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气就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变冷的,清晨走出门你会看到树叶被昨夜的风吹落一地,有时候你会感叹,这个世界除了夏天便是冬天。
在这些临近冬天的日子里,学习变得越发紧张起来,高景行到哪儿都揣着周洛给他的那本英语笔记本,那本子上有周洛整齐写满的各类单词短语的用法,语法用法解析,高景行总说,周洛的笔记是最好的英语辅导书,别的辅导书总使他昏昏欲睡。这些日子,周洛依然烦恼着数学,可好像做再多习题,也没有明显的进步,哪怕高景行课后不做习题分数也能甩开周洛一大截,周洛便下定决心更努力一点。秘密基地不能去了,山顶刮起的风呼呼作响,这几周两人打着游击,高景行盘算着得再找一处新的秘密基地。
自家长会以后,高景行母亲对自己儿子看得很紧,尤其在周日,她甚至推了约会守在家里只为防止儿子出门。
上周日,高景行不得不骗母亲说约了凡星,软磨硬泡下凡星才同意帮他打掩护,凡星在电话里向高景行母亲解释了整整二十分钟,高景行才得到出门的允许。
又是一个周日早晨,凡星被高景行的电话铃声叫醒,这一回凡星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帮忙了:“你妈太不好应付了,为了成全你约会,我牺牲可大了。”
“凡星,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去学习的!”
“那你自己跟你妈解释吧。”凡星挂了电话继续睡回笼觉。
高景行趁母亲在厨房做早餐的时候偷偷给周洛发去短信:”我妈不准我出门,我正在想办法,你先别急着出门。”
短信刚发出去,高景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一定不会失约的,相信我。”
五分钟后,周洛发过来三个字:“我等你。”看到这三个字,高景行激动万分,今天就算爬窗户也要去赴约。
爬窗户!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吃着母亲端上来的面条,高景行脑海里已经开始谋划起来,家住二楼,房间窗子下面是一个花坛,里面种着不知品种的矮树,从窗台到那排矮树,约摸五米的高度,要是不慎掉下去,落在那排矮树上,也不至于受重伤,现在需要找一根结实的绳子,还有要注意要避开邻居,免得被当成光天化日之下扒窗户行窃的贼……
“我煮的面怎么样?”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高景行正浮想联翩,原本只是计划怎么逃出母亲的看管,也不知怎么就打开了想象力的阀门,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在他的想象世界里,自己从一个扒窗户的笨贼变成了蜘蛛侠一般飞檐走壁的英雄角色。
“你在发什么呆呢?快吃,面都快糊了!”
高景行飞远的思绪这才被叫回现实,夹起一大口面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点头,口齿不清地感叹:“妈妈煮的面可真好吃。”
看到母亲正笑着呢,高景行赶紧跟母亲说:“妈,你今天要是有事尽管去吧,我今天不出门,那么多作业呢,哪有心思出门呀。”说到这里,高景行吃了一大口面,嘴里塞得满满的。
母亲显然没这么好对付,她要高景行吃完赶紧回房学习。
回到房间,打开房间的窗户,高景行研究起了逃跑的路线,还拿出一张白纸,画下了爬墙的落脚点,又计算了一遍跳窗的最佳方向和理论初速度。
母亲端来了一杯牛奶:“你不学习,看着窗外发什么呆呢?”
高景行支支吾吾:“我在计算……物理题呢。”
母亲瞟了一眼高景行手上的稿纸,上面画着凌乱的抛物线和几个像那么回事的式子,不再说什么走出了房间。
再这样下去,上午都快要过完了,高景行没有跳窗的勇气,还没能想出其他办法。
高景行给传说中的谢叔发去一条短信,电话号码还是问了徐若谷后才在手机联系人列表里找到的:“谢叔,最近上映了一部我妈特别感兴趣的电影,你真的不打算趁着周末带我妈去看吗?”
半小时后谢叔才回复了四个字:“我在开会。”又过了十分钟,谢叔又来了一条短信:“如果她实在想看,请你带她去看吧,所有消费下次见面我给你报销。”
“妈,你去看电影吗,谢叔怕你无聊,要我今天带你去看电影。”高景行走出房间,在母亲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显得有点为难的样子,“毕竟答应了人家,又不能食言,可我现在又不得不在家学习,要不我给你钱你自己去看吧。”高景行从口袋里掏出自己仅有的一百元现金递给母亲。
“钱我可以收下,电影我就不去看了。”
正在高景行懊恼着事情没成却白白搭进去一百元巨款时,黄奶奶敲响了高景行家的门。
高景行打开门:“黄奶奶,你是来找我妈的吗?”
黄奶奶摇摇头:“不是,我今天是来找你的,我一个人在家特别无聊,你能不能去我家坐坐,陪我聊聊天?”
“当然没问题——妈,我去黄奶奶家陪陪她可以吗?”
