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微笑了笑,心里微微一沉。
第二个问题就已经没有答案了,那么第三个……恐怕也不会有了。
“最后一个问题。”乔西微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十分轻,轻到自己都有些难以察觉情绪的变化,“四年前,我去找你的那次,乔子妮告诉我关于我们分手的理由。虽然我已经听过了一次,但我现在还想再问一遍……那些是否都是你的真心话——你从未喜欢过我,甚至于连当初的主动追求,都源自于一场玩笑。”
她没有用问句,几乎是肯定句了。
说出口之后乔西微才惊觉自己的语气中充斥了无奈和嘲讽,也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心里也多多少少存了疑虑,甚至有同样的想法。
乔子妮那时候不过是说中了她的心事而已。
江厉玄抬头。
乔西微紧紧盯着他的嘴唇,薄唇。她曾经痴迷过江厉玄脸上的每一道线条,现在看来这样的痴迷也不过是单方面的犯傻而已,对方到底心思怎样,当时的自己全然不知。
现在的自己,也并没有比当时多了解多少。
空气中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很久之后,乔西微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抬头道:“好,我明白了。”
江厉玄动了动嘴唇,没有开口,乔西微就已经打断了他要说话的势头。
“那车祸的证据,可以给我吗?”乔西微抬头,眼神已经变得坚定了许多。
江厉玄眯了眯眼睛,“不能。”
“当然,也不会告诉我为什么,对吧?”乔西微笑了出来,笑中带着扑面而来的不信任感。
她转身,一句话也没有,直接离开。
江厉玄咬了咬牙,看着乔西微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拐弯处,手指紧了紧,又重新放了下来。
乔西微出了医院的大门,手机就响了,但是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直走,一直到电话挂断,重新响起,她才察觉到了手机在响。
缓缓摸出了手机,站在街边,茫然地看了一眼对街,拦了车,接起电话。
“喂。”她声线有些沙哑。
“你在哪里?”乔炎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离家出走归来的路上。”乔西微声音平淡。
乔炎生大声道:“好好说话!乔西微,你现在是越来越能耐了!是不是我从来都不管你,你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父亲?”
乔西微没有回答,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和乔炎生吵架。突然觉得这些事情乱糟糟的,充斥在她生命里的每一个角落。她不知道下一个拐角就会撞上什么,不知道往前走一步是不是深渊……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顺心。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之前看着就会有幸福感的东西,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
继续下去,对谁好?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打掉这个孩子,为什么还觉得有希望,为什么还奢望着她和江厉玄的关系会变好?
“乔西微?乔西微!”乔炎生叫了好多次之后,乔西微才将自己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嗯。”
“我来找你。”乔炎生道。
乔西微报了家里的地址便将电话给挂了。她知道又是一场暴风雨,但是无法避开,乔炎生怨气已经积了许久,不发出来大概不会轻易算了。
半个小时之后。
出租车开进了小区,乔炎生的车已经停在了楼下。
乔西微付了钱,看了一眼车,转身上楼。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乔西微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乔炎生。
她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在楼下等我。”
乔炎生是知道她和江厉玄住在一起的事情的,但是他直接上楼来找她了。
“你是我女儿。”乔炎生看了她一眼,压着自己的怒气,话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我还不了解你?”
乔西微眼神一动,没有说话,开了门,走了进去。
乔炎生知道乔西微的性子倔,对感情的要求也一直都是完美的,容不得一点沙子。如果江厉玄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多一秒都不会停留,鲜血淋漓,都要抽身而退。
“我就不进去了。”乔炎生突然道。
乔西微也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乔炎生,点头道:“要说什么。”
乔炎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乔西微一眼,第一次这么认真,“你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
“作践?”乔西微将这两个字咬着读了一遍,还是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
“你做这些是不是想报复我?想让我晚年不宁?”乔炎生仔细盯着乔西微看。
乔西微笑出声来,“爸,你知道我不会浪费时间去做这种事情,何况我为什么……要让你晚年不宁?”
