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百两？”
林倾吓了一跳。
要说欠的不多，他大可自掏腰包先帮女子还上，但二百两，就不是他的能力范围了。
正感头疼时，却听身后女子一声惊呼：“不是二十两银子么，怎变成了二百两？”
“二十两那是上个月的。”
胡誉垲嗤道：“利滚利听没听过？你借钱没有利息的？”
“究竟怎么回事？”
林倾去将女子扶起，安抚她不要害怕，且把事情经过一一说来，若是那厮胡搅蛮缠，这事儿由他做主。
女子点点头，一抹眼泪，将事情从头道出。
女子姓王，名芸云，家中原来经营一间裁缝铺。靠着其父精湛的手艺，店铺生意一直不错，小日子过得也算富足。
但就在两个月前，店铺忽然失火，不仅整个店烧没了，店主王父也在火灾中重伤。
一夜之间人财皆损，整个家庭陷入了寒冬。
最要命的是此前店里刚接手不少订单，此事一出，单子做不成了，订金退回去不说，一部分提供了原料的顾客，还要进行相应赔偿。
比如郭誉垲的姑姑，就有几套贵重服饰交托王家修裁，这下烧没了，岂会善罢甘休。
这一家来那一家去，头尾赔下来，王家多年的积蓄已然掏空。
而另一方面，王父重度烧伤，持续治疗的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王芸云欠郭誉垲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当时王父伤情严重，医药开销如流水，而外边的债又尚未还清，情况捉襟见肘。
然后郭誉垲出现了，不仅做主将他姑姑的那笔账抹去，还掏出二十两银子，替王家解了燃眉之急。
郭誉垲是镇上出了名的恶公子，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王芸云本不想接受他的恩惠，但情势所逼，她别无选择，最后以借据为证，收下了那二十两银子。
事实正如她所想，郭誉垲压根没安好心，偷偷在借据上做了手脚，当时说好半年后偿还，仅过半月，郭誉垲就带着人上门催债了，王家又哪里拿得出银子？
“没钱？那就交人啊。”
郭誉垲盯着王芸云，目光无比猥琐，那一刻王芸云才明白，郭誉垲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听完王芸云的哭诉，林倾心中有了计较，看向郭誉垲，质问其事情经过是否如王芸云所说。
“无论还债日期，还是利息，借据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白纸黑字她不仔细看，怪得了谁？”郭誉垲辩驳道。
“明明是你做了手脚，我签的字据，不是那一张！”王芸云带着哭腔说道。
“好你个小娘皮，既然污蔑本少篡改字据，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两人争辩时，远方有一伙人朝这边赶来，郭誉垲瞧见了，面色一喜，态度猛然嚣张：“也罢，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你这贱女人，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有你这小子，叫你别多管闲事，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
“少爷！”
一个壮硕的胡子大汉来到郭誉垲面前，行了一礼，在其身后跟着十来人，个个满脸横肉。
郭誉垲话不多说，手一指：“我要这小子两条腿。”
胡子大汉上下打量林倾，又瞧了瞧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嘀咕道：“是个练家子。”
“你们先别上，我去会会他。”胡子大汉对手下吩咐道，随后独自一人走到林倾面前。
林倾也在打量着胡子大汉。灰头巾，络腮胡，腰间带着一把刃特别宽的弯刀，仅外表看，这人倒有几分彪悍。
“听见没有，我家少爷要你两条腿，是你自己动手，还是由我亲自来？你若自断双腿，我可以答应放你走。”胡子大汉说道。
笑话，腿都没了，要怎么走？
林倾反问：“那若是我想要你家少爷两条腿呢？哦不，或许是三条腿。”
