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太少了,我要五首!”
费紫霜皱眉说道。
“大侄女以为是在街边买菜吗?还带讨价还价的!现在可是卖方市场,出货的价格和数量我说了算,懂吗?”
说到这里,张凌霄咧嘴一笑,加重了语气。
“而且…我的意思是,你这个价码能换到的诗词仅剩一首,价码更高的还是有不少存货呦!”
什么卖方市场、什么出货价格这些词语费慕白父女虽是从未听过,不过从字面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这小子是有恃无恐啊!
想了片刻,费慕白暗中给费紫霜递过去一个眼神。
“一首就一首,不过我要先验货!”
费紫霜银牙一咬,恨声说道。她心中实在有些不信,那些文辞或优美或豪迈的诗词,是这个无良子所作。
“没问题!顾客就是上帝嘛!”
张凌霄满口答应,屁颠颠的就去车厢里取来笔墨纸砚。
摊开宣纸,磨好墨汁,正要挥毫泼墨,许久未曾出声的费慕白突然说道。
“那个…张小哥忙了半天很辛苦了,还是由紫霜执笔,你来口述吧!”
早已候在一旁的费紫霜二话不说,直接夺过毛笔,将纸张扯到自己面前。
张凌霄愣了半天,直到目光瞟到一脸坏笑的老佟,这才反应过来。
貌似…自己被嫌弃了啊!
不就是写字丑了点嘛!何至如此当面羞辱与我,我不要面子的嘛!
但字丑是事实,张凌霄也知道就自己写出来的鬼画符,对诗词的卖相和顾客体验有相当严重的影响。
好在他心里素质过硬,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装作无所谓的洒脱模样,双手负在身后,摇头晃脑的绕着三人转了一圈,这才开口朗声吟道。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一首已亥杂诗,张凌霄吟诵的是不疾不徐,语调隐含悲切之意。
负责抄录的费紫霜笔走龙蛇,一手小楷写的是工整漂亮,二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
全诗颂完,张凌霄坐到老佟身边,夺过酒壶,自顾自的灌了一口。
老佟却是出奇的没吱声,一双老眼怔怔的盯着虚空出神,口中神神叨叨的嘟囔着。
费慕白神情颇为郑重的接过费紫霜递来的宣纸,一字一句的又将全诗看过一遍。
场面一时间寂静的有些诡异。
见已达到了预期效果,张凌霄心中偷乐,表面上却仍是装出痔疮犯了的模样来。
这首已亥杂诗可是他千挑万选的结果,诗中那种对现状不满,期望变革的急切心情,恰是与神洲大陆人族现如今的局势相呼应。在妖族数百年来的步步紧逼之下,人族饱受欺凌,却又无可奈何,照此继续发展下去,亡族亡种不远矣!
而最后一句,却是又正好映射了天命七子降世,风雷直起,生机涌现,一扫近千年来沉闷与迟滞的局面。
看在老佟、费慕白的眼里,这分明就是一首批判诗,一首明志诗。
是代表天命七子对暮气沉沉的人族发出的警世之言。
“这小子看似玩世不恭、市侩狡黠的样子,难道竟是胸有大志?”
将全诗又反复在心中吟诵了几遍后,费慕白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将宣纸仔细卷起,费慕白沉吟了一下向张凌霄问道。
“恕老夫冒昧,斗胆问一句,张小哥你身无灵力,功法战技对你来说形同废纸,你又求之何用呢?”
张凌霄闻言一愣,这不是他预想的对话啊!费慕白难道不是应该说,既然价值中阶功法的诗词就已是如此惊艳,那价值高阶功法的诗词还不得上了天去!他不是应该心痒难耐的双手乖乖奉上高阶功法,跪求诗词的嘛?
怎么却跟个长舌妇一般打听这些杂七杂八的?我做什么用与你何干?
正想着如何回答呢,身旁的老佟却是嘿嘿一笑说道。
“这小子啊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准备自立门户呢!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斤两,连武者都不是呢,就已经为开宗立派准备本钱了,痴人说梦吧!”
“你个老东西,瞎说什么实话!”
心中打算被戳穿的张凌霄气急败坏的痛斥道。
费慕白闻言却是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沉吟了一下后对费紫霜吩咐道。
“去将车厢座位下的锦盒取来。”
“义父您…”
费紫霜闻言却是面显惊容。
“取来便是,无需多言。”
“是!”
费紫霜无奈不解,却仍是乖乖的去车厢里取来一个小小的锦盒,交到费慕白手中。
费慕白接过锦盒在手,满脸唏嘘感慨的轻抚了几下后,将之递给了张凌霄。
“这部战技乃老夫年少游荡之时在一处山崖下偶得,便是凭借这部战技之助,才侥幸搏得些许虚名。今日便当做见面礼赠予张小哥吧!”
