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手机不发一言,转而就想到了好几年前的事。
那年S市暴雨,大水漫街。
“阁下,她要结婚了。”林牧尘继续说,语气轻轻的,隐约还能听到那边的雨声。
我不知怎的就笑了,从浅浅勾起的嘴角到渐渐笑出了声,我心里有一个地方好像碎裂了又好像是愈合了。
那边疑惑了半晌。
“阁下,你以前说我结婚你送我礼物的话还作数吗?”
“当然。”
S市大雨倾城,大水漫过街道,电视里水漫金山也不过如此。我却在也不是那个担心他会被水淹死的李岁岁了。
01年六月,S市被暴雨袭击,大水淹了街道。
我一颗心悬着没了落处,脑子里全是林牧尘的脸。
我颤着手拨通了熟悉的数字,等了几分钟后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无人接通,无人接通。
我躺在冰冷的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病床上轻声哭泣,林牧尘,你有没有事?
我慌乱的抹了抹眼泪,重新拿起电话打给同样身在武汉的朋友。
还没开口,我就已经泣不成声。
那边有些慌乱的声音夹杂着大雨的声音。
她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心口发痛,呼吸也有些不顺畅,躺在病床上一抽一抽的哭泣。
她大概猜出了我要问什么,沉默了半晌后,她冷着声音说:林牧尘没事。
她一定觉得我无可救药。
那是我见过最真诚的分手。
那天她来看我,拿着一封未拆封的信,说是从S市寄过来的。
我几乎是抢着从她手里拿过信的,我有预感,那一定是林牧尘寄给我的。
我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仿佛拿到什么如世珍宝一样。
李岁岁,我们分手吧。
我眨了眨了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会跟我分手?他不是说了要跟我谈一场不分手的爱情吗?
我心中慌乱一片,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出分手?我翻出藏在枕头下的手机,一遍一遍的拨打他的号码。
空号,空号。
我突然就绝望了,林牧尘。
我坐在病床上痛哭,心里撕心裂肺的疼。心悸发作时的痛苦夹杂着,每一下呼吸每一次喘气都是那么疼痛。
林牧尘,为什么?为什么分手?
麻药的药效开始发作,我意识逐渐模糊然后失去了所有知觉。
“手术很成功,你以后别再见她了。”空荡荡的长廊上,澹台莫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显得有些渗人。
“好。”那头沉默了许久,久到让人以为不会有回应时,一道好听温润的男声传来。
李岁岁,我们就此别过。
后来在回忆起那些记忆的时候,林牧尘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心口被撕裂一般的疼。
“林牧尘,和我交往吧。”李岁岁红着脸,霸道的在男生宿舍下拦住林牧尘。
林牧尘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然后在所有人的起哄声中点头。少年耳根发烫,只是藏在黑夜中无法看清。
李岁岁尖叫着跑远。
林牧尘答应做她男朋友了。她今晚做梦可能都会笑醒吧。
李岁岁暗恋沈时尽7年,如今暗恋的种子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就快要开出灿烂的花。
李岁岁第二天果然是笑醒的,宿舍里黑黑的没有开灯,李岁岁看了看手表,五点半,天都还没亮。
室友从床上丢了一个软枕过来。砸到头上一点也不疼,李岁岁捂嘴笑出声。
“李岁岁,我真担心你会笑死在梦里。”
林牧尘,林牧尘,林牧尘从此以后就是李岁岁的。
李岁岁告白成功,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跟着林牧尘,名正言顺的她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跟着林牧尘。
有了林牧尘的李岁岁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变化。每天端茶送水,伺候老佛爷一般伺候着林牧尘。
室友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李岁岁的脑门骂她没出息,说了多少次让她矜持,矜持。结果还不到一周就被人家吃的死死的。
临近了夏至,天气热的让人呼吸都困难起来,李岁岁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哈着热气。
林牧尘坐在她身后,看她一副昏昏欲睡懒洋洋的样子不禁好笑。
有这么热吗?最热的时候还没到来了。
“林牧尘,我想喝冰水。”李岁岁偏着头,林牧尘认真做题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呀。
“没有冰水,只有矿泉水。”
