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空灵的回音,在灯光的映衬里显得更加苍白孤立,刚出电梯,送风口的气流声音渐浓,空荡荡的整层楼,突然很陌生,甚至,有些瘆人。
别弋跟着白璐来到一间敞亮的房间,四面都是玻璃材质隔墙,房间里,一个人躺在实验长椅上,裸着上半身,光头,脖子后一根粗大的管子连接身体,已经和颈椎上的每一根神经切合,手臂上还有一些小管,里面有各种澄明液体,胸口和头上还有许多贴线,每一个小小的参数会通过它们经过各种公式处理后显示在玻璃墙上,幽蓝的监测项目数据会把生命的算法演绎到了极致。白璐离得很远就已经拿出数控板埋头边走边点些什么,到外面时,许许多多参数已浮在玻璃墙上。
中心的变故把他遗忘了许多时日,躺在试验靠椅上的人侧过身来,看见白璐喜得有些失态,那些线管束缚着他,他也没敢有多大的动作,“璐姐,这几日没来看我,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怎么样,你来放我的吗!”
白璐一着急,慌忙上前阻止道,“别动,快给你挣脱了。”
“你,你直接说,又不是来放我的对吧!”
“我看你想外面想疯了,我带我师兄来看看你。这个实验接下来由我师兄负责,未来的日子请你务必配合实验,今天我看你情绪波动太大,待会儿我先给你做个心理测试。”
“老头呢?我不信他比老头还厉害了?”他一直喊牧云疆老头,平日里虽然总是嘻嘻哈哈,可突然换将,从曾经将生命托付的那种信赖到突然失去,一下子感到十分陌生,语气也变得失落。
“你就是饶江?”别弋四处看了许久,盯着墙上的数据,震撼抨击着每一个视觉神经来的快感让他有些惶恐。
“嗯!”饶江点点头说,“你好!”
“你好。”别弋转身温和地微笑,又对白璐说,“师妹,你把这墙上的实验数据划过来给我再看看。”
“我只有一些很基础的数据,也都是我的日常工作内容,这些,大概你看不看都无所谓。”她右手食指在平板上划划点点,话音刚落,最后一下特别用力,“嗯,我发过来了。”
别弋拿着平板,坐在一旁,一遍遍对比冰冷仪器上的数据,心里却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热烈。
“璐姐,你们把我像花一样养在这里,我都已经自学完十几门课程了。”饶江把他手里的平板递过来。
“嗯,挺像!”
饶江的这个实验护理房非常大,他被放在房间的正中间,白璐绕着饶江在检查各个智能阀的数值波动情况和仪器是否存在潜在故障情况。白璐的例行检查基本结束后,把实验计划项目划给别弋,走过来对别弋说,“这是上一个月的试验,这个试验已经结束了,各项数据指标都挺不错,按老师的计划,接下来是一个极限测试试验,不过是个大项,估计做完全部得儿要一个多月。”
别弋粗略看后面内容,实验计划项目只有到这最后一项,“这后面没有内容了吗?”
“老师的试验基本上结束了,这是最后一个大项。”
“好,那,那现在开始吧!”饶江听见有些激动。
“你不要激动,试验做完也不可能让你出去的,首先我们现在暂时还不知道你要是离开了这些花肥后,完全通过消化道摄取的能量能不能满足你的身体,其次,你现在身体的稳定性还需要测试,万一哪天突然“嘭”爆炸了呢?对吧。”
“为什么啊!那让我在这周围走走逛逛也行啊!”
划回首页,别弋数控板上饶江的名字格外显眼,别弋点击链接进入,里面正是饶江的档案,现在仍是某国防大学学生,里面进入大学之前的记录都十分详细,但大学及其之后却只有寥寥数笔。别弋脑海里粗略概括了一下就是:饶江,2024年8月11日出生于云南,军人,2046年在维和行动中负伤致残,丧失左腿及双臂退役。
平板上的文字仍旧鲜血淋淋,别弋不禁抬头看此刻的饶江,再回去看“丧失左腿及双臂退役”几个字眼,未曾想到这么年轻的一个人,竟然有这等经历,心里也萌生出一些敬佩。
前些日子看完老庄拿给他的一些笼概资料早已坐不住,如今看到饶江,回想那些印象深刻的国际新闻舆论,相继有银行在白天正常运行中被洗劫,监控毫无破绽,火球带着长尾消失在天际,汽车行驶在无障碍路上撞击透明墙事故,国内长垣镇因为一个毫无征兆的1公里大坑一日之内变成废墟,如此种种没有后继报到的事件,想必一些曾经不敢雷越的事情早已经有人去做,而这些一直以来都没有离自己太遥远。此时此刻就在这个中心里,另一个事件,就在眼前,更是,出自牧云疆的手笔,不由得此刻就想再去试着探索一下老庄前些日子给他说过的那个神秘女人,那个在美国文件袋里的女人。
别弋回过神来又往下划几页,抬头问道,“师妹,这是71-D的完整资料吗?”
