义不成?”
“哎呀,昨日夜里,我也是这般问哥哥的,哥哥也未告诉我,他说这属于机密”
青珂给聂疏束了寻常的男子发髻,给聂疏戴上了一条淡青色抹额,随后从衣柜里给聂疏拿了一套月牙白的男子长衫出来,尾襟上绣了点点翠竹,用的是双面绣法,配了一条淡青色点绣的腰带,腰带上挂着扣坠,有着淡淡的“疏”字,斗篷拿的还是冬日里常用的。
聂疏收拾好以后二人就出门了,午膳是在海天府食用的,海天府的陈梅酒唇齿留香,聂疏喝了许多,只是脸颊微微发红,并没有醉。
关赫九时不时侧头看着聂疏,这可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虽然平日里没大没小的,可是他心里也是疼爱的,可不能喝醉了,不然明日得难受一整日,苏大哥还得怪他没看好人呢。
程皖看着坐在他身旁的关赫九,端起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口。
关赫九像是没有察觉到程皖拿的酒杯是他的一样,继而也端着喝了一口,酒水顺着关赫九的嘴角划过喉结流入了里衣。
程皖拿出绣帕替关赫九擦了擦,随后又收了起来,众人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只是关赫九脸色微微发红!
程皖看着关赫九微微发红的侧脸,勾了勾嘴角!
午膳过后,众人小憩了半个时辰便策马去了郊外,温和的春风吹散了众人冬日里的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