胡子大汉面色一沉，抽出腰间大弯刀，大喝一声：“小子诶，口出狂言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浑身积攒的气势一下爆发出来，本以为能震住林倾，让林倾先出点洋相，却不料林倾始终面不改色，稳稳当当站在原地。
胡子大汉恼怒，弯刀高举：“吃我一刀！”
刀势自上而下，沉重有力，林倾没有去硬拼，脚步一点退了去，顺手抓住王芸云一齐飞向侧方。
胡子大汉一刀落了空，却在地面凿出道近十米长的裂缝，溅起无数青石板碎。
周围惊叫连连。
好在无人受波及，这胡子大汉面色不善，在他拔刀的时候，围观人群就已识趣的躲了老远。
这一刀不成，胡子大汉接着又是一记横劈，沉重有力的刀气脱扫而出。
林倾拔出一剑，剑气一甩，轻松将刀气化解。
“你的功底还不够啊。”林倾笑道。
“凝旋，二层…”
这一手让胡子大汉探出了林倾的底，脸色顿时大变。
林倾吐了口气，身形一动，闪至胡子大汉跟前，出剑如暴风骤雨，眼花缭乱。
胡子大汉匆忙挥刀格挡，但他的刀法显然重力而轻速，仅三招后，便再也跟不上林倾的动作。
他只能不断后退，但每退一步，林倾都如影随形，剑势亦越发迅猛。
最后不仅是剑影，甚至连林倾的人也看不清了，胡子大汉眼中，只有无数残影在移动。
此般攻势连绵不绝，剑剑割肉，血花飞舞，胡子大汉全程毫无还手之力。强撑一阵后，他便再也忍耐不住，嘴巴一张，惨痛的叫声整条街都能清晰可闻。
当林倾穿过胡子大汉，垂下剑尖时，胡子大汉的声音亦随之戛然而止。
不过这时候的胡子大汉，已经不能再用胡子去称呼，因为他的大胡子已被林倾剃了光。包括身上穿的衣服，也都化为无数碎布片飘落在地，浑身上下，只剩无数道鲜血淋漓的剑痕。
“筑基与凝旋果然不同，纵使我已筑基圆满，距突破仅一线之隔，却依然……”大汉心中黯然，转头看向林倾。
“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你虽助纣为虐，但罪不至死，我与你那嚣张跋扈的主子可不一样。”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林倾自幼便受到的教育。
“黑狗，你还站在那里啰嗦什么，继续上啊！动真格的不用留手，出了人命我负责！”胡誉垲气急败坏地吼道。
“抱歉，少爷，我真不是他对手。”胡子大汉坦白说道，他此时还能站着，其实就已经费尽全力了。
他又看向林倾，叹道：“太华剑法疾如风，势如电，今日切身领教，果然名不虚传。”
“你认得出这是太华剑法？”
胡子大汉点点头：“我曾在西，曾在西域一户富贵人家当过护院，也是不久前才告老还乡，回到这里。记得是两个多月前，当时王…王老爷宴请过一位客人，我有幸见识到他使出太华剑法，与你方才的剑招无二。”
“是吗？”林倾略感好奇，太华剑法应该只有太华剑宗的人才会使，两个月前，师门中有谁去过西域？他怎么没听说。
“太华剑法，太华…”
胡誉垲闻得两人对话，后知后觉，指着林倾惊叫：“你，你你你！莫非是太华剑宗的人？”
林倾点头，大方承认：“太华剑宗，林倾。”
胡誉垲暗叫一声糟糕，太华剑宗自古以来就是本地有名的仙派，即便现在已不复当年兴盛，可在民间依然有着不俗的人望。
虽说江湖上各大宗门都是有受朝廷制约的，但他区区一个知县儿子，招惹了人家，别说他，就是他老爹亲自出面，都不一定好使。
看这小子实力高强，黑狗都对付不来，在太华剑宗估计不是一般弟子。这架是自己先打的，若这小子咬定这块硬找自己麻烦，恐怕不好善了。
胡誉垲脑筋飞转，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喂！”
“啊？”胡誉垲愣了愣，下意识接住了林倾抛来的小布袋子。
“这是什么？”
“这里面有二十余两碎银，我替王姑娘还了欠你的钱。”林倾说道：“既然你收下了，速将真借据拿来吧。”
“.…..”胡誉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光扫向王芸云，肉眼可见的不甘心。
林倾脚步一挪，挡住了他的视线，不悦道：“怎么，莫非还惦记着你的高利贷？我记得朝廷可有规定，这是违法的。”
话中暗含警告之意，胡誉垲怎听不出来，看来这林倾是铁了心要为王芸云出头了。
