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天来的正好，赶上了清水镇一年一度的花灯会。
整整十条大街，街道两侧挂满了红灯笼，灯笼红艳艳的外壁透出暖融融的光。大街上所有的店铺，不论大不论小，都挂上了喜庆的红丝绸，远远看去，像一条红色长龙。
佘青是化妖期老祖，庇护一方平安，有自己的贡庙，是不能和他们一起住的。栖城选了一家不大不小客栈，几人将容貌修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赶上花灯节，风浅也不忍拘着他们，又担心他们闯祸，便和他们一起上街，一边叮嘱栖城不想去就呆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去其他地方逛逛。
栖城拒绝了。
一来到这个清水镇他就感觉处处不自在，这里一切看起来都太太平了，太平的不正常。想必师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才不放心肥鸟和凤伏上街玩。
上辈子师父他们从清水镇回来，凤伏就走火入魔闭了关。
他问过师父发生了什么，但师父总是欲言又止。
后来师父命他下凡历练，等他知道凤伏堕入鬼道时已经太晚了。
师父被凤伏注入封灵针，成了凡人，肥鸟作为师父的伴生神兽也被凤伏吸干了神魂，神女峰被鬼修占据，灵界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鬼修的游乐场。
这一世他总觉得，清水镇就是师弟堕入鬼修的关键，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师弟。
大街上，车如水，灯如龙，肥鸟和凤伏一人带着一个狐狸面具，坐在馄饨摊上吃东西。
凤伏喝了口汤，咂咂嘴，感叹：“这人间的馄饨和咱们神女峰的就是不一样，看看这馄饨，皮薄肉厚，面皮弹牙，尤其是这汤水，浓郁纯白，唇齿留香。师父，我们多待几天再走吧！我还没吃够！”
肥鸟在一旁吃的头也不抬，脸上的狐狸面具早不知被它扔到了哪个旮沓里，这会儿整个鸟脸都埋在了碗里。
卖馄饨的老婆婆看它吃的欢实，又笑着给了它一碗，笑着说：“这鸟儿长得可真好看，又有灵性。几位客官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也是过来参加花灯节的？”
风浅笑着点头，“听说清水镇的花灯节是凤栖山一绝，这次刚好有时间，就带着我家两个弟弟过来玩玩。”
老婆婆看看风浅，又看看凤伏和栖城，摇摇头，“姑娘是这两位小哥的姐姐？姑娘这般年轻，倒真不像两位小哥的姐姐，应该说是妹妹更合适些。”
听到老婆婆这话，凤伏骄傲地抬起来脸，看着风浅笑嘻嘻：“婆婆啊，我家姐姐长得好看，看着人小！”
老婆婆赞同地点头，“姑娘长得好看，小公子长得也好看，几位都是龙凤之姿。”
她顿了一下，又问道：“几位这次来，可曾去过佘庙？”
“佘庙？”凤伏不解，“那是什么地方？”
“佘庙啊，那是我们清水镇最有名的地方！”说起这个老婆婆也来了兴致，干脆坐下来好好和他们唠，“佘庙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存在了，听说佘庙供奉的是一位蛇仙，里面的装潢到处都是小蛇，有时进去也能看见大大小小的蛇在里面游荡。不过几位不用怕，那些蛇从来不会咬人，相反它们还会救人。你如果祈愿，那就可以求到佘庙去，只要你的要求不过分，也不害人，佘庙的那位蛇仙大多会满足你的心愿。”
凤伏瞪眼，“这么好？那位蛇仙就没有什么条件？比如留下你一生最重要的东西，你的魂魄之类的！”
“阿凤，不得胡说！”风浅皱眉训斥，“满足凡人心愿而取之有抱乃邪佛所为，清水镇安居和祥，怎么会有那种邪佛！”
说着，她警告般看了凤伏一眼。
这老婆婆明显是佘庙信徒，在信徒面前说人家信仰的流言蜚语，凤伏这小子是真不怕被人嫌弃。
凤伏接受的师父眼神中的意思，乖乖掌嘴，再去看老婆婆的脸。
果然已经黑如锅底。
还好老婆婆人和善，又看凤伏年纪小，没和他一般见识。继续说道：
“佘庙的那位蛇仙从没给我们要过什么，反而经常帮我们。尤其是十几年前的那场地动，若不是他让那些蛇儿出来提醒我们，恐怕清水镇要死不少人。地动后我们重建了清水镇，在每一座神女庙的不远处都建了了一座佘庙……”
“老婆婆，为什么要在神女庙傍边建佘庙啊？”凤伏着急问。
他一直觉得那天老蛇对他师父图谋不轨，看他师父的时候眼都要掉在他师父脸上了。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就上去抽那条老蛇几巴掌。
