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郎中半蹲下,将风吟扶了起来。
“你若不瞒我,我便倾力救你,女娃,你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风吟看了看许郎中,在看看一旁的正九。
正九微微点了点头,示意风吟可以相信许郎中的话。
转头,却哭了起来。
“半年之前,村里大伯从海边带回来一个男子,说是溺水救起来的。在我们村里养了几个月身子,半月前说是要回自己的家,结果刚走一会儿,就有一个人带着好多兵马来到我们村里,说是要找什么人,村里的大伯们不让进,起了争执,那人手下便一刀杀了两位同村大伯”风吟边说边哭,泪水浸在脸上,和这几日弄上的灰尘杂乱在一起,混成了泥水落下。
“杀了两位大伯之后,本来是撤了兵马的。结果过了一日,也就是前些日子,又来了那个骑着马的人又带来了好些兵马,说是我们村子出了瘟疫,控制不得,只有屠村。可是我们村里没有人生病啊!”
许郎中听着,蹙着眉头,握紧了拳头。
“村里没人染疾?那为何不请郎中来一探究竟?证明没有人染疾,官府便没有理由杀人啊!”
许郎中愤愤不平的说着。
“我阿爹阿娘便是村里的郎中,他们也去村里瞧了,并未有人生病,可那人带着官兵说疫情无法控制,必须屠村,就那日,好多人冲了进村子,见人就杀…爹娘嘱咐我兄长带着我逃命,可是逃至月牙山的时候就被抓住了,我…我兄长是为了护住我,才被乱刀砍死的”
风吟眼睛血红,泪水止不住的下落。
正九在一旁捏着拳头,满脸愤恨。“欺人太甚!这就是胡乱杀人啊!”
许郎中拍桌而起,“岂有此理!纵使天下百姓都知晓军府的恶劣行径!可随意屠村这种事!怎么可以如此!如此!”
背着拳,许郎中在屋内走了两圈,又坐下,又站起身,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医者便最见不得滥杀无辜,何况是如此恶劣的屠村。
“那你身上的伤,也是当时逃生留下的?”许郎中问道
风吟点点头,擦拭着脸上的泪。
许郎中拉过一旁的正九,说了几句话,便从兜里掏出几粒碎银子给他,正九接过来,跑了出去。
“女娃莫要害怕,既然你死里逃生,又遇到了我这个半吊子郎中,那我就一定会治好你身上的伤,你先喝点水,桌上的糕点可以垫着肚子,我去帮你熬一碗粥,吃了以后上山给你采药”许郎中说着,见风吟没有动手取糕点,便自己拿了一块儿,递给风吟,弯腰蹙眉之间,略有几分书生气。“好女娃,拿着吃吧”
风吟接过糕点,留着眼泪抽泣着谢过许郎中。
许郎中转身去厨房,这时只剩下风吟一人坐在椅子上。
房间不大不小,收拾的干净利落,周围有一些竹筐里收集着晒干的草药,屋子里都是淡淡的草药味儿,苦苦的味道夹杂在每一丝空气里,但也不难闻。
风吟抬头,用小手把头发捋到耳后,眼前的眼泪顺手一擦,一个手拿着糕点,另一个手半弯着撑在桌上,扶着自己的脑袋,侧养着看这屋里的陈设。
坦然嘛?
当然不是。
风吟说的并不是真相,或许有一半是,但绝不是全部。
她心里想着,这郎中和正九太过于容易哄骗了。
她的确是从渔村逃出来的,也确实有人屠村,可她的爹娘并不是村里的那夫妇郎中,事实上,她没有爹娘也没有兄长。
有个将军带着人来找半年前救回来的那个人不假,屠村也不假,可她其实是跟着那人一起逃出来的,在屠村之前。
风吟自幼没有父母,在村里东家讨口饭吃,西家求口水喝,好歹也长到了如今的年岁。
大伯救回来的那个人她自然是见过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个子却高高的。
一双丹凤眼生的极为好看,高挺的鼻子左侧还有一颗浅色的痣,那人被带回来的时候就被风吟撞见了,薄唇上面还有新鲜的血渍,昏迷到醒来也是风吟一直在照料,所以那人离开时,风吟也跟着跑了去,本想着告别一下半年的照料情谊,却不想逃过屠村。
身上的伤是自己和那人逃命被追捕时,为了救他,才受的。
这些话,风吟都没说。
她说了谎,许郎中和正九却从未怀疑。
风吟吃了糕点,半趴在桌上,摆弄着盘里的糕点
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