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江厉玄开着车接近医院的时候，转头看了乔西微一眼。
乔西微好笑地回望着她，开口道：“怎么了？”
江厉玄将眼神给转了回来，笑了笑道：“没什么。”
“放心，真的没事。”乔西微也将眼神给收回来了，随后转向了窗外。
得到这一句的答复，江厉玄才放下心来，继续行驶。
很快便到了医院。
“现在确定可以出院吗？”乔西微下车的时候问了一句。
江厉玄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滞涩，顿了顿之后道：“医生那边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我准备请一个心理医生去家里，这病不是一两天就能治好的，而且是心病，就算治好了，以后也会有复发的可能性。她之前的情况很严重，药物控制之后好多了，这段时间的事情也让她心宽很多，所以回家是没有问题的，现在身体上也没有多大问题，让她待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比较好。”
乔西微点了点头。
她看过姚青岚的状态，虽然之前没有接触过抑郁症的患者，但是看着姚青岚那张什么情绪都没有的脸就知道她一定不好受。
两人没走两步，乔西微便抬头看见了江锦衍。
江锦衍站在医院的大门口，看起来有些局促，一看见他们便迈步上来，低声道：“现在进去？”
江厉玄看了他一眼道：“嗯。”
“这样进去会不会……”江锦衍犹豫了一下。
乔西微有些诧异江锦衍的反应，看了江厉玄一眼，心里有些明白了。
好像前几次去看姚青岚的时候，江锦衍都不在场。大概是……和姚青岚又有什么矛盾了。
“走吧。”江厉玄道。
“一会儿她要是看见我了情绪激动怎么办……”江锦衍有些担忧。
“你们还要住在一个房子里生活，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妈知道这一点，至于之后应该怎么样……我想她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会和你说的。”江厉玄道。
江锦衍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顾及到乔西微在旁边，闭了嘴。
几人一起上了楼。
病房已经开了，乔西微走到门口的时候可以看见姚青岚已经将所有东西都整理好，正坐在窗前，一个人发呆。
“妈，可以走了。”江厉玄道。
姚青岚点了点头，动作缓慢地从窗前站了起来，转身将东西一提。江厉玄走过去接过东西，姚青岚一抬眼，脚步突然顿住了。
“西……西微？”姚青岚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乔西微，猛地又转头看向江厉玄的方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江厉玄点头。
乔西微先动了，走了上来，开口道：“我和厉玄一起来接你，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
这一句听得姚青岚几乎晃动，随后便看见了江锦衍，理智瞬间又回来了。
她用尽力气克制着自己的颤抖的，紧紧盯着乔西微看，半晌才点头道：“好……好。”
江锦衍想说话，但是姚青岚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转身直接错身而过了。
他的话哽在嘴边，表情有些尴尬，几次想要找姚青岚谈话都没有成功。
上车之后，姚青岚更是直接坐在了副驾驶座上，乔西微和江锦衍一起坐在车后座，途中姚青岚不断看着乔西微，虽然小心翼翼，但还是鼓起勇气搭话了。
乔西微也认真回应着每一句。
江厉玄从一开始悬着心，到笑意越来越深，心里某个地方轻轻一触。
车子径直到了江家门口，乔西微下车之后看了一眼一直都在沉默着的江锦衍，开口道：“我和厉玄去做饭。”
“好。”江锦衍点头。
姚青岚的面色微微变动了一下，江厉玄也立刻就跟着乔西微进去了，留下了身后的两人。
“青岚，我……”江锦衍终于有机会开了口。
姚青岚转身就走。这一次她当然不能装作没有听见，但是现在完全不想看见江锦衍这张脸，不想和他有任何的对话。
这段时间她也想明白了，自己想拥有什么和能拥有什么，完全就是两个概念。这么多年她执着于江锦衍的爱，也累了倦了，知道没有回应还坚持了这么久……也算是对得起这段感情。一晃已经这个年纪，医生上一次和她聊了很久，她想通了很多。
这辈子她就没有一次是活得像自己的，只希望之后的时间里，能够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青岚，你别赌气了。”江锦衍走了上来，开口道：“我知道我对你伤害大……”
“知道就行。”姚青岚开了口，意外的是话语中竟然没有怒意和怨念，反而是清冷淡然的口气。
江锦衍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了，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
厨房里。
乔西微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才转身，正好对上江厉玄笑意盈然的眼睛。