“这个啊，”老婆婆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其实我们清水镇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每次到佘庙还愿，都要去旁边的神女庙为天上的凤羽圣君上上几炷香，感谢她的庇佑。听我奶奶说，她小的时候见过一次佘庙的那位蛇仙，他是位极其温柔的男子，连相貌都和凤羽圣君几分相似。据说，他是凤羽圣君在凡间的弟子，凤羽圣君命他镇守清水镇，护我们一方平安。”
“弟子？”凤伏不平，“凤羽圣君就两位弟子，还都是凡人成仙，哪里有个蛇仙弟子？！”
老婆婆没注意到他的不平，也许注意到了也没当回事。继续说：
“其实比起凤羽圣君，我们清水镇更信奉佘庙那位蛇仙，但因为蛇仙隶属凤羽圣君坐下，所以佳节我们都是供奉凤羽圣君的。别的不敢说，但是我敢保证，比起其他地方，我们清水镇凤羽圣君的香火一定是最旺盛的！”
老婆婆还想再说，摊子前的老爷爷一声喊：
“老婆子，来客人了！上菜！”
老婆婆笑着站起来，也一声喊：
“来了！来了！”
两位老人都是两鬓斑白，皱纹丛生。
有时走路都要相互扶持，偏偏眼神交流间流露出的一丝情意让人羡慕。
风浅有些愣神，当年一次小小善举，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报。
那座佘庙大概就是佘青的庙宇了。
难怪这百年来他修为上升的那么快。
也是，世间道缘万千，又有那条道比得上人间的信仰之力呢？
他们这些圣君不也是靠着这些信仰之力活着吗？
“师父，”凤伏戳戳风浅的胳膊，嘟着嘴，有些不开心，“以后那条老蛇是不是就是我们师弟了？”
他不甘心的嘟囔，“那岂不是我就成了我们师兄弟三个中最弱的了？”
风浅忍不住浅笑，“我也不知道，看那孩子自己的意愿吧。如果他得道成仙，愿意来我们神女峰，我自然欢迎。若是他不愿，等他渡劫，我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说话间，几人的馄饨已经吃完。
风浅将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
肥鸟看到这么多钱，扑腾着翅膀小声叨叨：
“师父，一碗馄饨顶多几文钱，我们一共要了四碗，你怎么给这么多啊？”
风浅点点它的鸟头，宠溺的笑，“婆婆送你的那碗不要钱吗？”
“那是她送我的！是免费的！”肥鸟理直气壮，“再说了，就算是五碗，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啊！”
风浅将它抱起来放在肩上，叹了口气。
“那两位老人近日有血光之灾，我不能随意窥探天意，但世间之事，十之八九可以用钱解决。剩下的十之一二，即使钱解决不了，也多多少少能缓解一下。十两银子，足够人间普通人家一年半的开销了。大概……也能帮他们渡过这次危机了。”
“哦，这样啊！”肥鸟用喙整理身上火红的羽毛，突然想起什么，忿忿不平：
“浅浅师父，你明明也在庇护这个小镇，可他们都觉得是那条臭蛇！这太不公平了！”
看着它的小模样，风浅笑着挠挠它的下巴：“说的好像那些信奉他的凡人，供奉的香火你一口没吸似的。再说了……”
风浅的表情严肃了些，“我本就圣君，平生所愿不过世间太平。至于这名号落在谁头上，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我已是圣君，这些事情，或许以前不懂，如今活了近万年，早就不在乎了。”
听她语气里的落寞，肥鸟伸出肥肥的小翅膀安慰似的拍拍她。
“浅浅师父，你……你不要太伤心了！那个男人是他眼瞎，你这么好，他眼瞎才看不上你！再说了，那对狗男女不早就遭报应了吗？他们都……”
“小火！”风浅喝住它，柔和的眼浮现出薄怒，“这种话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你二师兄？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那些凡间的小话本不要总是看！那里面人说的话，也不要乱学。你长大后是百鸟之王，号令天下。一位王者，言语怎么能如此粗俗？”
“可是我说的是事实嘛！”肥鸟委屈，“那个女人明明知道你喜欢那个男人，还和那个男人私通。那个男人更过分，明明和浅浅师父你有婚约，还去勾搭那个女人！他们简直太过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