李岁岁撇嘴,胸口有些难受。嫌弃的看着那瓶水,最后还是伸手接过。
李岁岁觉得告白林牧尘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因为她发现林牧尘特别啰嗦,一点也没有当初的高冷了。
李岁岁私下跟米绵吐槽,其实林牧尘的高冷都是装的,他比谁都闷骚。
室友只是瞥了李岁岁一眼,整个夏天都弥漫了恋爱的酸臭味。
“你不是照样喜欢。”室友一语道破。
李岁岁哼了一声,她现在后悔了能不能退货?然后收回告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前提是林牧尘不会杀了她。
李岁岁躺在床上百无聊奈,林牧尘送给她的手机放在枕头下面,她却忘记了林牧尘的电话号码。
李岁岁趴在床上,脑子全是林牧尘的脸,林牧尘说过的话。
林牧尘掌着方向盘,想阿李的时候,此时他脑子浮现的是顾落的脸。
那个长了和阿李有同样的五官的公主。
林牧尘放假会去书店打零工,李岁岁拿着手机偷偷溜了出去,她想林牧尘想的都快要发疯了。
李岁岁之前跟着林牧尘来过几次,书店里的老板认识她。
林牧尘身形高大,站在最往里的一排书架整理着新到的书。李岁岁猫着身子,踮着脚。
“李岁岁,你又偷偷跑出来了。”林牧尘嘴角勾了勾,早在她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李岁岁扶着矮小的楼梯,仰头看着林牧尘,他站的高,她仰起头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林牧尘,我饿了。”她昨天发病了,李岁岁垂着眼,她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仅剩的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她想和他在一起。
林牧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白色的衬衣上沾了点灰,黑黑的一小坨。李岁岁强迫症发作,伸出手替他拍掉。
“吃什么?”林牧尘取下黑色的围裙挂在书架旁的挂钩上,李岁岁脚步停在张爱玲那一排书架处,她超级喜欢张爱玲的。
“你喜欢的。”李岁岁随意抽出一本,翻了几页看了看。
她也想像张爱玲一样成为一个奇女子。
林牧尘洗了手出来就看到李岁岁趴在吧台上和老板聊天,也不知道聊到什么两人都笑嘻嘻的。
七月,李岁岁住进了医院,哮喘发作严重,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住院的时候,李岁岁想的最多的就是林牧尘。也不知道这么久见不到她他会不会想念她?
李岁岁靠着呼吸机呼吸,时而伴随着强烈的心悸陷入昏迷。
她很害怕,她怕她睡着了就会忘了醒。她怕林牧尘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每天都很听话的吃药,配合医生的治疗。药很苦,可是想到林牧尘她的心就是甜的。
“你要快点好起来,他在等你。”
她看着室友一步一步走出病房,看着她微颤的肩头。她不悲伤,一点也不。因为他在等她,她就一定会好起来。
林牧尘知道她住院的事,只是他不知道她的病有多严重。
李岁岁觉得她上辈子或许是个算命的,所以这辈子说谎话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林牧尘让室友带话给她,说是想念她了。问她什么时候病好?
林牧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病。只是知道她的病会让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听不到她的声音,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她。
七月中旬,李岁岁病情发展到了后期,胸闷严重加上心悸。她甚至不能在自己独立呼吸。
室友每次来看她眼睛都是红红的,她微睁着眼。
她说:你别担心,我会好起来。
她安慰室友,同时也安慰她自己。她想活下去。
朋友说,林牧尘很想她,问她的病什么时候才会好?他还要多久才能见到她?
“很快,很快就能见了。”她轻轻吐气,白色的气体凝结成水雾。
林牧尘,你不要那么想念我。
林牧尘忙着八级考试,抽不出身去看李岁岁,她的室友也不肯告诉她李岁岁在哪所医院。只说她很好,只是小病。
林牧尘不信,如果是小病,需要住院一个月?她却不愿意多说。
八月初,李岁岁死了。
她睡着了,然后就忘了醒。
接到消息的时候,林牧尘觉得他的天塌了。
黑色的雪花和凌乱的雨水胡乱的落在他脸上。
他就这样失去她了。毫无征兆的她就走了。
就连最后一面他都没有见到她就走了。
林牧尘将车靠路边停下,宽大的双手捂住脸,痛苦不堪。
阿李,阿李。想她的时候就像哮喘发作一样。
“喂……我知道了。”林牧尘揉了揉额头,冷硬的脸上多了几分疲惫。
所有人都说,顾落那样好,为什么他不肯接受她。
他们大概不知道,他已经爱过一个人了,此后,就再也没办法爱上另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