她耸了耸肩道：“他们要和好……估计很难。”
“是啊。”江厉玄伸手将乔西微一揽，笑容依旧停留在唇角。
“怎么看着你一点都不担心？”乔西微抬头，在江厉玄的怀抱中艰难地朝着后面仰着，才能看清他的脸。
但是距离也太近了，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错而过。
江厉玄抵着她的脑袋道：“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过问，很多事情别人介入反而不好。而且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就连我自己也是模糊的，贸然关心不是好事。不过……总是希望他们能和好的，不到无法挽回的时候，不需要我们出面。”
乔西微点了点头，伸手将江厉玄一推，故意道：“去洗菜。”
“口气挺大，最近厨艺见长？”江厉玄二话不说又腻了上来，没有理会乔西微的推搡。
乔西微有些无奈道：“江厉玄先生，我们中午要吃上饭的。”
“我知道。”
“你洗菜我做菜，分工合作，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
“……”
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她被紧紧箍着，连手都拿不出来，更别说做饭了。
江厉玄在她身后轻轻叹息了一句道：“真好。”
乔西微的手刚放到江厉玄的手上，就停住了，本想推开，却突然心软。
半晌，手一垂，任由江厉玄抱着。
门外。
仅仅是一门之隔，气氛截然不同。
江锦衍低着头，想了很久才道：“这么多年我对你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我们都这么久了，我觉得很多话应该不需要说出口的……”
“我没有打算听这些。”姚青岚转头，轻轻摇了摇头道：“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为什么太晚？”江锦衍有些不解，转头劝道：“今天西微在，你就不要和我闹别扭。老两口了，以后要生活一辈子的……”
“谁说以后要生活一辈子？”姚青岚抬了头，仔细看了江锦衍一眼，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哀。
她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感觉，看见这个男人，她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妥协。但是理智终于还是将她绑架了，因为累积了这几十年的失望，到现在也不再想要挣扎了。
这几十年因为他，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做了那些自己从前最不屑做的事情，她成为了自己之前最厌恶的人。她为了留住这个男人，什么事情都做，什么人都接触，到现在面目全非，想要后悔也都来不及。
江锦衍看着姚青岚的脸，叹了口气道：“青岚，我还是欠你一句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姚青岚的表情没有变动，默然抬头道：“之前离婚的提议还有效，你仔细想想，然后挑个时间，我们去把离婚给办了吧。”
江锦衍瞬间错愕地看着她，愣愣开口：“你……”
他以为姚青岚那些只是气话，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了，她还存着这个心思？
姚青岚点头道：“我没有说错，你也听得很清楚了。别说什么老夫老妻之类的话了，我累了，你也知道我现在精神状态不好，也许离开你……我能生活的更好。”
门一开，乔西微和江厉玄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了。
“吃饭。”江厉玄抬眼，像是没有看见两人之间气氛僵硬一般开口道。
没有人说话。
姚青岚忍住想转身走人的欲望，看了乔西微一眼，还是坐到了餐桌前。
“还有几个小菜，厉玄叫了外卖，今天加餐。”乔西微边说边看了江厉玄一眼。
江厉玄点头道：“放心吧，合胃口。妈你多少吃一点。”
姚青岚点了点头的，伸了筷子，但却是夹给乔西微的，边动作边嘱咐道：“你也多吃点，十二现在正是闹腾的时候，肯定辛苦。”
乔西微心里一动，想起了从前姚青岚和现在一样的动作和相似的话语，心里一暖，点头道：“好。”
一顿饭下来，只有江锦衍的表情是死灰一般，姚青岚对着乔西微有说有笑，几乎不搭理江锦衍。
饭后江厉玄带着乔西微走出了门口，眼底有一丝担忧。
“注意别感冒了。”姚青岚又嘱咐了一句，笑了笑。
乔西微点头，也回道：“你们也进去吧，别送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姚青岚转身，依旧没有理会江锦衍，径直上楼。
江锦衍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抿唇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