黄奶奶的面子母亲总还是要给几分的,高景行终于可以出门了。
黄奶奶家有点暗,黄奶奶一个人在家总是舍不得开灯,黄奶奶给高景行倒了一杯白开水,又端出珍藏的零食:“这些是我儿子上次来看我的时候给我买的,都是高档货,我自己都舍不得吃,想着等某个小朋友来了一起分享,若谷啊,你可太久没来看奶奶了。”
高景行挠挠后脑勺,腼腆地笑着:“奶奶,今天我还有点事,你看我下次来看你行不行?”
黄奶奶满脸遗憾:“那这些零食你带点去吧,专门给你留的。”在黄奶奶眼里,徐若谷就相当于自己的亲孙子。
“不用了奶奶,你留着自己吃吧,只是拜托你一件事,要是我妈问起来,你能不能告诉她说我今天一直在你家陪你?”
“这是要去见女朋友?”
“不是,奶奶……”
“好啦,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打好掩护的,你就放心去吧。”黄奶奶挥了挥手,示意高景行赶快走,“别让你的小女朋友等久了。”
“真的不是,我是去学习的……”高景行一边换鞋一边解释。
“我都知道,以后别忘了多来看我。”
高景行用力点头保证,这才飞奔着跑下楼,跑向周洛家的方向。
黄奶奶给高景行母亲打了电话:“小徐呀,我突然身体不适,头有点晕,你儿子坚持要送我来医院,你放心,陪我做完检查他就回家,这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在医院还不忘抱着本书读呢。”
高景行在楼下叫周洛的名字,是周洛母亲首先听到的:“洛洛,楼下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周洛推开窗子,看到楼下奔跑过后正在喘着气的高景行,周洛应了声:“你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妈,我跟同学去学习了,”周洛急忙忙换上外套,“他数学很好的,请他帮我补习。”
“知道了,早点回来。”
周洛跑下楼,高景行双手插口袋在楼下等着他。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你不知道,我妈不准我出门,我差点都准备跳窗了!”
“那你最后是怎么出来的?”
“是邻居奶奶帮了我。”
“你妈该不会以为你早恋吧?”周洛的这句话把自己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上次开家长会迟到了一点,估计她没注意到你,不然她肯定不会这样。”
“为什么呀?”
“要是她看到你,肯定就对你放心了。”高景行哈哈大笑起来,看周洛在一边沉着脸,连忙解释,“不是啊,周洛,我是说,你这么可爱她要是见到你,肯定会对这位未来的儿媳妇很满意……天啦我在说什么呀?”
“好了你别说了。”周洛生气地走在了前面。
“周洛你相信我,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高景行跟在周洛身后努力解释着。
周洛岔开了话题:“我们今天去哪里?”
“我们再去找一处秘密基地吧。”
周洛带高景行穿过街道,走进僻静的小巷,走到小巷尽头,会看到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摆满了花朵,尽管冬天要来了,这些花儿看上依然生机勃勃,穿过那些花儿,走进去会看见一家安静的书店,老板娘是位书痴,出太阳的时候喜欢坐在门口读书。
“你看这里怎么样?”
“这个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暑假在这里帮过忙。”
老板娘走出门看到了周洛:“小洛你来啦,快进来。”
周洛走上前:“小玉姐姐,我今天带了朋友过来。”
老板娘上下打量着高景行:“我们小洛还是第一次带男孩子过来。”
高景行挠挠后脑勺:“我们想找个地方学习,她就带我来这儿了。”
“学习去里面吧,里面安静,小洛熟悉。”老板娘说完继续埋头读书。
书店里面有两间安静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大桌子,周洛领着高景行走进来,以后这儿就是新的秘密基地了。
“以后我们也开间这样的书店吧。”高景行环顾四周,不禁对小玉姐姐的生活心生羡慕。
“我也想呀,可是小玉姐姐经常入不敷出呢,她是自己喜欢,房子也是她自己的,不然,她多次跟我说,这书店是开不下去的。”
“那以后,你负责做想做的事,我负责挣钱支助你,”高景行翻开了已经记了两遍的周洛的笔记本,“你什么时候给我本新的笔记本呀?这本我已经快要能背下来了。”
“以后你要是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我呀。”
“等我发达了,就聘请你当我的助手,我的秘书,我的私人助理,我的得力干将。”
“到时候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高景行伸手拍了拍周洛的头:“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像现在这样坐在我面前,我就满意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小玉姐姐煮了一锅鱼,叫他俩一起来吃。
“周洛说说吧,你的小男朋友。”
“不是的,小玉姐姐,他是我同学,他数学成绩很好,请他帮我补习呢。”
“是吗?你没发现吧,他看你的眼神很特别哦。”
“小玉姐姐,你别被他给骗了,他看谁都是这样的眼神。”
吃完鱼,在院子里准备分别的时候,小玉姐姐抱了抱周洛的肩膀,记得常来。
高景行笑着说,我们以后会经常来的。
“那就好,周洛,你自己发现了吗,你现在呀可比暑假的时候开朗多了,”小玉姐姐俯身在周洛耳边轻声说,“是这位男同学的功劳吧?”
周洛急忙忙摇头否认,黑夜遮住了她脸颊上泛起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