私了，他打不过，与太华剑宗作对是自找苦吃。
而上了朝堂，高利贷站不住脚，届时官府无疑也会卖太华剑宗一个面子，他必输无疑。整不好事情闹大了，还会牵连到他老子。
他不是愚蠢至极的人，计较之下，最终选择服软：“行，这次算我倒霉。”
纵使万般不愿，眼下情形，也只能拿出借据，忿忿甩给林倾。
林倾叫来王芸云，确认借据没有问题后，才给胡誉垲放行。
胡誉垲临走时，眼神仍满怀不甘，林倾见状，便出言警告，令其以后不得再对王家有所纠缠。
“此事已了，你与王家、王姑娘的事算清了，有我太华剑宗作证，往后若是再敢去扰人家，休怪我不客气。”
胡誉垲低着头，闷哼一声，带着众手下迅速离去。
“这位大哥，多谢您出手相助，您的恩情，芸云永远不会忘记。”王芸云对林倾深深一鞠躬，表示这二十两银子会尽快相还。
“这倒不急，你家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不管如何，至少先将你父亲医治好再说吧。”林倾道。
想了想，又从怀中摸出两块灵石。
富含灵气的灵石是助于修炼的佳品，每个季度，师门都会向弟子发放一定量，林倾身上还剩两块，拿出来后全塞给了王芸云。
“这两块灵石你拿去吧，当铺自有识货之人，虽不是上品成色，但换个二三两银子不成问题。不多，但也足够应付一阵了。”
王芸云本欲拒绝，但想起如今自家情况，哪怕几钱银子都是救命甘露，犹豫后，还是收下了。
“我能帮上的也只有这些，祝你能挺过难关。”事情已了，林倾也不再多留，微笑着挥了挥手，干脆利落的辞别离去。
“恩公。”王芸云流着泪，朝远去的背影再次鞠躬。
……
做了回好事，林倾心中畅快不已，只是想到自己把布置生日会的钱全挥霍了去，头壳又痛起来。
思来想去，只能回去求助师娘，从她那里先借些银子来救火，日后再慢慢还上。打定主意，林倾亦做好未来数月，靠师弟们接济度日的准备。
不过时候已不早，现在空手回去不太好看，林倾想了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到了糕点铺。
“掌柜的，前几日我订做的糕点完成没？”
“少侠来了。”
糕点铺的掌柜将林倾迎进店中，领至后院一间屋子。
屋内放置了不少冰灵石，门刚打开，就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巨大的糕点就放置在中间的桌上。
糕点共有三层，近两米高，在顶端立有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小生肖像，非常可爱。
至于用料方面，掌柜七七八八介绍了一堆，林倾没记住几个，只知道糕点上，那除开装饰的雕纹外，镶嵌的总计十六朵栀子花，掌柜说这些花都是以新鲜蜂蜜为主料，再添加十数种佐料秘制而成，费了他不少功夫。
味道如何先不谈，整个糕点做工精致，十分漂亮，仅此就已超乎林倾预想。
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掌柜的，早知你手艺高超，远近闻名，今儿才觉还是低估了。我想怕是整个州府，都找不出几个能与你比及的。”
“少侠谬赞了，你能满意就好。”掌柜笑道。
这家糕点铺的掌柜，听说年轻时是秦河一带有名的糕点师，手艺令人赞不绝口，林婉盈特别喜欢，平时零花钱的大头，都是花在了这儿。
名师的作品向来不便宜，这份生日糕点，足足需要十两银子，简直贵得离谱！这还是折算后的价钱，还有垫在下方那层用作糕点保鲜，冰灵石所制的薄石板，都没算钱，是掌柜大方赠送的。
林倾无比肉疼，但想到林婉盈见了生日糕点后的开心劲儿，心有安慰，也算值了。
到掏钱的时候，林倾拉下脸皮，问老板能不能赊账，他愿用师门玉牌作抵押，待回去取钱后，定会立即来还上。
掌柜的态度却是出乎他预料，二话没说，极为爽快的答应下来。
“少侠方才仗义出手，我可是看在眼里的，玉牌你也收回去吧，我相信少侠的人品。再说，你这牌子都裂开了，可不值钱，速速回去换块新的吧。”掌柜打趣道。
林倾闻言，看了看师门玉牌，只见上面确实是有一道明显的裂痕，也不知从何时出现的。
他心头一紧，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