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季午后,树叶半死不活的垂向地面。
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敞着短袖衬衣,围着桌子大模大样的坐在树荫下,训斥着面前百十号顶着烈日的人群。
男女老少虽说不是衣衫褴楼,却也面黄肌瘦、朴素至极,有的衬衣补丁加补丁,绝非盛世之小康百姓。
两个汉子中的一个额头刺青的中年男人,眼里闪烁着凶光,狠狠喝道:“你们竟然敢对金猪下毒,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斜眼望了望竹筐里的一头浑身金黄的小猪,那小猪口吐白沫,半死不活。
“咕隆”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看着面容失色的一群人,站起身来,脱下短袖衬衣,露出肥大的肚皮,连连指道:“金猪医不好,你们的猪草不收了,我让你们喝西北风,让你们活活饿死……”
虽然是三伏天,此话却不由让人寒意阵阵。
“这里的各个流民村,哪天不饿死人?”额头刺青的同伙,虽然留着点山羊须,但却与他那狡黠的眼光格格不入,“金猪医不好,我们兄弟也不好交差啊,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山羊须站起来慢踱两步,在人群前站定,眼光却瞟来瞟去,吓得年轻小媳妇们直往人群里躲。
他呵呵冷笑,一把拎住最前面白发老者的领口,一边推搡,一边怒道:“老家伙,赶紧把金猪给我医好,听到没有?”然后用力将其推倒在地。
“李叔……”
“村长……”
……
一群人惊慌失措喊道,几人赶紧将白发老者扶了起来。几个精壮青年冲上前来,一群怒火将山羊须团团围住,只要白发老者一句话,他们顷刻间能将山羊须撕成碎片。
“想造反啊?当心我们马上报告区管队,将你们这群没有身份的贼人关起来。”额头刺青的人望着愤怒的人群,也不甘示弱的嚷道。
“*的,赶快医好金猪,死了你们赔得起?”山羊须挥舞着胳膊。
原来,安全区内的金猪养猪场发现有一头金猪吃了新鲜猪草后,出现了昏迷不醒、口吐白沫的情况,现在生死不明。
那金猪品种独特,是疫情爆发以来,唯一一种对病毒有抵抗力的动物。原本金猪就是一种高端食材,如此以来更加变身成为一种趋之若鹜的灵丹妙药。
许多人为了吃上一口金猪肉,几乎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不为别的,只为增强那看不见的病毒抵抗力,争取不染病、活下来。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足以可见金猪之珍贵!
这不,金猪养猪场找到了新鲜猪草的提供者,眼前的这群村民。
“你凭什么说我们投毒?”罗峰站出来怒声质问。
他今年20岁。
清瘦的脸庞。
清瘦的身形。
眼睛却死死盯着山羊须,仿佛能够洞穿人的内心。
冤有头债有主,总不能凭空诬陷好人吧?罗峰心想,这事情没弄清楚,逼着我们医金猪,怎么也说不过去。
“切,凭什么……凭什么……你小子谁啊……轮得到你说话吗?”山羊须怒吼。一群逃难的人,能见过什么世面?居然冲撞老子?山羊须心想。
“我没事,大家都退后吧。”白发老者拍拍灰尘,赶紧将罗峰置于身后,然后颤巍着走到桌前,给两人满上茶水,“兄弟,你看我们早出晚归打猪草,都依靠金猪谋生活,哪里敢投毒啊?”
“是啊,我们凭什么投毒啊?”一个中年妇女应声道。
“对,我们都指望每日的猪草能够换点高粱,熬点稀饭度日。”
“我们每次找金猪吃的草,都是仔细辨别,生怕弄错了,这怎么可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议论着。
“哼,凭什么?难不成我们还冤枉你们不成?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山羊须走到竹筐边,挑出几根猪草,扔到桌上,指了指:“你们自己看吧,小样,还敢狡辩。”
“告诉你们,金猪就是吃了这种草才中毒的,现在命悬一线。如果医不好金猪,下一个饿死的就会是你们!!!”山羊须忿忿不平。
众人围上前来,那草四瓣叶子,看起来和猪草很像,如果混杂在猪草中,确实难以辨别。
“这个好像是迷魂草,很多年前我见过。”一个高度近视的村民,凑到那草前认真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嘀咕了一句。
“啊,迷魂草?猪吃了会死的”有人惊呼。
山羊须捋着胡子阴笑,“想不到你们这群讨饭的居然还不全是白痴。”
“可我从没见过这种草啊?”有人擦汗。
“我也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
……
“即便是迷魂草,你又怎么能够证明是我们投的毒?”罗峰弹了下手指,再次死死盯着山羊须发问,清瘦的身形却像山一样挡在众人面前。
罗峰心想,金猪虽然中了毒,不一定是我们的责任。如果不是我们的责任,何须担责?
“是啊,不止我们采猪草呢!会不会弄错了?”有人不敢大声说话,藏在人群里小声嘀咕。
“说得好,小子。”额头刺青者再次面露凶光,用力指向罗峰:“很不巧,这两天的新鲜猪草我们只收了你们的,不是你们是谁?今天必须给我医好金猪!!!”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打鼓,难不成真的有人不小心将迷魂草采了回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后果不堪设想,金猪现在昏迷不醒啊。
他们目前没有合法身份,进不了安全区,百十号人刚刚站稳脚跟,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冒险在野外打猪草,然后到安全区的城门口换高粱米充饥度日。
如果真是误采了迷魂草,那……那……这事不好交代啊?医金猪这种事,他们哪有这个能力啊?众人心里都在打着鼓。
阳光越发毒辣起来,众人汗流浃背。树上的知了也拼命在制造噪音,让人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那可怎么办?金猪如果真死了,怎么赔得起啊?”一名妇女面容憔悴,担心地说道。
“猪草换高粱,这可是我们唯一的来源了”有人轻声哭泣起来。
“整个安全区只有他们收猪草啊!”一名老者由于长期营养不良,骨瘦如柴,“真的会饿死人啊!”
“还怎么活下去啊?”一名青年已经瘦得如同麻杆了。
“是啊,真是祸从天降啊!”有人双手合十,祈求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