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坐在屋里，气氛僵硬，半晌，宋志敏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刚才那小姑娘是新来的收银？”
“宋，咱就别管她了，我这些年也觉得挺对不住你的，你在我这小饭店没什么大发展，兢兢业业十几年，你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这个钱你拿着，有事儿没事儿经常来，咱姐俩还是好姐俩，好不好？”
宋志敏勉强支楞住两条有点发软的腿，站起来，暗地里深吸一口气，又从已经硬化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王姐，你这是做什么，说起来，今年我也觉得体力比不上以前了，我家老丁总说我家小兰马上要嫁到北京去了，家里就我俩老两口了，他让我回家待着伺候他，别做什么活了，我这不是舍不得王姐你和我大哥嘛，你俩待我这么好，我也总得知恩图报，能帮一天是一天，你要是给我钱，咱们可就生分了，这些年工资你们也没少我的，我这钱拿的算什么事儿呢？我不能要，我这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去了，往后有啥我能帮忙的随时喊我就行。”
说着不顾老板娘在身后连喊带叫让她把钱拿上，大步快走就到收银台拎了自己的包，逃一样的奔出门去。等她憋足一口气走了两条街，估摸着后边没人追了，那两条腿忽的一软，人就靠到旁边的墙上，一手扶着墙，两脚慢腾腾的往前拖动着。
又走了半天，总算到了家，进门什么都来不及做，就瘫倒在沙发上，悲伤像潮水一样涌上眼球，又从眼球流淌而出。等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些，她又觉得可笑，人生啊，真是可笑，近20年的工作都快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可说没就没了，人这一辈子到底什么才是自己的？想来想去，可能就是丁国华和小兰了，想到这，她想起来，丁国华在医院里陪爹呢，他呀，平时粗手粗脚，什么细活都干不好，除了修修东西，伺候人肯定是不行的，哎，老伴老伴，到头来也就老伴做个伴了。
于是，宋志敏收拾面容，整了整头发，扎上围裙，去厨房简单炒了俩清淡的小菜，熬了一锅粥装到保温桶里，去医院送饭去了。
进到病房，老爷子正眯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丁国华没在屋里。宋志敏将饭菜放好，刚想给丁国华打电话，他就进来了。一看到宋志敏在屋里，丁国华好像愣了一下，不过这时情绪低落的宋志敏是一点没留意到。
“你怎么来了？”
“我做了点饭。”
“这个晚饭点儿，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你先吃点吧，我一会儿就走。”宋志敏犹豫了下，话在嘴边了，可又没敢说出口，她害怕在这一说，眼泪就止不住会掉出来，那就太丢人了，还是再等等，或许，明天，这事儿在心里就没那么憋屈了，就可以轻松的说出来了。
“你也吃点吧，明天怎么办？我那课……”
“明天我来吧，你先好好上课，一节课不少钱。”
“咦？”丁国华心里惊奇，她以前总是说自己是国办教师，少上点课国家也不会把他开除了，多上的课也多给不了多少钱，总说他不能赚点大钱，可今天是怎么了？也许是被最近到处用钱给改了性子了？
“12床，你是12床家属吧？手术预约上了，预约单你去取一下。”
正在丁国华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和青菜，边疑惑边不用心的咀嚼的时候，门口探头进来一个护士，大声对他说道。丁国华边听边使劲往下咽满嘴的饭，边发出“知道了知道了”的含糊不清的呜呜声，边放下饭碗冲到门口想把护士拉外边说，可是一切都晚了。
丁国华站在门口正拉着护士，就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拿力量裹挟着一种气势汹汹就过来了，他赶紧从门里冲到了门外走廊，还跑了两步。
“你跑什么？手术？！你约手术了！？”宋志敏在后边紧追着问。
“你听我说，”丁国华感觉距离病房已经够远了，才开口跟她说，“医生今天来了，说今天必须约手术，如果今天不约，这个月就可能都约不上了，咱爹的病哪儿能拖一个月，住院费也得花不少钱。”
“你约手术不跟我商量下！钱呢？！手术的钱拿什么交的？！”
“钱……钱我交了个押金……”
“什么？！你从哪儿来的钱交押金？！”
“我知道你孝顺，咱不能眼睁睁看着爹这样，押金不就3万。”
“你动了银行卡是不是？！是不是？！”
“……你电话，你电话，你先接电话。”丁国华看着头顶冒火的宋志敏，他的头顶直冒冷汗，手术这事儿他早就考虑好了，肯定得做，可这钱如果不是先花出去，她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他就来了个先斩后奏，宋志敏后续这些反应他早就想到了，可真正到了面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发虚。
正好恰在此时，宋志敏兜里的电话响了，他趁宋志敏看电话偷看了一眼，是丈母娘的电话，他怕宋志敏在气头上不接，赶紧说：“咱妈肯定有急事儿，快接吧，我去给你买点喝的。”
宋志敏本想挂断这电话，接着刑讯逼供，可一想，昨天刚哭诉了一通，现在不接电话，妈肯定更担心，只好怒视着一溜小跑跑掉的丁国华，转身接电话去了。