“不是,听说饶江的试验从准备到开始就花了四年的时间,又因为试验选中了饶江,而他的身体和常人不同,他的手和脚…”,白璐看一眼饶江,像忌讳,紧接着又说,“这里又多花了一年,可以说数据十分庞大,同时很多数据还有权限限制,主要是防止外泄,还有,很多人都只是参与了这个试验的不同阶段,所以能接触到整个完整实验的人也不多,更不用说完整资料了。”
“这是你要的资料,这也是相对完整一点的,小露说的没错,这个试验参与的人虽然比较多,但真正跟着试验走完的人只有几个,最主要的就是这个试验的跨学科部分,也就是叶国兴教授的那一部分,我们只能追溯到他提供的材料本身,其它的材料信息可能只有老牧知道”,不知何时,老庄出现在这里,不远处隔着玻璃说。“不过!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
“庄老师!”别弋说,“您,您哪时候来的,我们,我们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呢!”
“庄教授是才下来的。”饶江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回事。
“中心此时此刻只有七八个人了,今早听说星际航空前几日派人去找你,你会走吗?”老庄走进来,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去哪里?”别弋不解地看了看他们说,“我们,他们还能去哪里!”
“不走就好,其实那天和你提起那个让你师父着迷的女人就是让你别走,你师父的毕生心血都在这里,这些成果都需要人继承。你看看我们,都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能做的也其极有限。”
“原来您说这个,您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白璐不解问道。
“你被隔离时候,中心这些人都被他们给说走了,早前我猜他们肯定会去找你,只是迟早的事,所以想告诉你一些关于牧老的事情,让你留下来。”
老庄说到此处,白璐才渐渐明白什么回事,倒是把饶江绕在一旁,还是云里雾里。老庄回头又对白璐说,“小璐,饶江的极限实验今天就开始做吧!中心还有一些人,这几天都是无所事事的,趁早,免得人手不够,又生出什么事来。”
“好的,庄老师。”
“嗯!我也觉得应该趁早。”饶江脸上满是期待。
白璐出去后,别弋对老庄说,“庄老师,我现在突然又有很多问题要问您,不知道...”
“问吧!我也知道你要问什么。”
别弋看了一眼饶江说,“你说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我,您说的是...”
老庄意味深长地也看了一眼饶江,饶江顿觉眼神不对劲,急忙转向一旁说,“行,你们聊,我什么都没听见,我看书。”
“她叫周媚妮,在临床专业上造诣很高,从西北到西南,一直都跟在你师父身边,我知道过几天你还想问一些问题,听说当年提出复活那个女人的人就是她,除张清华教授休眠了以外,只有她还活着。张清华教授想都别想,他从西北到西南,一直都是你师父的死对头,除了抬杠,差点打架都有过好几次,不过前几日也运出去,现在大概已经上船了。”
“庄老师,您说周教授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可江。”老庄说,“我可以给你地址,不过...不过周媚妮老师也是个怪脾气,不好应付,嗯,好像和你师父走得近的脾气都不怎么好。”
“庄老师,那,那个神秘女人在什么地方,在中心里吗?”
“在!不过你还是先把这家伙研究一下吧,他血管中的柔性记忆纳米材料来自人称鬼才的叶国兴教授,叶国兴教授意外辞世后,很多问题就出来了,以致于这个试验搁置了一年半,其实早就只剩下最后这个极限试验了,但上次出现了事故,老牧也一直在犹豫。叶国兴教授的意外,让这种柔性记忆纳米材料的技术得不到保留。让71-D试验也成为不可复制性的孤例,但它还是有研究价值的。”
白璐在准备试验,大家都知道这个试验之前在牧云疆自己的手里停了那么久,如今他们心情十分复杂,是期待成果和怕毁坏的那种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