“因为你恨我。”乔炎生十分肯定道。
“恨你……”乔西微意味深长,一字一顿,“恨你什么?恨你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庭?恨你这么多年来对我利用,榨干我身上所有可以用到的价值?还是恨你偏帮乔子妮,从来没有看见过我的存在?又或者是……”她说不下去了,只是轻轻总结了几个字:“……其他的所有。”
乔炎生一时间哑口,但是怒气还是不可抑制地窜上来了。
“我说对了是吧?你还是恨我。”
“那和我要不要报复,不是一码事。”乔西微笑了笑:“你刚才还说了解我……是,我恨,我不仅仅恨你一个人,我恨我所拥有的所有东西,行不行?我迟早都会失去,我握在手上的所有东西,迟早,都会失去。”
她咬牙,觉得腰酸,有些站不稳,心绪不平也明显让她感受到了气喘不匀的状态。乔西微努力想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知道自己现在有身孕,不能像从前一样莽撞。孩子无辜,她能做到的无非就是让这些事情尽量不影响到自己的孩子。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你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个的?”
“我想问问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意?非得事事都扯上子妮?我供你吃穿,从小将你拉扯大……”
乔西微笑着,等着乔炎生将这段话给讲完。
乔炎生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被乔西微这样一笑,继续往下说似乎就有些怪异了。懊恼地咬牙,气得说不出话来。
仔细想想除了物质上的给予,他似乎从来没有给过乔西微其他。而物质……乔西微母亲留下来的遗产,足够她不愁吃穿。
“反正你就是想和我作对到底了是吧?”
“既然你不信我的话,那我说一句或三句有什么区别?我没有和你们任何人作对,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总和我作对。”乔西微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我不想多说了,辗转几个城市很累,可以让我休息会吗?”
乔炎生还想说什么,似乎有些不甘自己每一次都是白跑一趟,但是又顾忌到乔西微的肚子,沉默半晌才冷笑一声道:“你自己想想吧,你顾阿姨有时候说的话是难听了点,但是挺对。你就是白眼狼,养不亲。”
“你们拿养宠物的标准养我,还指望着我亲?这不是更奇怪吗。”乔西微转身,关上了门。
门一关,她靠在门边,闭了闭眼睛,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压下去。
她看了周围一眼,想到了离这里只有一层之隔的江厉玄的家。
她很久没有回来住,家具都有一层薄薄的灰。
乔西微看了很久,才将眼神收了回来,做了决定。这个决定几乎是刚才关门的一瞬间就在脑海里形成了,她知道是时候斩断所有的事情了。再犹豫,只会更加痛苦。
这里不能住了,另外找地方,哪怕多花点钱,也要快刀斩乱麻。
她拿出手机,拨了简青柯的电话。
响了几声,简青柯接了起来。
“喂,青柯,我拜托你一件事。”乔西微道。
“什么?”简青柯应了一句,也有了不祥的预感。
“拜托你帮我处理一下离婚的事情。”乔西微没有停顿:“我现在的状态很难想这些,我们两个你都认识,处理起来应该会比其他人要简单点。”
简青柯一顿,愣了半晌,“你决定了?”
“嗯,决定了。”乔西微轻描淡写,没有什么起伏的音调继续道:“长痛不如短痛吧。先和他谈谈,不行再想其他办法,这婚……一定要离。不管怎样。”
“……你不再想想?考虑一下吧,我觉得你们两个是有什么误会。看得出来有感情,你们不要因为外人怎么说就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不是外人,是我自己给自己希望太多了。”乔西微叹气道:“我好累啊青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我开始觉得生活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累赘,我很害怕这样的状态。青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不想看着自己变得越来越差劲。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能更好,互相猜忌,互相仇恨……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一辈子,不能这么过。”
简青柯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她也知道一辈子不能这么过,走到离婚这一步的时候,大概都还有这样清晰的想法,“明白了,我会替你处理。”
“谢谢。”乔西微松了口气。
电话挂断,乔西微给老魏发了一条消息。
屏幕闪了闪,显示已发送。
“我可以重新回来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