张凌霄刚要伸手去接,却是被老佟一把拦住。
“费老鬼你什么意思?明明说好换取诗词的,怎么又变成见面礼了?你还要脸不要?”
“咦!佟老鬼你此言何意?老夫与张小哥一见如故,赠予一份见面礼有何不妥?此事又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哼哼!费老鬼真是好算计啊。臭小子乃是我青萍城的天命之子,紫霜是不归城的天命之女。你赠予臭小子一份见面礼,我若是不回赠给紫霜一份,岂不是落了我青萍城的颜面。费老贼其心可诛!臭小子你可不能上当啊!说好换取就是换取,两者不可混淆!哎…臭小子我说话你没听懂是吗?怎么还接过去了…别打开…打开就中计了…哎哎…哎呀!”
没有理会老佟和费慕白的勾心斗角,反正自己都不吃亏,还是先肥了自己再说。
趁着老佟分心之际,张凌霄一把接过锦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开来,气的老佟是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锦盒之中放着一本簿册,簿册纸张有些微微发黄卷边,看起来颇有些年月的样子。
簿册之上书写着三个大字——穿云剑。
“咦!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嘿嘿!这个名字我喜欢。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是几阶啊?”
张凌霄喜笑颜开的朝费慕白问道。
费紫霜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就心中有气,忍不住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八阶!”
费慕白微笑作答,语气颇为自得。
老佟却是身躯一颤,费慕白这个死老鬼一出手就是八阶战技,这让自己如何回礼。同是八阶,战技的价值是要高于功法的。
武者一旦选修了一门功法,除非修到瓶颈或极致,轻易不会改换其它功法从头再修的。
但战技却是多多益善,会的越多,实力越强。
“都怪臭小子,他是得了便宜,却要老夫大出血还人情。唉!遇人不淑啊!”
听到这竟是一本八阶的战技,张凌霄差点笑开了花,连忙将锦盒小心盖好,紧紧夹在腋下,对着费慕白拱手施礼。
“哈哈哈!费老哥实在是太过客气了,一见面就送如此珍贵的厚礼。即是如此,我这个当长辈的也不能过于吝啬不是,应该也给大侄女一份见面礼才是。”
说罢,扯过笔墨纸张,略一沉吟,便是一番笔走龙蛇。
费慕白闻言面色变化不定,老佟却是乐的前仰后合,心中不停的夸赞张凌霄这小子上道。
到底还是自己人帮着自家人啊!轻描淡写便将费老鬼的如意算盘摔了个稀碎。
因为先前自己的字被嫌弃了的缘故,这一次张凌霄写的极慢,虽然还是惨不忍睹,但至少能够做到横平竖直,让旁人能够轻易辨认。
一旁的三人则是凑了过来,屏气凝神朝纸上看去。
侠客行!
剑客缦胡缨,宝刃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妖,千里不留行。
…
千古诗仙李太白的侠客行,是张凌霄为数不多,能够完整背诵下来的长诗。诗中对侠客义气的崇敬和向往,让张凌霄觉得颇为符合费慕白。
不过因为两个世界的历史完全不同,便将里面的一些人名、地名略作了更改替换。
书写的过程中,忽有一道灵光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隐隐之间,张凌霄感觉自己好似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又隔着一层薄薄的薄雾,看不清想不明。
张凌霄每写一句,分立左右的费慕白和老佟便会轻声念诵出来。
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这一句写出来时,二人更是身躯一颤,体内的灵力都差一点失去了控制。
一手长诗写完,张凌霄感觉手腕都有些酸痛了。
放下毛笔,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然后对着费紫霜招了招手。
“大侄女啊!为叔送给你的这份见面礼如何啊?嘿嘿!不比一部八阶战技逊色吧!”
“哼!”
费紫霜不是傻子,在场是个人就看得出来,这首诗那里是送给自己的,分明就是拍义父马屁的。
费慕白此时则是已经进入了一种十分奇妙的状态,他眼中所看到的已不再是文字,而是自己跌宕起伏、几经生死的过往。
甚至,是无数与妖族厮杀搏命,舍生忘死之人的一生。
老佟的状态与他也相差不多,双目泛红,身躯轻颤。
过了许久,这二人才从那种奇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老佟看看写着侠客行的纸张,再看看费慕白一脸满足的神情,突然重重的一脚踹在张凌霄的屁股上。
“没良心的臭小子,枉老夫一路之上对你有问必答毫不藏私,却只换来春风秋月和春眠不觉晓。我不管,你必须再给老夫写一首如此慷慨激昂的诗句,否则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